瀚海雄风
天心,月向西斜了。“谷师弟一定等得非常心焦了,现在已是过了三更,不知他可还是在那
酒馆之中?”
且说谷涵虚在那酒馆中自斟自酌,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馆子里只剩下寥寥几个客人
了,兀是未见褚云峰到来,心里自是有点惊疑不定,恐怕褚云峰遭了意外。
京城里的一般茶楼酒馆大都是在天黑之后就收市的,但这间酒馆却是例外,要到三更过
后,方始停止营业。原来它是做赌馆客人的生意的。
在它附近的两条街道,正是京城里赌馆最多的地方。这些赌馆也都是得到官府的包庇
的。
谷涵虚正自闷饮无聊,忽见两个歪戴着帽子,泼皮流氓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这天晚上、
一直是断断续续地下着细雨,客人不多,酒店的掌柜本来是想一打三更就收市的,见这两个
泼皮进来,便走上前赔笑说道:“客官,明天请早吧。”
这两个泼皮脱下帽子往桌上一丢,大声说道:“你怕老子没钱给你吗?老子偏偏要喝到
天亮,你想歇息,叫你老婆来伺候大爷!”
谷涵虑见这两个泼皮如此横蛮,心里想道:“若不是我身上有事,非得教训他们一顿不
可,不过他们这么一闹,对我倒也有点好处,否则酒馆关上了门,褚大哥就没处找我了。”
掌柜的果然给这两个泼皮吓住,涨红了脸说道:“两位说笑,小的怎敢不伺候客官?好
好,难得两位驾临,随两位喜欢就是,小的这就去给两位大爷烫酒,两位喜欢喝什么,花雕
还是汾酒?”
这两个泼皮哼了一声,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向谷涵虚望了望,交头接耳说了几句,忽
地有一个泼皮又站起来,走到谷涵虚身边。
谷涵虚瞪他一眼,仍是自斟自饮,看他有何动静。那个泼皮嘻皮笑脸地说道:“老兄,
你是不是输了钱,脸色这样难看?”谷涵虚淡淡说道:“输也好,赢也好,与你何关?”
那泼皮打了一个哈哈,说道:“话可不是这样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老兄,你倘若是
输了钱,我倒可以给你翻本,来、来、来,我知道有间赌馆可以赌个通宵的,我带你去!”
口沫横飞,指手画脚,说着,说着,竟然把一只手搭上了谷涵虚的肩头。
谷涵虚起初以为他是给赌馆招揽生意的“进客”,待到他的手搭上了肩头,这才不觉心
中一凛,原来这个泼皮五指所按之处正是他的琵琶骨。
谷涵虚想道:“莫非他是要试我的武功?好,不管他是什么人,且把他摔一跤,让他吃
点苦再说!”心念一动,立即暗运内力,使出了“沾衣十八跌”的功夫。
那泼皮给谷涵虚的内力陡地一震,不由得一个跄踉,歪歪斜斜直跌出去。幸而及时扶着
一张桌子,这才没有跌倒。
这泼皮没有跌倒,倒是颇出谷涵虚意料之外。他这沾衣十八跌的内功,等闲之辈亦是禁
受不起的。虽然他并不打算重伤这个泼皮,但也用上几分内力,满以为最少可以跌他一个仰
八叉的。
泼皮站直了身子,登时怒气冲冲地说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是不是要和老
子打架?”
谷涵虚冷笑道:“我的指头儿都没动一下,你自己跌出去,与我何关?要打架吗,那也
随你的便!”心中已然雪亮,这个泼皮是练过武功的人,决非普通的无赖可比。说不定还可
能是官府的爪牙,有心来找他的岔子。
那泼皮卷起衣袖,握起掌头,装模作样地叫道:“好,你当老子不敢和你打架吗?有种
的你不要走!”口里大呼小叫,脚步却是不敢向前。他那个同伴,却早已悄悄地溜走了。
他只是动口没有动手,谷涵虚自是要顾住身份,不能上去打他。不过谷涵虚却拿不准他
那个同伴是因胆小而溜走呢,还是出去讨救兵。
谷涵虚暗自思量:“倘若这两个家伙是官府的爪牙,找了人来,向我挑衅,那倒是有点
不妙。可是我若现在就走,褚大哥来了,那不是更糟?”于是仍然坐着喝酒,淡淡说道:
“要打架就快点来,我可没功夫陪你吵架。”那泼皮道:“忙什么,我多给你一点功夫,让
你仔细想想,有什么后事要交代的没有?你若怕说不清楚,我还可似叫掌柜的给你纸笔,让
你一条条写下来,我担保送到你老婆儿子的手中。”
这泼皮满口胡言,目的当然是在拖延时间。谷涵虚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喝酒。
果然不过一会,便看见另外的那个泼皮带了两个人进来,一进来便指着谷涵虚说道:
“就是这个小子!”
谷涵虚见对方只搬来两个“救兵”,本来是不以为意的,但当他抬头一看,看清楚了那
两个人之后,却不禁大吃一惊了。
原来这两个人,一个是“滇南七虎”之首的插翼虎段点苍,一个是段点苍的师弟飞豹子
褚青山。
这对师兄弟都是和谷涵虚结有很深的梁子。
五年前滇南七虎在小金川围攻严烷的父亲川西大侠严声涛,谷涵虚事前得到风声,特地
赶往,拔刀相助,把滇南七虎打得落花流水。严声涛中了段点苍的一枚暗器,段点苍也给谷
涵虚刺了一剑。
事隔半年,褚青山替他的师兄出头,挑拨严烷的未婚夫张元吉,与他武当派的同门兄弟
而来找谷涵虚的晦气,那晚恰值谷涵虚与严烷在林中幽会,结果闹出了一场所谓“捉奸”的
丑剧,弄得谷、严二人死别生离,大好姻缘,几乎断送在他的手里。谷涵虚本是一个英俊少
年,也是因为此事,在那天晚上,给张元吉毁了池的容貌的。
追源祸始,令得谷涵虚受到如此惨痛伤害的人,就是这一对师兄弟!
谷涵虚虽然改了装束,但脸上的刀疤却是瞒不过熟人的。段点苍一眼认出了池,哈哈笑
道:“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里可比不得小金川任由你逞能
了!”
原来段点苍和师弟褚青山乃是新近投入阳天雷的“国师府”,充当了身份不公开的汉人
卫士的。
阳天雷一来因为拖雷住在他的府中,二来李思南和杨婉也是囚在他那儿,故此分外小
心,加强防备,除了府中多派巡夜的守卫之外,每晚还派了不少身份未曾公开的爪牙,在大
街小巷巡查,注意可疑的人物。段点苍、褚青山和那两个“泼皮”就是其中的一股。
这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谷涵虚喝道:“好呀,我正要找你们算帐!”“乓”的飞
起一脚,把一张桌子向段点苍踢去,接着呼的一拳捣出,打烂窗门,一个“燕子穿帘”窜出
街心!酒馆老板哭丧着脸叫嚷:“求求你们别毁了小店!”
段点苍一掌击出,把那张桌子打得碎成八块,木屑纷飞,褚青山拔刀出鞘,喝道:“姓
谷的小子,哪里跑!”
谷涵虚喝道:“外面打去!”段点苍纵声笑道:“谅你也跑不了,哪里都行!”
两人跟踪追出,谷涵虚剑中突掌,左一招“万里飞霜”,右一招“千山落木”,剑尖上
光芒闪烁,恰似黑夜繁星,千点万点洒落下来。左掌劈出,更是用上了九成功力的“天雷
功”,掌力排山倒海般的向那两人攻去。
段点苍挽了一朵剑花,平胸刺出,喝道:“要拼命么?可惜你是孤掌难鸣!”褚青山也
是刀中夹掌,与师兄联手,一刀一剑,架住了谷涵虚的长剑,两人合力,也足够抵御得了谷
涵虚的天雷功。
原来段点苍是“滇南七虎”之首,在剑法上的确是有过人的造诣,暗器的功夫尤其擅
长,论真实的本领虽然比不上谷涵虚,却也相差不远,褚青山出道较迟,并不列名“滇南七
虎”,但正因为他出道较迟,在师门的日子也就较久,内功的造诣,却比师兄还强。
谷涵虚咬紧牙根,狠狠拼斗。但段、褚二人联手,实力不亚于滇南七虎。谷涵虚当日在
小金川之所以胜得滇南七虎,是因为有川西大侠严声涛和他联手,如今他以一敌二,正是应
了段点苍那句话“孤掌难鸣”。二十招一过,攻势已是给对方抢去了七八成!而且谷涵虚还
得吊胆提心,恐防金廷的卫士来到。
激斗中忽见一条黑影旋风也似地跑来,谷涵虚方自心头一凛,只听得那人大叫道:“谷
师弟,你没事么?”原来正是褚云峰回来了。
谷涵虚这才转惊为喜,叫道:“没事!把这两个家伙收拾了再说。褚师兄,雷电交
轰!”
双掌齐出,响如郁雷!这一招“雷电交轰”本来就是天雷功中最厉害的一招杀手,褚、
谷二人又经过了孟少刚和华天虹两大名师的指点。两人合使,威力更是倍增,段点苍与褚青
山的内功虽然颇有造诣,却如何经受得起?
只听得“咔嚓”一声,褚青山肋骨断了两根,震出三丈开外。段点苍内功不及师弟,跌
了个四脚朝天,已是一命呜呼了。
那两个“泼皮”只恨爹娘生少两条腿,没命飞逃,边跑边叫:“来人哪!来人哪!”褚
云峰远远的一掌劈去,劈空掌力,达到了他们身上,虽不至于毙命,却也登时晕过去了。但
在附近街道巡逻的两股“国师府”的人马却已闻声赶至。
褚青山甚是顽强,断了两根肋渭,居然还能支撑得住,径往前奔。谷涵虚心道:“这恶
贼认得我的面目,可是容他不得!”旧仇新恨,都上心头,大踏步地追上去,喝道:“天堂
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好!这两句话今日要应在你的身上!”这两句话正是他们
刚才说的、此时后悔已迟,谷涵虚“唰”的一剑,就把褚青山了结了。
褚云峰跳上民房的屋顶,揭了一叠瓦,双掌一拍,以“天女散花”的手法打下去,瓦片
纷飞,打得那班追来的爪牙面青唇肿。褚云峰和谷涵虚早已使出上乘轻功,一溜烟的飞跑了
几间屋顶,悄没声地走了。这些人连他们的庐山真面目都没见着。
到了无人之处!谷涵虑纵声笑道:“痛快,痛快!”褚云峰抬头一看天色,就道:“天
快亮了,咱们可得赶快回去啦!”
两人回到丐帮分舵,不想惊动众人,从后园悄悄溜回去,进入卧室,不料脚一沾地,忽
地有个人将他们抓住!
褚、谷二人吃了一惊,刚要挣扎,只听得那人笑道:“你们怎的到这个时候才回来,哪
里去了,从实招来!”
原来这个人是柳洞天。
褚云峰笑道:“倒给你吓了一跳。说来话长——”
柳洞天笑道:“既是说来话长,那就以后慢慢再说,你可知道我在这里等你们多久?足
有一个半时辰啦!”
褚云峰怔了一怔道:“有什么事吗?”
柳洞天道:“有三位客人等着要见你们!”
褚云峰诧道:“什么客人?”
柳洞天道:“是你意想不到的客人,你见了他们自然明白!”
褚云峰笑道:“卖什么关子?”便与谷涵虚跟着他走,走过了后院的拱门,只听得丐帮
帮主陆昆仑的声音说道:“孟姑娘不必担心,我已派人四下寻找他们了。”
“孟姑娘”这三个字从陆昆仑口中说出,听入褚云峰的耳朵,褚云峰不禁为之一怔,心
里想道:“孟姑娘?难道是明霞来了?”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孟明霞的声音说道:“我不是担心,但只怕他们是去了阳天雷的
国师府。爹爹……”
孟少刚笑道:“你急什么,陆帮主自有安排。”
陆昆仑道:“且等天亮再说。天亮了倘若还没有他们的消息,自当请令尊出马。”
柳洞天加快脚步,大声说道:“不必孟大侠出马啦,我把他们带来了!”回头接着笑
道:“褚兄,谷兄,你瞧我不是骗你们吧?是不是你们意想不到的客人来了?”
原来那三个客人,除了孟少刚、孟明霞父女之外,还有一个严烷。
褚、谷二人想不到她们也都和孟少刚来了,相见之下,自是皆大欢喜。
褚云峰笑道:“明霞,你猜得不错,我的确是刚刚从阳天雷的国师府回来。”
孟少刚摇了摇头,说道:“云峰,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听说蒙古的国师龙象法王也在那
儿,此人是蒙古第一高手,武功尚在阳天雷之上,你没有碰上吧?”
褚云峰道:“侥幸没有碰上。若是碰上,我哪里还能够回来?”
陆昆仑道:“你们可找到了什么线索,李盟主的下落如何?”
褚云峰道:“尚未查到,不过却也有了一点线索,我在国师府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
人。”
陆昆仑道:“是谁?”
褚云峰道:“屠龙!”
陆昆仑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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