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雄风
“倘若这个丑八怪是谷涵虚,另一个人就一定是褚云峰。怪不得我觉得他似曾相识!”
阳天雷蓦地得了一个主意,于是在说了这几句话之后,便伸出手与褚云峰相握。表面上
是纡尊降贵,对一个有为的青年加以青眼,其实却是想用“天雷功”试他。
褚云峰看出了阳天雷是要用“天雷功”来对付他,大吃一惊,立即喝道:“雷电交
轰!”谷涵虚应声出掌,二人四掌同时各自画了一道圆弧,向阳天雷当头劈下,师兄弟联
手,和阳天雷对了一掌!
轰然一震,声如郁雷!褚、谷二人都给震退三步,阳天雷也是一个踉跄,身形摇晃,虽
然未给震道,却也是脚步有些不稳了!阳天雷大吃一惊:“这两个小贼联手,只怕我是要在
百招之外,方能胜得他们了!”
说时迟,那时快,柳洞天和崔镇山亦已同时出手,柳洞天唰的一剑,招里藏招,式中套
式,闪电之间,攻击了阳天雷的六七处要害,崔镇山也以大力金刚掌向他身上招呼!
阳天雷真个是厉害无比,脚步未稳,倏然间已是“移形易位”,一挥袖佛歪了柳洞天的
剑尖,左掌一按,又把崔镇山震得连连后退。幸亏他这一掌乃是在刚刚和褚、谷二人硬拼了
“天雷功”之后,否则崔镇山只怕不死也要受伤!
褚云峰、谷涵虚齐声喝道:“阳天雷,你欺师灭祖,今日我们是替师父清理师门!”喝
声中又是一招“雷电交轰”,阳天雷虽然武功卓绝,对付四名高手,亦是难免左支右绌了!
阳天雷双掌开出,只听得“嗤”的一声,谷、褚二人虽然再次给他震退,但由于他无暇
兼顾,衣袖已是给柳洞天削了一幅,险些就要削掉他的手指。
阳天雷叫道:“白老大,出来!”声犹未了,堂下的武土,内室的伏兵,已是一齐涌
现。
阳天雷喝道:“用不了这许多人,白老大,坚儿,你们留下,其他的人都退出去,严防
他们还有党羽!”
就在他的大喝声中,一个红光满面的老者已是向崔镇山扑去,另外一个白衣少年则是运
剑如风,杀向柳洞天!
原来这个红光满面的魁梧老者就是白家庄的庄主白万雄,他是在白家庄被李思南所破之
后,带了儿子白千胜逃到阳天雷的“国师府”的。
那个白衣少年,不用说就是他的侄子阳坚白了。
阳天雷深知敌方这四个人武艺不凡,在一间房子之内动手,人多反而没用,放而把多余
的人都遣出去,只留下武功较强的白万雄和他的侄子阳坚白。自忖有了两个帮手,已是可以
稳操胜券。
阳坚白在褚、谷二人的手下都吃过亏,乐得由父亲去对付他们,自己则与柳洞天斗剑!
他以为柳洞天容易应付,哪知柳洞天乃是一位武林的大名家,剑法之精,远远在他之
上。
数招一过,阳坚白只觉对方的剑尖好似在他的面前穿来插去,耀眼生辉。阳坚白大惊之
下,连忙剑中夹掌,使出了“天雷功”。
柳洞天身形一晃,“醉八仙”剑法施展出来,脚步踉跄,当真就似醉汉一般,东歪西
倒。可是剑招却是愈出愈奇,杀得阳坚白只能招架,无力还攻。
不过,由于他要抵御对方的天雷功,好几招凝厉的杀着,却也不能得心应手。虽然占尽
上风,总是不能制对方死命。
白万雄挟数十年功力,与少林派的高足崔镇山恶斗,却占了一点上风。
崔镇山的大力金刚掌刚猛有余,稳健不足,白万雄以绵掌加上“鹰爪手”斗他,转瞬之
间,掌劈指戳,已是把他的身形罩住,不过白万雄对他的刚勇,亦是忌惮几分,不敢过分进
逼。一占上风,便即采取沉稳的打法,“避其朝锐,击其暮归”,打算在消耗崔镇山几分气
力之后,再施杀手。正是:
正邪决斗惊心魄,剑影刀光起杀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瀚海雄风》——第五十六回 益见深情囚黑室 拼将热血洗污名
梁羽生《瀚海雄风》 第五十六回 益见深情囚黑室 拼将热血洗污名 阳天雷和诸、谷二人交手,双方把“天雷功”发挥得淋漓尽致,掌风激荡,只听得呼呼
轰轰之声,当真是如雷震耳。掌风所至,窗户洞开,柱梁摇动,屋子都好似要塌下来似的。
那些功力较弱的武士,早已躲到外面去了。
一个武士叫道:“要不要请龙象法王前来?”
阳天雷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另外两对厮杀的情形,他只须眼光一瞥,听那兵器碰击的
声音。谁强谁弱,便已了如指掌了。
阳天雷暗自思量:“坚儿和柳洞天相比,是稍有不如,但最少也可以打到百招开外。白
万雄和崔镇山斗掌,则是稳胜无疑,而且看来不必用到百招。”这样的形势,亦即是说,只
要阳天雷或者白万雄,任何一个,击败了对方,就立即可以过去帮助阳坚白了。这详的形
势,当然是阳天雷这边绝对有利,极占上风。
阳天雷“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这是咱们的家事,何必求助客人?给外人看小!你
们害怕,躲得远些,瞧我把这两个小子拿下!”
要知道阳天雷乃是金国国师的身份,龙象法王则是蒙古的国师,两人的身份是相等的,
虽说阳天雷在龙象法王的面前不能不低头眼小,但无论如何,也决不能太过有失身份,何况
他如今乃是胜券稳操。
褚云峰虚晃一掌,喝道:“看剑!”寒光电闪,唰的就向阳天雷刺去。说时迟,那时
快,谷涵虚亦已拔剑出鞘,剑中夹掌,剑锋疾上。师兄弟剑走轻灵,配合得妙到毫巅!
阳天雷背腹受敌,傲然冷笑,“你们学了多少本门功夫?都拿出来吧!哼,哼!米粒之
珠,也放光华!”
话犹未了,褚云峰一剑从他额边削过,几乎削掉了他的天灵盖;谷涵虚接着一剑,奇幻
无比,阳天雷挥袖一拂,不料谷涵虚剑锋突然斜转,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攻来,只听得声如
裂帛,阳天雷的半边袖子,化成了片片蝴蝶。原来是谷涵虚这一招“三转法轮”所绞碎的。
阳天雷又惊又怒,一声大喝,双掌齐出,一招“野马分鬃”把褚、谷二人间时逼退!
阳天雷冷笑道:“原来你们还练成了本门剑法,但又能奈得我何?”话是这样说,心中
可是有了些微的怯意,想道:“原来华天虹在荒山隐居,十余年闭户不问外事,乃是为了练
这剑法,教给他的徒弟对付我的。褚云峰这小子使的剑法,似乎还胜过师祖当年。”
阳天雷长于内功,不精剑法,双方各以自己所长,攻敌之短,这么一来,恰恰和褚、谷
二人打成平手,大家都是占不到便宜。
可是,褚、谷二人虽然勉强和阳天雷扳了平手,崔镇山和白万雄的恶斗,却是越来越感
吃力了。另一对柳洞天则还是略占上风,但在急切之间,无论如何也是胜不了阳坚白的!
褚云峰不由得心中烦躁,想道:“孟大侠和韩老英雄怎么还不来呢?”
孟少刚和韩大维是一早就混进了“国师府”的,按说他们在这里的高呼酣斗之声,孟、
韩二人决没有听不见不理!“莫非他们是遭遇了什么意外?他们的试功,也罕有比伦,该不
至于吧,可是为什么直到如今,仍是踪迹渺然?”强援未见,褚、谷二人不由得都是心烦意
乱,刚刚扳成了平手,不过一会,又给阳天雷占了上风,抢了攻势。
且说李思南在石牢之中正自静坐运功,牢中黑漆漆的也不知是白天还是夜晚,忽听得有
两个人行走的脚步声,似乎正是向着这边行走,突然间,那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听得见了,
李思南不由得蓦地一惊了!
这声音好熟,李思南一听就知道是屠龙的声音!
只听得屠龙说道:“这个看守不懂汉语,待我叫他把锁匙给我,我设法将他支开,你看
可好?”
跟着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你可别耍花招,李盟主真的是关在这里吗?”她的声音说
得很轻,但李思南练过“听风辨器”的功夫,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女子是谁呢?听她的口气,似乎是想来救我的。屠龙何以又会听命于她?真是奇
怪!”李思南心想。从他们说话的声音,李思南可以猜测得到,他们与这牢房的距离大约还
有二三十步之遥,这女子是在屠龙的耳边说话的。
心念未已,只听得屠龙打了个哈哈,说道:“你放心说话也不怕,这看守听不懂的。
嗯,琼姑,我怎能骗你呢?我让你亲自打开牢们,把你所仰募的大英雄大豪杰李思南放出
来!”
刘琼姑冷笑道:“我也不怕你骗我,除非你想不要性命!”
说话之间,已是来到牢房之前。那个蒙古武士认得屠龙,却未见过刘琼姑,看见他们一
同来到,颇为惊诧,正要开口,屠龙已是抢先说道:“把锁匙给我,你立即去请龙象法王
来。不必多问,快去,快去!我是受人要挟的!”
原来这蒙古看守不会说汉语,是以屠龙抢先用蒙古话和他说的。
屠龙一时间却没想到,刘琼姑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蒙古话,关在牢房的李思南却是听得懂
的!
此时李思南已经确实知道刘琼姑是来救他了,虽然还未知道她是什么人,但已是无暇思
索,立即叫道:“赶快动手,杀那看守!”
话犹未了,那个看守已是朝着刘琼姑先扑过来,骂道:“好大胆的臭丫头!”他的汉语
说得生硬之极,但却证明了他并非不懂汉语。
刘琼姑侧身一闪,抽出刀来,一招“龙飞凤舞”,向那看守斩去。她本来是扣着屠龙的
脉门的,动起手来,当然就不能不放开屠龙了。
这个看守是拖雷手下的武士,精干摔角之技,近身搏斗正是他的所长。刘琼姑一刀斩
空,这个看守立即一个“穿掌”反圈,压她手腕,同时右足一勾,想把刘琼姑跌翻。
刘琼姑的刀法也是甚为狠辣,刀随身转,使出了四方盘斩的“五虎断门刀”,这是她的
家传绝技,宜守宜攻,专破擒拿手的。不论对方从哪个方位攻来,都非中刀不可!
蒙占的“摔角”和中原武学中的“擒拿手”手法虽然有异,原理却是相同,刘琼姑正自
欢喜,心里想道:“这可是你送上来给我斩的!”不料就在她一刀斫去之时,忽觉脑后风
生,屠龙一掌向她背心打下。
刘琼姑只觉背心一阵疼痛,但却没有受伤。原来屠龙此时刚好运气冲关,自行解了穴
道,但功力却只是恢复了一二分。
刘琼姑反手一掌,把屠龙打翻,右手的柳叶刀仍然使出盘斩的招式。但她的武功毕竟火
候未纯,心难两用,这一招四方盘斩就不能运用自如、毫无破绽了。
精于摔角的好手善于利用对方的破绽,一见有隙可乘,立即钻入。刘琼姑一刀从那武士
的额旁削过,相差毫厘,没有斫个正着。却给那个武士使出了一个“肩车式”,身躯一矮,
把刘琼姑从他的肩头摔过去。
那武土哈哈大笑,说道:“好漂亮的小姑娘,我倒是舍不待杀你呢!”正要过去擒拿刘
琼姑,不料笑声未绝,忽地一颗小小的石子飞来,正中他膝盖的“环跳穴”,登时就把他变
作了滚地葫芦。
刘琼姑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发现那个武土已经倒在地上,这才知道是有人暗中
帮忙,迅即一刀砍下,取了他的性命。
屠龙叫道:“琼姑,快走!我是为了你好,才阻止你杀了这武士的。如今你已做了出
来,再不走就要送命了。你可知道这附近埋伏有许多敌人,一给他们发觉,你是决计难逃!
救李思南事,你交给我好了。快走,快走吧!”
李思南叫道:“别信他的话,他是骗你的!”
屠龙颤声叫道:“琼姑,别听外人的挑拨,咱们必竟是有过海誓山盟的啊!”
这话听进李思南的耳中,倒是不觉糊涂了。“这女子是他的什么人呢?莫非也是像婉妹
一样,曾经上过他的当的。”
刘琼姑心烦意乱,喝道:“闭上你的臭嘴,现在我还没有功夫杀你!”少女对第一个恋
人总是难免有点感情的,是以她虽然十分痛恨屠龙,却还是不忍下手。心烦意乱之际,一时
间却是未曾想到,屠龙本来是给她用独门手法点了穴道的,何以却能自行解了。
刘琼姑在那看守的身上搜出锁匙,便去打开牢门,忽觉背后微风飒然,肩头忽地火辣辣
的作痛,原来是有一个人从她后面扑来,尖利的指甲插伤了她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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