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雄风
物给你。”杨婉笑道:“你不用客气,我领你的情就是,你留着自己用吧。”
杨婉以为她是要赠送什么用品,只见卡洛丝拿出的却是一条手帕。卡洛丝笑道:“你们
汉人有句说话,叫做物轻情义重,这条手帕虽不值钱,却是我自己绣的。姐姐,请你收下
来,我还有事情拜托你呢。”
杨婉接过来一看,只见手帕上绣着一只兀鹰,展翅高飞,神态生动。杨婉笑道:“绣得
真好啊!你的阿盖人称草原之鹰,这条手帕,你应该送给他才对。”
卡洛丝面上一红,说道:“我已经送了同样的一条手帕给他了。这条你留下,以后若有
机会碰上阿盖,这条手帕可以作为凭证。你们倘若有什么事情需要阿盖去做,他一定会给你
们帮忙。”
杨婉这才知道卡洛丝送手帕之意,笑道:“好,但愿我们见得着你的阿盖,我会把你的
消息告诉他的。”
卡洛丝走后,杨婉笑道:“南哥你这次可是受了无妄之灾了。”李思南怔了一怔,道:
“什么无妄之灾?”杨婉笑道:“明慧公主的驸马,无端端地吃你的醋,如今没办法,为了
避免你受无妄之灾,咱们只好取道西夏回国。”
两人续向西行,不多一会,天色己晚,刺骨的寒风阵阵吹来,杨婉感到了几分寒意,说
道:“这里的天气变得真快,中午还是汗流夹背,虽然不似沙漠的酷热,也是叫人难受,想
不到一到傍晚,就似咱们家乡要落雪的天气。”
李思南道:“西北草原的气候就是这样的。这里有两句谚语,叫做‘朝穿皮袄午穿纱,
晚上抱着火炉吃西瓜。’等下天黑了还要冷呢!”杨婉道:“你又没有来过,你怎么知道
的?”李思南道:“我在书上读过的。”杨婉道:“俗语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真
是不错。”李思南笑道:“我又不是秀才。”
杨婉道:“你读的书可是不少呀,我们乡下的秀才只知道捧着书本讲道,说起来还远远
比不上你呢。”李思南笑道:“多承夸奖,我不过喜欢读读杂书而已。”
杨婉悠然沉思,半晌说道:“我小时候,母亲教我读书。我家虽然每一代都是军人,家
里的藏书却也不少。可惜到了蒙古之后,多年来己是没有碰过书本了。咱们如果回到故乡,
你把你的母亲接到我的家里来,咱们在下雪的夜晚,闭门读书,你读得疲倦了,我暖酒给你
喝。你说好不好?”
李思南道:“你想得很美,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过这样太平的日子?嗯,咱们还是找
一家人投宿吧!别做雪夜关门读书的美梦了。”
这一个月来,他们度沙漠,过草原!从没遇上人家,到了晚上,就搭起帐篷过夜,这样
的生活也过惯了。不过现在到了有人家的地方,能够安安逸逸地睡一觉岂不更好?而且他们
现在已是踏入了西夏的国境,“入境问俗”,他们也希望能够找个人谈话,于是趁着天还未
黑,找着一家人家,便去拍门。
不料这家人家却是没有人的,李思南敲门敲了许久,不见有人答应,从门缝张望进去,
这才发现里面四壁空空,别说是人,连鸡犬也没一只。
这个地方是个穷乡僻壤,人烟稀少,找了许久,才找到第二家人家,拍门之后,依然没
有人应声。杨婉道:“奇怪,怎么都是没有人的。”其后又找了几家人家,都是像第一家一
样,屋内无人,唯余四壁。此时已是夜慕低垂,过了初更了。
杨婉打了一个阿嚏,说道:“南哥,你说得不错,天气果然是越来越冷了。”李思南
道:“屋内既然没人,咱们不如就进去住一晚吧。总比住帐蓬好些,有厚实的墙壁可以挡
风。”
杨婉道:“不好,不得主人允许,咱们怎好随便住人家的房子?而且万一有人回来,那
就更尴尬了。”她是名门之女,自幼受父母的薰陶,虽然是在荒山过了几年,对于守“礼”
守“法”还是相当重视的。
李思南笑道:“我只是怕你着寒。好吧,你既然拘泥礼法,那咱们就找着地方搭帐篷
吧。其实在江湖闯荡,是无须那么固执的。”
杨婉笑道:“不得已时自是不妨随便一些,但现在咱们不柱房子,那也算不了什么呀。
只不过没有那么舒服罢了。”
天上彤云四布,夜风呼呼,并没有下雪,却比下雪的天气更冷。李思南和杨婉想找一个
可以避风的地方搭帐篷,一直没有找个合适的地方。李思南见杨婉冷揭发抖,好生怜惜,说
道:“这样的天气,只怕还会下雨呢。还是找个人家的好。”
杨婉眼光一瞥,说道:“你看,那里有火光透出,可能是有人的人家。”
李思南喜出望外,急急忙忙向那家人家跑去。只见篱笆虚掩,里面烧着一堆柴火,却不
见有人。李思南进去一看,却原来是个磨房,里面有风车、有石磨,还堆有许多柴草,只是
没有人。正是:
寒夜荒村求一宿,谁知横祸又飞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瀚海雄风》——第十回 荒村午夜惊奇变 巧计金牌退敌骑
梁羽生《瀚海雄风》 第十回 荒村午夜惊奇变 巧计金牌退敌骑 李思南道:“奇怪,火未熄灭,人到哪里去了?”杨婉说道:“屋里堆满柴草,没人看
守,这一堆火可是很容易惹起火灾啊!”李思南笑道:“那咱们就替他看守吧。”
在西北的一些小村庄,往往一个村子里只有一个磨房,属于村民公有,依照当地的风
俗,异乡人在磨房借宿,是无须请准主人的。杨婉正自冷得难受,见了这一堆火,也就乐得
坐下来了,心里想道:“反正这磨房里有人,待那人回来,我们向他解释,想必他也不会怪
责我们擅入磨房的。”
李思南把水壶放在火上,把一壶冰冷的水煮沸,笑道:“寒夜客来茶当酒,咱们连茶叶
也没有,只好用水来当酒了。请啊,请啊!”杨婉笑道:“我可不是客人。”喝下几口开
水,送下干粮,浑身暖烘烘的好不舒服。
杨婉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可真是有点想睡了。”李思南道:“那就睡吧。我替你守
夜。”杨婉道:“那人还没回来,我睡着了不好看。南哥,你找点有趣的事情和我说,我就
不想睡了。”
李思南笑道:“我知道的只是一些江湖上砍砍杀杀的事情,说起来可并不怎样有趣。可
惜我又不会说故事,咦,奇怪,那人怎样还未回来?”
一阵冷风吹进磨房,只见外面已在飘着鹅毛般的雪花。杨婉道:“这里的天气真古怪,
果然下起雪来。”李思南笑道:“朝穿棉袄午穿纱,晚上抱着火炉吃西瓜。现在火是有了,
就可惜没有西瓜。”杨婉道:“那就喝水吧。”
李思南笑道:“不错,水可当酒,也可当西瓜。但也别喝得太多了,明天路上还要喝
呢,咱们人生路不熟,仓卒之间,未必找得着水源。”杨婉道:“怕什么,你看雪越下越大
了,喝干了水囊的水,咱们还可以喝雪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心里可都是想着同一的问题:“天上下着这么大的雪,那人
为什么还不回来烤火。”
杨婉忽道:“我倒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李思南道:“说来听听。”杨婉道:“卡
洛丝把那镇国王子形容作丑八怪,明慧公主那样又美貌又娇纵的女子,怎肯嫁给他?”李思
南道:“这有什么好笑?”停了一会说道:“她是迫于父命,不想嫁只怕也得要嫁。”杨婉
道:“是呀。所以我担心她若在洞房之夜发起了脾气来,可不是大大的笑话?”
李思南默然不语,杨婉似乎也觉得这个“笑话”并不好笑,叹了口气道:“明慧公主其
实也很可怜,丈夫相貌丑那还不要紧,偏偏这个镇国王子又是个鄙夫。”
李思南勉强笑道:“你要说有趣的事情,你自己却叹起气来了。”
杨婉笑道:“南哥,成吉思汗对你可是很不错啊。他送你这把他自用的铁胎弓,还要封
你作金帐武士,若是那镇国王子阵亡,南哥,你就大有做驸马的希望了。”
李思南佯怒说道:“你怎么胡扯一通,扯到我的身上来了。好,看我不撕破你这张小
嘴?”
杨婉笑得如花枝乱颤,说道:“我怕痒,别来搅我。你不是说明慧公主嫁给那丑八怪是
没趣之事吗?我不过想把没趣的悲剧变成有趣的喜剧罢了!”
李思南呵了呵手指,作势说道:“还说还说?好,我非得叫你讨饶不可!”作势抓下,
却忽地停手不动,脸上似乎露出诧异的神色。
杨婉怔了一怔,说道:“南哥,你——”李思南向她打了一个眼色,“奇怪,我刚才好
似听到什么声音,怎么现在又不闻了。这是风吹瓦片引起的幻觉呢?还是屋子里有耗子走
动?”
李思南游目四顾,忽然发现地上有几点淡淡的血渍。这几点血渍本来是给禾草掩盖看
的,李思南刚刚抽了一把禾草加火,这才显露出来。
李思南疑心顿起,正要搬动柴草,看个明白,忽听得蹄声骤至,来得有如暴风急雨。杨
婉变了面色,悄声说道:“敢情是那两个西夏武土率众寻仇?南哥,咱们怎么办?是躲呢还
是打?”
李思南道:“且看看他们来意如何,说不定只是路过。”
话犹未了,只听得蹄声竟然而止,正是停在这座磨房之前,听得出有五六骑之多。
这伙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系在篱笆之内的坐骑,有一个说道:“哈,这两匹马倒是很不错
呀。”有一个道:“磨房里有火光,这两匹马的主人定在里面,咱们进去问问。”杨婉在蒙
古多年,这两个人说的虽然都是西夏方言,她却听得出后面那个人的说话带着蒙古口音。
杨婉好生纳罕,心里想道:“蒙古和西夏也是敌国,怎的这两个的武士却混在一起?”
心念未已,那些人已经推开那两扇虚掩的木门,走进来了。这些人穿的虽是武士服饰,他们
日间遇见的那两个西夏武士却并不在内,李思南稍稍放点心。
那个带着蒙古口音的武士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
李思南答道:“我们兄妹是在龙沙堆附近居住的汉人,避难来的。”
李、杨二人这一个月来仆仆风尘,衣裳早已蔽旧,身上满是风沙的痕迹,看来倒是很像
难民。但杨婉的天生丽质,却依然是掩盖不住。
那个说话带有蒙古口音的武士半信半疑,说道:“你们当真是从龙沙堆逃难来的吗?有
没有碰上蒙古大军?”
李思南道:“我们闻风而逃,侥幸没有碰上。”说至此处,杨婉悄悄地碰了他一下。李
思南霍然一省,这才听出了这个武士的蒙古口音,同时也就明白了杨婉的示意,是叫他不可
说蒙古兵的坏话。
那武士“哼”了一声,说道:“蒙古士兵也不是吃人的魔鬼,你们就那样害怕?哼,我
看你们并不像难民!”
一个西夏武士说道:“不错。难民哪能有这样好的坐骑?那两匹坐骑我一看就知道是大
宛出产的名马,大宛马至少也要值几百两银子一匹。”
另一个西夏武上道:“这雌儿也长得很不错呀,把她带回去吧。”
第三个西夏武士说道:“对。这两兄妹也不知是真的难民还是假的难民?但总之是形迹
可疑的了。带回去盘问准没错。”这个武士比他的同伴奸滑,虽然同样是想强抢民女,他却
还要找个藉口,以免在这蒙古武士面前,失了身份。
蒙古武土忽地喝道:“且慢!”他似乎是这一伙武士首领,一喝之下,那几个西夏武士
愕然后退。
这蒙古武士换了一副口吻,指着那张铁制弓说:“这张弓是你的吗?”
李思南心中一动,想道:“他一定见过成吉思汗这张铁制弓的,可是,他并不知道我是
谁,可知他必然不是哲别派来缉捕我的了。”
李思南迅速地判断了敌情,说道:“是一位朋友送给我的!”
蒙古武士更是吃惊,讷讷说道:“你这位朋友是什么人,他怎会送给你这张弓?”
李思南道:“这位朋友是几个月前我在和林结识的。他的身份我可是不便说,承他看得
起我,送了我这副他自用的弓箭,还送了我一面金牌。”
蒙古武士忙道:“金脾在哪里,可不可以给我看看。”“李思南决心冒一冒险,心想:
“他若不知我是‘逃犯’身份,见了这面金牌,决不敢将我难为。”于是掏出金牌,说道:
“你看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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