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雄风
仇。信中虽然没有表明是否改变初衷,与屠凤重修旧好,但他既然愿意回来,那也可以不言
而喻了。
屠凤读了一遍又一遍,眼泪不禁又淌出来,想道:“石璞,你真是个傻小子,二人相
悦,岂是第三者可以替得了的?我那狠毒的哥哥也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带刺的话,伤了他的
心?要不然以他倔强的性格,是绝不会对我哥哥屈服的。”
想到她的哥哥,屠凤又气又恨,哥哥逼走了她的心上人,这还不算,如今又杀了她一向
当作兄长的龙刚。“二师哥,你虽然不要我报仇,但我却是一定不能再认他作哥哥的了。”
屠凤心想。
不知不觉已是日影西斜,屠凤回到他们临时扎营的地方来了。
那日孟少刚父女到他们的山寨报讯,龙刚留守在家,屠凤出去替母亲延医未回,龙刚和
一个师伯、两个头领先行出发,打探仇人。第二日屠凤回来,给母亲吃了药,又待她母亲的
病况稍有好转之后,这才大举率领各地赶回山寨的头领前往蒙古寻仇,一路上他们追踪龙刚
所留的标记,到了西夏,另外派一支人马到蒙古去会宋铁轮。
他们在一个名叫蝴蝶谷的地方安下营帐,屠凤与几个头目分头去找龙刚。孟明霞和另外
几个头目在蝴蝶谷留守。
屠凤策马走进蝴蝶谷,心里不禁想道:“孟姐姐昨天才和我说起李思南的事情,她一定
想不到我今天就碰上了他了。”
屠凤与孟明霞是自小相识的,虽然她们二人一在江南一在江北,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
却是彼此知心,情同姐妹,从孟明霞这次愿意独自留下来,帮忙屠凤报仇,就可以见得她们
交情的一斑了。
屠凤想起了孟明霞对她的情义,不由得心中慨叹:“孟姐姐这样热心肠的人,却偏偏碰
上了一个冷面无情的小子。”觉得若是比起了孟明霞来,自己已经是“幸福”多了。
“石师哥虽然是负气离开了我,但他和我是真心相爱的,龙师哥为我牺牲,对我的友谊
更是令人感动。人生得一知己足以无憾,老天爷对我总算是不薄了。可惜孟姐姐没有我这样
幸运,那姓李的小子只要有我这两个师哥一半那样好,我就用不着为她担忧了。”屠凤心
想。
屠凤正自胡思乱想,忽见林子里钻出一个人来,笑道:“怎的这样晚才回来?我正想出
去找你呢。”这个人正是孟明霞。
屠凤道:“幸亏你没有去。”孟明霞道:“为什么?”眼光一瞥,发觉屠凤面有泪痕,
孟明霞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啦?龙刚呢,见着了没有?”
屠凤道:“龙师哥死了。”孟明霞道:“谁杀死他的?”屠凤木然说道:“我的哥
哥。”孟明霞知道她们兄妹反脸的那件事情,当下也就猜到了屠龙要杀龙刚的原故,心里想
道:“怪不得她这样伤心,这个仇可是不能由她报了。”
屠凤道:“杀我爹爹的仇人是阳天雷,二师哥已经打听到了。”
孟明霞道:“好,龙刚的仇我不能替他报,你爹爹的仇我一定要帮忙你报的,我打不过
阳天雷,我还可以请我的爹爹出来。”屠凤抹干了眼泪,说道:“多谢姐姐。龙刚之事我会
告诉妈的,即使不要哥哥偿命,至少也要废去他的武功。”
屠凤下了马与孟明霞并肩同行,此时已是月上梢头,山顶上积雪皑皑,雪月交辉,就像
银光泻地一般,屠凤好像出了神,久久没有说话,孟明霞有点诧异,心里想道:“屠凤素来
是藏不住话的,为什么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告诉我她今日的遭遇,即使她的悲伤未过,也该
向我倾吐呀。”正要问她,屠凤忽地打了一个寒噤,喃喃说道:“好冷,好冷!”孟明霞脱
下披风,说道:“这里的气候早晚差别很大,小心,别着了寒。”屠凤推开了她递过来的披
风,低声说道:“我是心中寒冷。”
孟明霞怔了一怔,说道:“对啦,刚才你说,幸亏我没有去!为什么?”
屠凤道:“你猜我今天碰着了什么人?”她本来不想说的,终于还是忍不住要说了。”
孟明霞笑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屠凤道:“我找着二师哥的时候,正有两个朋友照料着他。原来二师哥受伤之后,不幸
又碰上追兵,幸亏得这两人拔刀相助,又给他人参续命,二师哥这才等得到和我见最后一面
的。”
孟明霞道:“这两位热心的朋友真是难得,想必是称你相识的了?”
屠凤笑道:“和我并不相识,倒是和你相识的。不,只有一个是和你相识,另一个想必
你也未曾见过。”
孟明霞诧道:“和我相识的那个是谁?你不要故弄玄虚了,快点揭开闷葫芦吧。”
屠凤道:“那人就是受过你恩惠的那位李公子,李思南!”
孟明霞又惊又喜,说道:“哦,原来是他!他怎么也到西夏来了?还有一个呢?”
屠凤道:“是个女子,初时我还以为是他的姐姐,后来问了姓名,才知道是姓杨名婉。
这位杨姑娘神情傲岸,对我一直是爱理不理的样子,却不知她是李思南的什么人。”其实杨
婉并没有屠凤说的那样令她难堪,只因屠凤对她殊无好感,这就不免夸大其词。
孟明霞呆了一呆,勉强笑道:“何必管她是什么人。但你有没有告诉李思南我在这
儿?”
屠凤道:“说啦,我还请他来看你呢!可是——”
孟明霞道:“你真是多事。可是又怎么样?”
屠凤道:“他不肯来。看神气好像是不高兴我不连同邀请那位杨姑娘。”
孟明霞淡淡说道:“不来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见他不可。”
屠凤道:“你于他有救命之恩,如今近在咫尺,他却不来见你,你不怪他,我也为你感
到不值。”
孟明霞道:“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救他是因为我相信他是好人,难道我是望他报答的
吗?”
屠凤道:“姐姐,你知道我是心直口快,有好说好,有坏说坏的。你的眼光不错,李思
南确是受了冤枉的。原来在蒙古做官的那个并不是他父亲,那是一个假冒他父亲名字的奸
人。”当下将李思南告诉她的话转告孟明霞。
孟明霞甚感安慰,说道:“这我就放心了。幸亏我那晚劝阻爹爹,要不然可真是杀错好
人。”
屠凤道:“可是他无情无义,我却又不能不说他的坏话了!”孟明霞啧道:“我与他不
过是萍水相逢,又何须他对我有情有义?你越说越不像话啦,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孟明霞挥一挥手,好像要把这件令她不愉快的事情挥走似的,可是不知怎的,李思南的
影子却好似一个不讲理的客人,硬要占据她的心房,不肯走开。“可惜屠凤没有邀请那位杨
姑娘,连他都见不着了。见不着不打紧,只怕李思南以为是我的主意,倒叫他们笑我气量狭
窄了。”想至此处,不禁双颊晕红。孟明霞第一次发现了自己心底的秘密,原来自己是这样
的渴望再见李思南。
屠凤笑道:“好,你不许说,我就不说啦。其实你若是心无尘垢,又怕什么?”
孟明霞好似受了当头一棒,她本来是想装作发气的,但转念一想,屠凤说的这句话确是
抓着了她的痒处,她想假装发气也假装不来了。
孟明霞猛然一省,笑道:“给你缠七夹八地胡扯一通,我几乎把一件紧要的事情忘
了。”
屠凤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
孟明霞道:“我说出来,只怕你非得当真的大惊小怪不可。”
屠凤道:“我不相信。你快说吧!”
孟明霞道:“你今天碰到了两个意外的人,赵赶驴他们也碰到了两个意外的人。”赵赶
驴是屠凤手下的一个头目,今天一早,和另一拨人去找寻龙刚的。
屠凤道:“两个什么人?”孟明霞道:“其中一个是和你相识的,另外一个,找先不
说,让你猜猜。”
屠凤道:“我认识的那个是谁?”
孟明霞道:“是淳于膑。你想不到吧,他追你追到这儿来了!”
屠凤面色一沉,说道:“原来是这臭贼。另外一个你不说我也知道了,一定是我那不成
材的哥哥!”
孟明霞道:“不是。是一个红衣喇嘛,你想不到吧?”
屠凤怔了一怔,说道:“西夏与蒙古相邻,成吉思汗手下有班精通武艺的喇嘛,这红衣
喇嘛定然是从蒙古来的。哼,如此说来,淳于膑这臭贼也是早已和蒙古鞑子有勾结的了,这
臭贼我非和他算帐不可!”
孟明霞道:“你不找他算,他也要找你算帐呢。”
屠凤怒道:“他怎么说?”
孟明霞道:“赵赶驴这一拨人碰到了他,他说他已经知道了令尊被害的消息,要来安慰
你呢。”
屠凤道:“哼,让他来吧。找不把他化骨扬灰才怪。”
孟明霞道:“淳于膑向赵赶驴追查你的住址,赵赶驴和你的想法不一样,他也不愿意你
多惹麻烦,正因为赵赶驴知道淳于膑和蒙古鞑子已有勾结,所以他觉得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去
招惹他。”
屠凤怒气稍平之后,想了想,说道:“找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众寡不敌。”
孟明霞道:“不错,要知你们这次是为了寻觅仇人来的,江湖上寻仇报复之事,本属寻
常,但若是和外敌作对,这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不是说我们不该抵抗蒙古鞑子,而是时地
不宜!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方,以咱们这点力量,实是难以和他们较量。除非是事情逼到头
上,那又另当别论。”
屠凤道:“赵赶驴一向老成持重,怪不得他有如此想法。不过依我看来,淳于膑既是有
心来找我的麻烦,他和蒙古鞑子又有了勾结,咱们要躲避恐怕也是躲避不了的。”
孟明霞道:“这点倒是给你料着了。淳于膑果然不肯放过他们,赵赶驴他们当然也不愿
透露你的住处,结果只有大打一场。赵赶驴和另外两个头目受了点伤,逃了回来。据赵赶驴
说,幸亏那个红衣喇嘛没有动手,要不然只怕败得更惨。”
屠凤吃了一惊道:“还有一个头目呢?”
盂明霞道:“给淳于膑擒了。”
屠凤怒道:“他捉了我们的人,难道我还要躲开他吗?”
孟明霞道:“淳于膑捉了这个头目,不问可知,当然是要问他的口供,或者是要他带路
的了,此事可不能意气用事,我们正是要等你回来商量对策。你到现在才回来,把我们急死
了,因此我才出来找你的。”
屠凤道:“依你之见如何?”
孟明霞道:“赵赶驴的意思是:君子报仇,三年未晚。”
屠凤道:“我知道赵赶驴是怕我吃亏,但你的意思又是怎样,你还没有说呢。”
孟明霞道:“如今龙刚已死,宋铁轮夫妇未曾会合,赵赶驴又受了伤,淳于膑若是要来
的话,定是有备而来,决不会只和一两个帮手来的,依我之见,还是不宜硬拼。”
屠凤沉吟不语,孟明霞又道:“杀害伯父的仇人,现在已经知道是阳天雷了,阳天雷投
靠金虏,想必现在是在大都?”
屠凤道:“不错。据二师哥得到的消息,阳天雷杀了我的爹爹,他自身也受了重伤,如
今正在大都养伤。”
孟明霞道:“因此我看还是先回去的好。报了你爹爹的仇,再与淳于膑算帐。如今蒙古
正在兴兵入侵金国,咱们也不愁没有和蒙古鞑子交手的机会。被捉去的那个头目,淳于膑看
在你哥哥的份上,也未必就会杀了他的。”
屠凤道:“既然你们都是这样主张,那么今天晚上先搬个地方,明天一早就走。”
孟明霞道:“你累不累?”屠凤道:“我倒不累,就只不知赵赶驴他们伤得如何?”孟
明霞道:“不算很重,跑不动,骑马总可以的。”屠凤道:“好吧,那么事不宜迟,咱们马
上就走。”
从谷口到他们扎营之处约有六七里路,二人快马加鞭,不需多久,已是深入幽谷,安在
山坡上的帐幕也已经可以看得见了。
屠凤忽地心中一动,“怎的他们这样粗心大意,竟然没有派人放哨?”要知屠凤虽然性
急,却也不是鲁莽之人,她在绿林长大,多少有点江湖经验,不见有人迎接,不免起了疑
心。心想:这班人都是跟随她父亲多年的部属,按说决不会这样糊涂,连放哨把风的人都没
一个?而且她是一路疾驰回来的,即使没人放哨,听得马铃声响,也该有人出来看了。
心念未已,忽听得草丛里有人尖声叫道:“前面有埋伏,咱们的营地已经给敌人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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