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底扬尘
对他有戒心。
七星盟是大江夷陵州下游的黑道组织,潜势力庞大雄厚,消息从七星盟传出,自然
无远不届,一而再辗转轰传,再加上有心人的渲染,谁不知他是七星盟的好朋友?谁不
知他是痛惩南昌群雄的好汉?谁不知他是唯;敢公然与云龙双奇作对的英雄?
他冷哼一声,字一吐地说:“正是区区,阁下有何高见,有何指教?”
高大哥爬下了,纳头便拜,惶急地说:“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方爷恕罪恕罪。大人
不记小过,晚辈这里给你磕头陪罪,晚辈该死,该死。”
“哼!”
“晚辈这张狗嘴放肆,该打,该打。”说打便打,这位仁兄双手齐扬,“劈啪劈啪”
的自行掌嘴。
方士廷一脚将对方踢翻,沉声道:“哼!你这家伙毫无骨气,你怎配吃江湖饭?”
“哎……小……小的……”
“站起来,挺起胸膛,砍掉脑袋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怕什么?”
“是,是,小的……”
“在刀口上混饭吃,贪生怕死的人趁早滚蛋。你是那条线上的。”
“小的是武陵道的弟兄。”
“哦!三峡一带由那一位负责?”
“是混世孽龙唐爷唐舵主。江上一带的朋友皆称舵,陆上的弟兄称寨。”
“贵长上是……”
“敝长上是神力天王董千里。
“很好。”
“听说方爷是下江七星盟的朋友……”
“少废话!在下有件事请两位帮忙。”
“方爷但请吩咐,能为方爷效劳,小的深感荣幸。”
“请代为传出消息,要云龙双奇不要躲在家里称英雄,叫他们到江湖上与方某解决
过节。”
高大哥大喜,拍着胸膛说:“一句话,小的上岸,立即将消息禀报敝上,至于唐舵
主方面,也由小的负责。”
“好,谢谢。”他取出一颗丹丸,丢给断了臂骨的大汉说:“这是止痛保元丹,阁
下赶快登岸找郎中接骨,两天之内不会起变化,但必须找木板反手搭起,以免断骨刺伤
肌肉。你们搬到后舱去,不许打扰在下的安静。”
两人逃得性命,居然欢天喜地称谢,搬至后舱安顿。黑道朋友恨透了云龙双奇,有
人出来向双奇叫阵,他们自然兴奋鼓舞,不在话下。
全舱的客人,皆向方士廷投过惊奇困惑的目光,他们并不知方士廷是什么人,这些
事只有江湖人方能知道底细。
有眼光有经验的人,对方士廷无端兴起六七分恐惧,似乎感到他是一头猛虎,与猛
虎相处,岂能不胆战心惊?
他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仍然坐在窗前吹他的箫。
脚步声入,有人到了他身后。
“你有话要说么?”他停止吹奏,头也不回地问。
那是一个穿了青袍的中年人,方面大耳,身材高大,一表非俗。
“老弟我能坐下么?”中年人含笑问。
“爱坐就坐,不坐就走开。”
“谢谢。”中年人在一旁坐下,不介意地说。干咳了一声,又道:“在下姓罗,单
名建。”
“我,方士廷。”
“方老弟,在下能向老弟坦诚进言么?”
他扭头冷然打量这位罗建,久久方冷冷地说:“阁下眸正神清,目朗神丰,气概不
凡,定然是自命侠义的英雄豪杰。你听清了,离开我远些,我不听你这种人的欺世金言。
现在,你给我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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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底扬尘
22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方士廷跟冥府妖婆远走四川青城山,投师妖婆的师兄山海夜
叉学艺年余,与世隔绝埋首苦练绝学,变得更乖戾不近人情,由此可知山海夜叉的为人
如何了。
当然,年余工夫毕竟太短,事实上也不可能改变一个人的本性,但影响之深是不容
置疑的,至少方士廷以往不是无缘无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狂人,也不是不可亲近的暴徒,
而今天他却不许罗建进言,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说他已完全变了,事实也不见得正确,他忍受两个江湖小痞棍的恶言咒骂,最后忍
无可忍方折断一人的臂骨。假使他确是性情大变,高大哥两个小痞棍早就没命啦!
罗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说得下不了台,大概修养有限,不由恼羞成怒,冷笑:
“阁下,你是不是太狂了些?”
方士廷脸色一沉,阴森森地问:“狂又怎样?你阁下有何打算?”
“在下……”
“你吃掉我不成?我不听你的难道就犯法么?”
“在下的意思是……”
“是比云龙双奇利害不讲理,吃定我方士廷不成?”他咄咄迫人地问,不留余地。
罗建被迫急了,口不择言地说:“云龙双奇算不了什么,武当的门人子弟怕过谁来?
哼!”
方士廷正要找机会扬名立万,岂肯错过?心中一转,笑道:“哦!原来如此。但据
在下所知,云龙双奇自以为是,处事只问是非,不问对方的身份,对事不对人,对五大
门派毫不卖帐,曾经不留情地惩戒过五大门派的一些弟子,对不对?”
他原想挑起武当门人对云龙双奇的仇恨,但却失败了。罗建哼了一声说:“五大门
派的门人子弟中,人多了,自然良莠不齐,不肖门人曾经被双奇惩戒,并不是什么大不
了的事。”
他一见对方改了口气,心中又是一转,付道:“这家伙倒是识大体的人,不必利用
他了,打他一顿借他的口传信足矣!大概这些自命侠义的名门大派门人子弟,不敢与武
林公认的侠义英雄云龙双奇对立,与侠义英雄对立,岂不成了歹恶棍了么?”
他脸色略弛,阴笑着说:“可敬或敬。呵呵!你这位可敬的人,是武当门下弟子么?”
“不错,罗荣以能身列武当门墙为荣。”罗建傲然地说。
正式以门派出现江湖,乃是最近二三十年的事,以内家拳标榜,确也红极一时。那
时门人子弟的数量并不多,因此凡是该派的弟子,都是具有真才实学的高于,不是浪得
虚名的人。
在武当以门派出现江湖之前,被誉为武林北斗的少林弟子也不再称门派,天下各地
具有奇技异能的人,皆以姓氏或地域称雄,如岳家拳、徐家点穴术、少林擒拿法、山东
齐家棍法、京师柳树满连环七十二踢……
武当以门派出现,标榜内家拳与少林分庭抗礼,集各家点穴术之大成,百尺竿头更
进一步弘扬武学,功不可没。这一来,天下各门派纷起,宛如雨后春笋,一家可以称门,
三个人便可以称派,乱七八糟。”
武当目下宫观已经建竣,太和宫、遇真宫、修真观皆已先后完成,规模已具,山门
比少林更为堂皇,由官府派了一队官兵驻守。当年整修武当,曾经奉永乐皇帝的圣旨,
派有工部侍郎郭进,隆平侯张信,带了卅余万丁夫,大营全山官观,耗银数百万。只消
想一想三四十万人做工的情形,便知道武当山当时的盛况了。
因此,武当山的道侣,极受尊敬。能有幸名列门墙在后山练武的俗家子弟,出道之
后,在江湖自然声誉鹊起,名号响亮。
有了俗家门人,麻烦就多了,一传十,十传百,这些人又不在武当山接受陶冶,甚
至还有挂名的门下,糟的情形可想而知。目前,糟的程度并不显著,格家门人为数甚少,
人数尚来超过百数大关。但任何一人皆是艺业不凡,可独当一面的人才。
罗建并听不出方士廷话中的危机,直率地答复自己是武当门人。方士廷仍在笑,又
问:“出身名门大派.滋味如何?”
“你这是什么意思?”
“随便问问,并无其他意思。阁下,你是侠义门派的子弟;竟然替武陵山寨黑道好
汉神刀天王的爪牙打抱不平;不怕有辱武当门风?不怕有伤侠誉?不怕……”
“阁下……”
“不怕蜚语流长?不怕江湖朋友说你通匪?”
罗建勃然变色,不悦地大声道:“在下并末替这些小恶棍打抱不平……”
“你公然向方某说,还敢强辩?”
“胡说!在下只想奉劝阁下……”
“你配?”方士廷乖戾地说,一掌抽出。
罗建反应奇快,起手闪拨五指急操。
方士廷半途撤招,“黑虎偷心”就是一拳。
罗建招发“带马归槽”,连消带擒以柔克刚,斜身疾进,左手反拂切入反击。
糟了,方士廷不与他干耗,“卟”一声脆响让他扣住脉门。同一瞬间,“啪”一声
左掌拂中了方士廷的右胁,得手了。但他扣不实方士廷的脉门,也带不动方士廷的身躯,
更无法借力打力将方士廷放倒,却“哎”一声惊叫,拂中胁肋的手指如中铁石,震得手
掌欲折。
方士廷哼了一声,一翻腕反而将他的脉门扣住了。
接着,是捷逾电闪的两记正反阴阳耳光,“劈啪”两声象是被掌击中。
“哎……”他狂叫,左手狂乱地急封。
方士廷手上一紧,扭身一带伸脚一挑,他爬下了。
“嗯……”
方士廷跪下一膝压住他的背心,一手扣住他的咽喉向上顶,冷笑道:“听说贵派的
门人极为团结,外御其侮,不惜劳师动众一致对外。你回去告诉你的师门长辈,说你替
神刀天王的爪牙撑腰,不幸失手被方某凌辱,让他们来找我方士廷报雪耻好了,方某在
江湖等候你们,滚!”
声落,挪开膝手向上一掀。
“蓬”一声大震,他被掀翻跌了个仰面朝天四仰八叉,浑身都软了。
方士廷重新在窗前落坐,悠闲地吹奏洞箫,凄婉的旋律在天宇中绕回,神定气闲,
似乎刚才并末发生任何事,浑然忘却身外的一切。
罗建狼狈地爬起,揉动着喉咙吃力地说:“阁下,你该让在下解释的。”
方士廷不加理睬,继续吹箫。
“武当门人如非含冤负屈,决不会惊动师门。”他继续说。
方士廷仍然不加理睬,他继续说:“在下只想以好言相劝……”
方士廷放下箫,扭头沉声的问:“你说完了没有?”
“我……”
“你想变哑巴么?”
罗建真有种,一挺胸膛说:“你杀了我我也得说。你与云龙双奇结怨,在下不知内
情,自然不敢妄论谁是谁非,也不配问谁曲谁直。但今天看了阁下的言行,却知道阁下
有意迁怒天下的侠义道门人子弟。”
方士廷拂袖而起,冷哼一声。
罗建屹立不动,往下说:“阁下大闹南昌,最后网开一面释放南昌群雄,可知你并
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如果你认为杀一个肯忠言相劝的人而不觉得内疚,你.动手好了。”
方士廷的大手,搭上了他的左肩,拇指扣入肩井穴,真力将发。
他无惧地直视着方士廷,勇敢地说:“在下不会反抗你,希望你杀了我罗建之后,
不要再迁怒天下群雄。”
“哼!”
“不管你受了多少委屈,经历了何种惨痛的遭遇,请记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不要让那些无辜的人,也身受你所受到的痛苦折磨。”
方士廷另一只手,徐徐伸向他的咽喉。
他长叹一声,说:“想一想,日后将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你不是个冷血的人,你的
心同样是肉做的……”
方士廷收回手,注视他片刻,一字一吐地说:“你可以替在下传信于江湖,方某不
再主动向你们这些自命侠义英雄的人挑衅,但他们如果帮助云龙双奇,向方某递爪递剑,
他们得死!叫他们三思而行,想一想家破人亡的后果。”
“方老弟……”
“不要得寸进尺,不许你再向在下多舌。你很勇敢,很难得,你等于是救了不少人,
我很敬重你。但如果你不自量站在云龙双奇一边,在下会毫不迟疑地杀你。你走吧!离
开我远些,对你有好处。”
方士廷阴森森地说完,回到窗下重新弄箫。
罗建叹口气,摇摇头走了。
两岸猿声蹄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船平安地过了三峡,舟泊夷陵洲湖广地境。
罗建在夷陵洲登岸,临行仍善意地向他道别。
方士廷并不急于上路,他买舟东下,沿途游山玩水,兴来时留连三五日,兴罢方行
上路。他在等,等黑白两道的人传出信息,等那些不怕死的人找上头来,也等云龙双奇
闻风进来生死一决……
七月秒,他在岳州府动身,真糟,盘缠将尽,囊中只剩下二十余两银子。以往,他
曾经多次囊空如洗,在南昌也曾勒索到手五千两黄金。在庐山,他不惜为了二十两银子
传信卖命。
他并不以缺少盘缠而为非作歹,但在岳州他无亲无故,不为非作歹似乎过不了难关。
可以筹措银子的地方,一是到湘南,去找永州唐家六大栈。另一处是到九江,找七
星盟的紫燕杨娟设法。但两条路都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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