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底扬尘
跛腿老太婆也恨恨地顿着拐杖,也破口大骂:“天杀的老狗杀才,你一辈子也做了多少
好事?人谁没有是非好恶之心?坏事做多了,年老变性,做一两件好事让小一辈的人看看,
遮掩自己的恶迹,又能替自己过去的恶行赔罪以求心中平静,有何不可?呸!老不死你吠什
么?”
“考虔婆,你听清了。”
“老娘目聪耳灵,你少废话。有话你就讲,有屁你就放。”
“唷唷唷!你说得多难听?”
“难听你就别听。”
“你想改恶从善,做好事也得睁开眼睛,在狗碗里争食,得防狗咬你一口。”
“哼!没有三分五分颜料,怎敢开染坊?你少费心。”
“哼!你惹得起那条龙。”
“抽了他的龙筋,拔掉他的龙鳞,全凭囊中活宝,保证不令你失望。”
“好吧,你要找死,怨不了谁。我看哪,为恶一生的人,如果临老变性,准会有好结
果,这叫做回光返照,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呸!你这老不死敢咒老娘么?打?”
老花子一跃出亭,撤腿便跑,一面叫:“打不得,打了老的,小的可给你没完,走
也!”
跛腿老太婆拔腿便追,追入了树林,渐渐被树林所吞没。
老少三人在吵闹中接近,距小亭十余丈,老花子与老太婆已经不见了。
白发老人站在亭口,神色一凛,向两小问:“你们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号么?”
“不知道,爷爷,他们是谁?”小姑娘问。
“如果爷爷所料不差,老花子是江湖上颇负盛名的九指狂乞、至于那位老太婆,很
像……很像是人见人伯的五毒成婆婆。”
“成婆婆,是不是早年横行天下的老魔天魔成炎的妻子?”小后生问。
“正是此人。可惜他们走得太快,未能看清到底是不是他们两人。快走,咱们到前面布
置。”
他们在前面的小冈先相度地势,然后在大道绕冈折向处停下,老人向小姑娘说:“小
敏,你伏在路旁,等龙飞走近时,用琵琶中的蛊汁洒他的五官。小虹跟我到前面去,由小
虹……”
二人分头行事,隐起身形静候鱼儿入网。
在酒楼上,气氛反而显得轻松。
湛四爷离开客房,在市上走了一圈,恰好午正时分登上了酒楼。
龙飞仍然是单人独剑,桌上摆了三盘小菜一壶酒,正在独酌,神色从容状极悠闲。
邻桌有两位客人,一是中年行商打扮的大汉,另一人穿青袍,像是本地的体面人物、天
色晴朗,是难得的四月间好天气,午间的太阳暖洋洋,反而令人感到有点懒散,提不起精
神。
湛四爷直趋桌旁,抱拳一礼笑道:“龙大侠早来了?抱歉,兄弟晚来了一步。”
“午正,你来得正好。”龙飞让座客气地答。湛四爷落座,指了指青袍人的背影,说;
“那一位定是汤巡检大人,龙大侠何不请他过来坐坐?说起来兄弟对汤大人并不算陌生
哩!”
“四爷,龙某希望汤大人不介入其中。”
“权在龙大侠手中,兄弟岂敢过问?”
“四爷似乎并没有带人前来保镖。”
“呵呵!龙大侠言重了,把大姑塘百十名子弟全带来,也禁不起龙大侠一掌一拳,谁还
敢保兄弟的镖?”
“那么,四爷是准备与龙某合作了。”
“是有关七星盟的事么?”
“哦,四爷似乎已胸有成竹了。”龙飞冷冷地说。
“呵呵!不错,兄弟已有所准备了。”
“那是说……”
“兄弟对七星盟一无所有,更不知方士廷其人。”
龙飞谈谈一笑,放下酒杯说:“四爷不愧称一方之霸,行事镇静从容,智珠在握计想周
全,在下佩服。”
“好说好说,龙大侠夸奖了。”
“三天来,四爷不动声色,没有任何举动,沉着应变,不知有何所侍?”
“龙大侠言重了,湛某一个市井无赖,只会几招花拳绣腿,与龙本侠周旋,不啻以卵击
石,明知不可为,何必枉费心机?当然,湛某确也有所凭借。”
“请教。”
“凭的是道义二字。”
“听口气,四爷已抱定豁出去的决心了。”
“那可是你说的。”
“那么……”
“湛某已留下了遗书,自掘好坟墓,上刀山下地狱,龙大侠吩咐就是。”
“没有转寰余地了?”
湛四爷淡淡一笑,说:“没有了,叫汤大人过来吧。”
“好吧!这件事只好交由汤大人办理了。”
“龙大侠还有何吩咐?”
“不必劳驾四爷了。”
“谢谢。”
龙飞举手一挥穿青抱未穿公服的汤大人与行商打扮的大汉推椅而起,笑吟吟地走近,怀
中取出了铐铁哗啦啦一抖,笑道:“四爷,对不起,汤某得罪了,请四爷到城里走走,休怪
休怪。”
湛四爷站起双手一伸,笑道:“汤大人,如果我是你,便不在酒楼上动铐链。”
“四爷是想反抗拒捕么?”汤大人脸色一沉地问。
“呵呵呵……”四爷发出一阵大笑,笑完说:“民不与官斗,湛某再笨,也不会笨得反
抗拒捕。江湖人除了少数几个恨透了官府的亡命以外,对付官府的唯一妙诀是逃,万里江
山,何处没有容身之地?湛某如果想逃,只消往水中一跳,去投奔鄱阳蛟,不要说你汤大人
只能光瞪眼,龙大侠也无奈我何。”
“真的?”汤大人不悦地问。
“兄弟说的是实情,信不信咱们心中有数。龙大侠只找咱们这些黑道人,至少在下从没
听说过龙大侠毁了那一位绿林巨寇的垛子窑。龙大侠,对不对?”
龙飞汕汕地一笑,自我解嘲地说:“清剿山寨,那是官兵的事,龙某爱莫能助。”
“这些事与上铐链有关?”汤大人间。
“这倒牵涉不上。”
“那……”
“汤大人目下是便服,女儿港市不属府直辖,而属于德化县。其一,汤大人并末会同里
正出示拘捕文书。其二,汤大人穿的不是公服。其二,湛某在大姑塘总算是小有名气的人,
而敝镇的子弟怎敢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轻易将我带走?如果激起民变,汤大人的从九品前程
葬送了不打紧,可能断送了知府大人的正四品前程。”
“哼!你在危言耸听。”
“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汤大人连这点常识也不懂,岂不可怪?”
汤大人脸色一变,秒年个2龙飞求助地说:“龙大侠,看来只好劳动侠驾带他走了。”
这时,楼上陆续上来了不少人,一个个怒目而视,似乎人数在不断增加。
龙飞淡淡一笑,泰然地说:“四爷说得对,他在替咱们着想。人人有脸,树树有皮,汤
大人如果上拷将他带走,颜面悠关,真可能撒起巨变呢。兄弟出面,反而像是火上添油。走
吧,四爷是明白人,他会跟咱们回府城的。”
说完,离座而起。
汤大人收回铐链,向湛凹爷强笑道:“四爷请,还有三十多里路要赶呢,天色不早,咱
们这就上路。”
“汤大人请。”四爷极有风度地举手欠身虚引。
四人在众目睽睽下了镇,沿途四爷谈笑风生,不像是囚犯,倒像是送客的人。
半个时辰走了十余里,到达山冈下的小亭。汤大人领先入亭,说:“歇会再走,咱们有
的是余暇。”
龙飞拦住了湛四爷,似笑非笑地问:“四爷打算随汤大人至府衙归案?”
湛四爷呵呵笑,说;“兄弟今年虚度卅六春,已先后住了三次监牢,再加一次虽不见得
光彩,也算不了什么,呵呵!”
湛四爷对被捕的事毫不在乎,确是出乎龙飞意料之外。好汉怕懒汉,龙飞感到事情有点
辣手,难以下台。
汤大人怪眼一翻,向龙飞道:“龙大侠,这地棍天生贱鬼,这样好了,这件事交给我
办,我不信他是个铁打的金刚。”
湛四爷哈哈狂笑,笑完脸色一沉,冷笑道:“汤大人,不要说这种不中听的话,你是不
是想在此地用私刑迫供?”
“嘿嘿!那可是你说的。”汤大人怪笑着说。
“在下只是把你心里的话说出来而已,湛某吃这门江湖饭,就不怕碰着鬼;敢公然跟你
们来,自然已准备豁出去了。有什么绝活,你就拿来看看吧。湛某虽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
这条命随时准备为道义而抛。光棍眼中不揉沙子,你就用不着假惺惺了,撕下假面具,你看
姓湛的到底是不是条汉子?”湛四爷冷然地说。
“你倒像个亡命哩。”汤大人冷笑着说。
“本来就是个亡命。”湛四爷拍着胸膛傲然地说。
“好吧,咱们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一条硬汉。”
“你请吧,湛某等着就是。”
汤大人手一伸,便扣住了湛四爷的右腕脉,一扭之下,左手扣上了肘部的麻筋。
“且慢。”龙飞扬声叫。
“龙大侠有事么?”汤大人问。
“这人是个好汉,放了他。”龙飞挥手叫。
“龙大侠……”
“这种人值得敬重,迫死他反而显得在下气量狭小。即使他招供,也不会招出重要的消
息。”
“尚未用刑……”
“不必了,放他走。”
汤大人放了手。湛四爷淡谈一笑,揉着手腕说:“老实说,在下确也无可奉告。”
“你可以走了。”龙飞含笑挥手。
“那么,在下告辞。”湛四爷扭头便走。
龙飞直待湛四爷去远,方微笑道:“汤大人,咱们也可以走了。”
“放了这刁顽痞棍,委实不甘心。”汤大人一面走,一面嘀咕。
龙飞呵呵笑,说:“汤大人,真要迫他,保证一无所获。”
“放了他,还不是两手空空?”
“不然,兄弟已算定他必会带我前往七星盟藏匿的地方。”
“什么?”
“两位可以先走了,咱们府城见。”
“龙大侠你……”
“兄弟与湛四爷另有约会,再见。”龙飞匆匆说完,往路侧密林中一窜,如飞而去。
汤大人与同伴大感诧异,只好动身走向府城。进入树林不久,突听前面有人传出呻吟的
声音。
“咦!前面有人倒在路旁。”汤大人叫。
两人脚下一紧,奔近一看。行商打扮的人一怔,弃上叫:“是一位小后生。”
小后生爬伏在路旁的茂草中,手脚不住抽搐,发出痛苦的呻吟。
行商打扮的中年人迫不及待奔近,俯身伸手急扶。
蓦地,小后生一声长笑,转身接住中年人的手,中年人大叫一声,“砰”一声摔倒在
地。
小后生好快,扑上一手叉住中年人的咽喉,一手扣住对方的右手凶狠地扭转,喝道:
“不许挣扎。”
变化太快,汤大人大吃一惊,正奔出解救同伴的危局,身后突传来震耳的吼声:“转
身,阁下。”
他闻声知警,不敢转身,猛地向下挫,斜飘八尺方候然转过身来,不由大骇。
身后不足三尺,一个白发老人背手而立,正冲他咧嘴一笑。
“咦!你……你不是那……那酒楼卖唱的老人么?龙大侠所……所料不差。”他骇然地
叫,拔出暗藏在袖底的小匕首防备。
“龙飞呢?”白发老人问。
他一步步向后退,身后不远处突传来小姑娘的叫声:“站住!此路不通。”
他扭头注视,小姑娘正以琵琶的颈部遥指着他。
汤大人大喝一声,踏进出巴,但脚着地立即身形斜飞,远出两丈外。
白发老人一声长笑,劲矢似的射到,截住了退路,大喝一声,一掌劈出。
汤大人小匕首一挥,猛削对方的手腕。
岂知掌影乍闪,像是幻出数人掌影,不知谁实谁虚,腕脚便被扣住了。
“躺!”白发老人沉喝。
“克”一声腕响,汤大人的臂骨像是断了,身躯前飞翻转,“蓬”一声跌了个手脚朝
天。
白发老人一脚将他踏住,沉声问:“龙飞呢?不说你得死。”
汤大人已跌得昏头转向,痛得咬牙裂嘴,惊骇中,本能地答:“追踪湛……湛必达
去……去了。”
“你们没捉住湛四爷?”
“捉住了,又放了。”
“放了?”
“是的,龙大侠要……要放的。”
“没带他来?”
“在……在前面小……小亭放他走的。”
“那龙飞……”
“龙飞在后面跟踪……”
“噗”一声响,白发者人一脚将汤大人踢昏,向两小叫道:“快走,我们也去追踪。”
“爷爷,这两个人……”小姑娘问。
“宰了算了。”小后生若无其事地说。
“不可,宰了他们,湛四爷跳在黄河里也洗不服嫌疑,这辈子完了。”白发老人急急出
言阻止。
“那……我们……”
“打昏,拖在林中藏好。”
三人一走,远处密林中,老花子与老太婆也跟踪便追,跛腿老太婆并不因腿跛而不便,
以拐杖助力,竟然奇快绝伦。
两人不敢钉得太近,一面走,老太婆一面说:“老要饭的,咱们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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