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底扬尘
及水旱绿林,皆受龙飞所躯策全力搜寻他的下落。
翻江鳌是个血性汉子,他也不怕云龙双奇找麻烦,船向南昌,他根本不在乎是否有人追
赶,只要船在水中,即使号称天下第一条水上好汉鄱阳蛟亲自追来,他也毫无所畏。
方士廷打算从赣西进入湖广,先将姑娘送回辰州府,再打听湘西八怪的下落。预计到了
南昌之后,走临江袁州两府,直出湖广。
翻江鳌的小舟可走小河,答应全力相助,沿袁江西上,至少河送两人到临江府。
为免被人追踪,小舟昼伏夜行,顺利地越过南昌,进入赣江,向丰城驶去。
这天五更将尽,船抵丰城东北数里的金花潭,该找地方泊舟了。这几天来昼泊夜行,由
于翻江鳌不知赣江的水势,因此航程缓慢,逆水上航,一晚走不了六七十里,而且相当艰
苦。两人轮流划桨,疲劳万分,白天又得休息,所以彼此之间甚少深谈的机会。小敏姑娘负
责警戒,也相当疲倦。
金花潭这段江面,阔约四里左右,江流于此折向,改东向北,形如半月,所以也称曲
江。江水这一带形成三座巨潭称金花潭。两岸附近森林密布,而且有不少沼泽,遍地芦草,
水禽众多。
南下的官道在江东岸,距江仅余里。官道以东沃野千里,村镇密布。田野一片表绿,稻
苗已高与腰齐。直到丰城以南,方可见到山区。
翻江鳌不曾到地南昌以南地区,根本不知地势不辨方向,只知沿江上航,到临江府的樟
树镇便可驶入袁江,分道以前,决不会误驶入小江小河。
他泊舟在东岸,靠近官道。
这是一处人迹罕见的小小河湾,岸旁全是高大的杨树,树枝垂罩江面,水草繁茂。翻江
鳌将舟驶入湾底部,将缆绳系在树干上,跳上岸来说:“方兄弟,咱们先四下里看看。”
两人远出半里外,搜索一周,只看到草木繁茂的荒林,一无所见。
姑娘将食物包提上岸来,分为三份,等候他们回来进食。
两人分枝拔草而回,天色尚未大明。姑娘将食物包送上,说:“食物已经告罄,午餐必
须张罗了。”
“我花些工夫,打些鱼来充饥。”翻江鳌坐下说。
“猎些水禽来佐餐,倒也不错。”士廷一面进食一面说。
“不知附近是否可买到食物?有村庄便好了。”姑娘无限想往地说,这几天吃的是翻江
鳌从大姑塘带来的一大包干粗肉脯,委实令人倒尽了胃口。
“我想,应该找得到村镇,午间我去看看。”翻江鳌颇为自信地说。
“千万不可找村镇,不然……”士廷急急地说。
“呵呵!方兄弟,你未免太过小心了,杯弓蛇影吓破胆啦!只要你两人不出面,谁会找
我翻江鳌的晦气?”翻江鳌大笑着说。
士廷也哑然失笑,说:“我就怕四海神尤透露口风,张兄也名列他们的黑名单,那就糟
了。已经远出数百里,沿途一帆风顺平安大吉,始终末见敌踪,大概咱们已经进入安全地
境,兄弟确也多虑了。”
食罢,两人往草丛中一躺,沉沉睡去。
姑娘在船头戒备,不久,也感到困倦袭来,便也躺在舱面上,梦入南柯。日上三竿,但
树下依然不见阳光。
北面三十余里,搜寻他们的白道群雄水陆并进。沿途打听,几乎已掌握了他们的去向,
群雄已知道他们昼泊夜航,因此昼航夜宿,双方的速度都缓慢。
龙飞水性差,走的是陆路。这位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青年英雄,自从上次庐山二次无
功之后,知道方士廷机警绝伦,凭他一人之力,定然难以如愿,因此破天荒改变策略,接受
了白道朋友的协助。这次共来了卅余名水陆高手,沿途复获当地白道朋友的相助。总算掌握
了方士廷的行踪,志在必得。
但卅余名高手,要穷搜水陆两途,那是决不可能办到的事,必须仰仗沿途的朋友协助打
听搜索。说是掌握了方士廷的行踪,其实他自己也毫无信心,唯一的线索是沿江夜间打鱼的
渔船,曾经发现有这么一艘神秘小舟夜航而上而已。水陆两途向上搜,只希望碰碰运气,是
否能迫及,谁也没有这份信心。他们需要进一步的证据,需要找到确曾目击的证人。
方士廷面临断粮的境地,危机来了。
近午时分,他在下苦功,发狠要将自己的火候进境向前速进一大步。
午后不久,士廷第一个醒来,他的剑从未离身,立即找到一处空地、首先练气,然后练
拳脚剑术,他返回原处,翻江鳌与姑娘仍然睡得香甜。他摇头苦笑,自语道:“却也苦了他
们,我应该去找食物了。”
正想上船取银子,突从树隙中看到江心中有一艘梳形快艇正全速上航。这种艇没有舱
篷,一览无遗,相距里余,仍然看得真切。
艇共有四名桨手,速度甚快。舱中有八个人,分两侧手搭凉棚用目光搜视两岸,都是穿
了水靠带了兵刃的人,雄壮魁伟不是庸手。
他本能地向下一伏,其实船上的人不可能看得到他,他的船藏在树影下,谁也不知这里
面有船潜藏。
快艇终于过去了,他吁出一口长气,浑身一懈,摇摇头自语道:“也许我真是多虑了,
不会有人追来的。”
他将剑向地下一丢,响声惊醒了翻江鳌。这位水上好汉警觉性甚高,听到响声一惊而
起,首先便抓住了身侧放着的一把分水刺,看清是士廷,放下分水刺笑道:“原来是你,什
么时候了?”
“午牌末了。”
“哎呀!我该去找食物了。”
做水寇的有的是金银。翻江鳌赤着上身,用衣衫裹住了分水刺在胁下,折了一条树枝作
打狗棍,内腰带揣了廿余两碎银,大摇大摆向东走。
妙极了,不足一里处赫然出现了一座村庄。昨晚天色未明,没看到远处有村影,大太阳
下,总算看清了。
走近至半里地,不由一怔,咦!村东西有人南来北往,是往来要道!
道路最危险,走不得,但没有食物,即使打鱼充饥,他受得了,方士廷与燕姑娘是否吃
得消?
“怕什么?南昌以南,谁认识我翻江鳌?”他自语,继续向前走。
他从村北走上官道,大摇大摆进入了村北栅门,劈面便看到一家店门外,挂了一个酒葫
芦。
“哈哈!妙极了,居然还有卖酒的。”他大笑着说。
小店中没有食客,真是妙极了,进得店来,唯一的店伙是个脸孔平庸的中年人,含笑上
前招呼道:“客官辛苦了,先喝碗茶解解渴,要吃些什么?”
“贵店能张罗些什么?”他坐下问。
“还不是些鸡鸭鱼内,各式小菜等等。”
“替我找坛好酒,找个竹蓝盛十来斤菜肴,要鸡鸭肉,不要鱼。”他将什余两碎银放在
桌上,又道:“放下啦,你瞧着办就是,多少随意,当然愈多愈好。酒菜我要带走,先给我
来上一壶洒解渴。”
店伙一惊,说:“小店现成的菜不多,客官可否等上一等?”
“可以,你去准备就是。”
店伙收下银子,两眼发直,看清确是真的银子,方欣喜欲汪地向内间叫:“娘子,快把
笼里的五个鸡全宰了,再要小杏到王嫂家叫小龙过来帮忙,顺便把他家里那块腊肉借来。”
“既然要等,给我弄些下酒菜来。”翻江鳌说。
“好,好。”店伙欣然地答,手忙脚乱送来了两碟小菜,一盆卤肉,两壶酒。
翻江鳖一口气便灌下了一壶酒,乱着嘴唇犹有余味地说:“三天没沾酒,嘿!过瘾过
瘾!”
店是夫妻档,加上一个小女孩,临时找来邻居一位小伙子帮忙,灶间在后面,店伙也因
为不需照顾客人,也到后面帮忙去了。
不是进食的时候,店中没有客人上门,往来的旅客,皆在店门的茶桶喝两碗茶便走了。
翻江鳌酒足菜饱,正满意地站起拍拍肚皮,抹着密密麻麻有胸毛,大有南面王不易的感
觉。脚步声入耳,两名青衣中年人已踏入店中。
他扭头一看,心说:“是两上江湖浪人,我得留些神。”
两个中年人各背了一个小包,一佩剑,一佩刀,百宝囊鼓鼓地装了不少法宝。
为首的佩剑中年人有一张平板脸,五官倒还端正,留了八字胡,生了一对一字大浓眉。
进得店来,锐利精明的目光,首先便落在翻江鳌壮实的胸膛上。笑道:“喝!好雄壮的汉
子。”
人谁不欣赏别人的赞美?翻江鳌也堆下笑,坐下说:“你阁下也不弱,尊驾歇脚么?”
“阁下是店家?”
“不是,是歇脚的。”
“店家呢?”
“在后面准备吃食。”
“哦!店家,店家。”中年人向屋后叫。
店家应声外出,一面用围裙抹手,一面含笑问:“来了来了,客官要吃些什么?”
中年人在邻桌坐下,笑道:“在下兄弟乏了,要两壶酒提提神,并请教几件事,酒先取
来好了。”
“是,是,客官请稍坐。”
不久,店家送来了两壶酒,两盘爆花生香豆,说:“客官请自便,小的在后忙……”
“别忙,在下有事请教。”
“客官有……有何见教?”
中年人斟酒自饮,信口问:“店家,到丰城还有多远?”
“还有三四里。”
在这带一问路,三四里与三二十里并无不同,连指路的将军箭也靠不住。
“这里叫什么地方?”
“叫曲江村,南西便是金花圩。”
“金花圩距县城不是还有六七里么?”
“没有那么多,客官,赶两步便到了。”店家笑道。
中年人向同伴笑道:“看样子,到城外江边去查比较靠得住此”
“吴兄所料不差,这附近不会有消息,但可以问问看,碰碰运气。咱们早些走,再耽
误,后面的人便会追上咱们了。”同伴懒洋洋地答。
吴兄点头称是,转向店家问:“店家,这两天可曾看到从北面的三个客人么?”
“呵呵!三个客人?三百个也不止……”
“不!在下要问的是两男一女结伴而行……”
“不曾见过,这条路一年到头,也难看见一两个走路的女人。”
“哦!谢谢。”
店家转身告辞,合该有事,转向翻江鳌笑道:“客官还得稍等片刻,菜太多,几个菜一
好,其他的也就差不多了。那坛酒有四十斤,客官要不要小的帮忙送去,送到何处?”
吴兄一怔,接口问:“老兄,你要那么多洒菜,有几位同伴?”
“十七八个。”翻江鳖信口答。
“贵同伴呢?”
“在那个林子里。”他信口向外一指。
吴兄向同伴打眼色,又问道:“请教老兄尊姓大名,能见告么?在下吴新川,那是在下
的拜弟……”
“鲁世宁。”同伴毫无表情地接口自报姓名。
“久仰久仰,在下姓刘,名德。”翻江鳌信口胡扯,居然毫无破绽。
“刘兄的口音,像是本地人氏。”
“小地方,南昌。”
“呵呵!南昌还算是小地方?布政司衙门所在地呢,大地方的人嘛。请教……”
翻江鳌外表鲁直,其实相当精明,做了一辈子水贼没本钱的买卖,不精明早就该赔老
本,立即反击道:“两位的口音像是湖广人,到敝处有何贵干?”
“咱们来找朋友……”
“贵友尊姓大名?到处打听浪费时间,不行的。”
“咱们有的是时间。”
“那总不是办法。这一带在下多少认几个人,也许认识贵友呢,贵友是……”
吴兄大概认为他没有嫌疑,笑道:“敝友不在贵地落脚,刘兄不会认识的,敝友一姓张
一姓方,还有一位姓燕的女郎。咱们前后有两个人先走了一个时辰,他们认识敝友。”
鲁世宁掏出一张图形,递过说:“就是这个人,叫方士廷,刘兄见过这个人么?”翻江
鳌接过一看,心中暗惊,像上的方士廷居然十分神似,出于衙门刑名老手的手笔。
“鬼使神差,让我碰上了。”他心中暗惊。
他不动声色,将图形递过,泰然地说:“没看过这个人,长像清秀,不像个犯人。”
“你怎知是犯人?”吴新川问,用目光捕捉他的眼神变化。
他呵呵笑,说:“老兄,你以为在下是饭捅么?你们前面有认识该犯的人,听口气,你
们也不是找寻朋友的善男信女。像你们这样找朋友,天下少见。”
“阁下倒也高明哩。”
“算了,在下不与公人打交道。”
“咱们并不是公人”吴新川一面说,一面打量他放在凳上的衣衫。
衣下裹着二尺长的分水刺,只消提起衣衫便槽了。
店家恰好将盛菜的大竹篮提出,放在桌上说:“客官要不要些碗筷去?”
“不用了。”翻江鳌说。他将四十斤的酒坛提耳掂了掂,略一迟疑,决定不用扁担,左
手巧妙地抓起衣衫连竹篮一起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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