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底扬尘
看到一条小径通向山脊,沿途怪石如林,峥嵘峭伏到处都可藏身。
刚通过短茅坡,还有十余丈便可进入丛林。
第一个青影从林中飞跃而出,接着是第二、第三,共有三个人。
“出山虎李歧山。”第一名中年人大叫,撤下转在腰间的丈二长鞭。
“飞虹剑客曾巩。”抄出左面的人大声报名号。
“双头鹰赵大鹏。”堵住右首的人傲然地说。
东面的小径中,水上搜索的八名高手,正向此地赶来,相距仅有两里左右。
后面啸声震耳,龙飞也在两里后发啸知会设伏的人。
前进无路,后退亦难;前有伏哨,后有追兵。
他将姑娘向后一推,低声道:“我先上,速战速决。”
“我们何不并肩上?”姑娘急问。
“你负责后面追来的人,千万不可胡乱加入。”他慎重地说,紧了紧背上的包裹,拔剑
在手迈步上前。
“方士廷,借路。”他大叫。
“丢剑投降。”出山虎沉声叫。
他向前闯,叫道:“仙人峰血案,方某是受害人之一。在下游历返乡,根本不认识你们
这些江湖人,在仙人峰下大道中,被真凶所掳被迫做掘墓人。在云龙双奇赶到的前片刻,真
凶已杀另五名掘墓人曝尸作饵,方某不得已而保命自卫,将三名真凶中的一个打落他们所布
下的陷阱内,逃得性命。最后在下为了要救云龙双奇,在陷阱旁拼命,用意是警告双奇以免
中伏,可说是已冒了万千之险。三名真凶中,被在下击落的人叫常老。云龙双奇恰好赶到,
在下不认识双奇,他两却恩将仇报,反而认为在下是凶手……”
“你这些话,可向龙飞兄申诉。”出山虎叫。
“姓龙的已无可理喻,在庐山两次相逢,千里追杀,共刺了在下十剑之多。”
“你不必在咱们面前狡辩,可……”
“好,你们既然不听,在下不用说了。两位真凶目下逍遥法外,在下正要找他们澄清事
实。你们不去追查真凶,却不远千里迫杀我这拼死警告云龙双奇的受害人,天理何存?谁阻
我,生死相决。”
他脸色铁青,大踏步向前走。
出山虎长鞭一振,喝道:“丢剑就缚,不可自误。”
他充耳不闻,神色冷厉地接近,三丈、两丈……
“接鞭!”出山虎大喝,鞭啸刺耳,鞭影天娇如龙,拦腰抽到,声势汹汹。
他决定速战速决,必须走险,不然在长鞭的遥攻困堵下,必;将大敌群至,死路一条。
人影乍闪,他不退反进,剑轻引鞭梢,双臂徐张,被鞭缠住了。
这瞬间,他不等对方抖鞭,一声怒吼,脱手掷剑。
“哎……”出山虎大叫,被这种拼命的打法制住了,剑化长虹而至,贯入右肩寸余。假
使再慢一刹那忍痛扔鞭,可能被剑穿透肩背。
剑脱坠在地,出山虎也痛倒了。
士廷脱出鞭困,抓住了剑,同时一脚踏在出山虎的小腹上,大喝道:“谁敢上?让
路。”
飞虹剑客冲近至丈二左右,慢了一步,闻声止住冲势,怔住了。
“曾兄退。”双头鹰急叫。
飞虹剑客只好退回,似乎仍然难情眼前的事实。
士廷举手一招,示意姑娘快走。他挟起出山虎,向两人喝道:“不许追赶,在下要借这
位仁兄开路。”
“曾某决不饶你。”飞虹剑客怒叫。
“以后你有机会,今天免谈,除非你存心要出山虎的命。”他冷冷地说,挟了出山虎便
走‘’
刚退抵林缘,银星破空而至。
他命不该绝,恰好姑娘回头察看,急叫道:“有暗器……”
他向前一仆,仍晚了一步,只觉左耳上方灼势如焚,一枝银箭擦头皮而过,皮破发落,
鲜血如泉。箭仍向前飞贯入一株树干,入木半尺。
“金弓银箭到了。”他骇然叫,丢掉出山虎向前一窜窜入了树林。
又是一场可怕的、凶险的追逐,危机逐渐增涨。
向山上延伸的灌木丛不算茂密,休想藏身及窜走,零星的怪石巍崖也到处可以容身。
两人向山上逃窜,谢谢天,黄昏终于降临,晚霞逐渐失去了光彩。
士廷成了一个血人,但仍可支持。
“喇”一声响,左面传来了衣袂擦树声。
他向姑娘示意,向右悄然移动。
小敏姑娘心中早寒,但在士廷身边,她仍可从容应付,手提长剑走在士廷的左后方。
士廷需用双手分枝拨叶开路,剑负在背上。前面是一座怪石,他迅速贴在石下,探道而
进,绕石潜行以便察看另外一端是否有人。姑娘则伏在丈后,听招呼跟进。
绕出一半,石上人影乍现,一名青衣从他脑后凌空下扑,如同怒鹰下博。
“小心后上方。”姑娘急叫。
士廷反应奇快,向下蹲;躺倒双脚上攻。
姑娘飞扑而上。剑出如穿鱼,在青衣人一扑落空,脚刚被士廷端中的刹那间,剑贯入青
衣人的背心。
士廷一跃而起,低喝道:“往前走。”
“蓬”一声大震,青衣人冲倒在地,发出一声可怖的狂号,满地乱滚。
两人向前狂奔,向上急走。
左前方的灌木丛中人影暴起,剑光如匹练,风雷骤发,剑虹入目便已近身,吼声震耳:
“纳命……”
士廷向左一闪,剑奇快地出鞘,“锌”一声架开来剑,立还颜色招出“乱洒星罗”狠招
出手。
另一名青影猛扑小敏姑娘,兵刃交击声震耳,双方半斤八两生死相搏。
呼哨声从下面传到,不少人向上飞赶;
士廷心中大急,“乱洒星罗”狠招被对方用后退封招术所化解,劳而无功,对方显然要
用拖延的手法等侯同伴赶来声援,再拖片刻大事去矣;心中一急,便决定走险,脚下突然失
闪,惊叫一声,扭身一晃,脚下大乱摇摇欲倒。
青衣人果然上当,一见他身形大乱脚下失闪,认为机不可失,一声暴叱,疾冲而上,剑
攻他的右肩井。
他志在引诱对方放手枪攻,机会终于造成了,一声低叱,用上了两老所授,尚未参悟其
中奥秘的神奇剑术,人剑急进,“嘎”一声错剑厉啸传出,人影已经贴剑切入,剑尖已向前
上方吐出,刺入对方的左胸向上滑,替对方开了一道半尺长的裂口,如不是被胸骨所阻,青
衣人毫无疑问地要被大开膛。
青衣人心胆俱裂,大叫一声,纵身暴退,站立不牢,“蓬”一声跌倒在灌木丛中,成了
个血人。
士廷不敢追杀,冲上接应姑娘,一声低吼,“铮铮”两声暴响,震开青衣人大汉的两剑
急袭,喝道:“快撤,我断后。”
姑娘真力已竭,不敢不听,收招飞退八尺,急急后退。士廷则向侧一闪,作势向侧退。
青衣大汉就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冲进猛扑姑娘的背影。
士廷突然不退反进,旋身一剑疾挥,“嚓”一声将青衣大汉的左脚掌砍下来了。
“啊……”大汉冲倒在地狂叫,失去了抵抗力。
两人全力向上狂奔,天色不早,夜幕降临,他们总算度过了难关。
下面有滚石声和拨草声传来,受伤者的呼唤也清晰入耳。不久,有人叫:“上面没有
路,山崖峻峭,不能攀登,不必再追了,咱们四下埋伏,明早迫他下来。”
两人都听到了叫声,但不相信上面是绝路,对方既然不追,正好乘机找寻越过峰头的出
路。
远登半里地,糟了,左右半里内,全是怪石、荆棘、乱草,外面则是滑而松的风化绝
崖,一脚踏下去,碎石泥屑乱草不住往下滚落,无法攀越,唯一的去向是往上走。
再走里余,眼前黑黝黝的峰崖像是耸立的巨兽,似要向下崩坍,令人望之心中发虚,有
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其实山并不陡峻,但岩石高下不定,风化的遗痕极为可怕,稍一失足,必将滚坠而下,
断手折足那就完了。
“真糟!晚上真不能攀登,冒险向上爬,可能跌毙在这鬼地方。”士廷焦急地向姑娘
说。
姑娘双脚早已发虚,不住抖索,一寸寸向上挪移,失足了五六次,已无法再向上爬了,
叹口气说:“士廷哥,你还是丢下我自己走吧?”
他握紧姑娘的手,笑道:“你如果没有活下去的信心,必定活不成,我们有的是机会,
千万不可失去信心。”
最后,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在一处石隙的草丛中躺下,两人皆感到心力交疲,一躺
便不想动了。
一个时辰之后,士廷突然从恶梦中霍然而醒,警觉地一跃而起,目光四下搜视,四月下
旬,要下半月方可看到月亮,四周黝黝,凌乱的怪石奇岩与及一草一木,皆像是怪兽鬼魅,
空山寂寂,虫声四起,山风吹来彻体生寒。
他浑身汗水末干,感到凉飕飕地。
身旁姑娘睡得正沉,像一头无助的小羊。他解开包裹,取衣衫替姑娘盖上,叹口气自语
道:“我本想安送她返回湖广,顺便查访湘西八怪的下落,岂知却反而坑了她,我该怎样方
能令她平安离开险境哪!”
他在四周走了一圈,绝望的感觉恐怖地爬上心头。除了重新向下走,别无他途。左右都
是峭壁,一颗石子丢下,滚落声久久未止,跌下去那还得了?上面百十丈,全是飞崖绝壁,
风化的岩石触手成屑,即使他不曾受伤,大白天也难攀上,石隙中生长着野草与藤萝,根浅
不受力,一拔即起,势难像猿猴般揉升。
即使能爬上去,山的那一边情形如何?上面是否可以平安下马鞍山的山道?
山下,隐隐传来数声虎啸,令人闻之心惊胆跳。
他向下爬回原处,似乎觉得附近有人正向他窥伺,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心潮汹涌。
“附近难道有人?他们上来了不成?”他悚然地想,急急攀下休息的石隙。
响声惊醒了疲劳过度沉睡中的姑娘,她吃惊地挺身坐起,急抓长剑戒备。
“是我。”他低叫。
姑娘定下神,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说:“吓了我一跳。士廷哥,你到何处去了?”
“去找出路。”
“怎样了?”她焦虑地问。
他颓丧地挽住她坐下,沉静地说:“明早破晓以前,我要向下突围,你可以藏在此地,
躲入石隙中静候变化。他们志在擒我,不会对你下毒手,也无暇追究你藏身何处。”
“士廷哥……”
“你听我说。如果我们能在南昌分手,何至于连累你吃苦?为了此事,我深感歉疚。”
“我不要听。在庐山,我爷爷决定协助双头蛇,便已和龙飞势不两立,不然龙飞怎会一
脚将我置于死地?可以说,你我都是龙飞必欲得之而甘心的人,谁落在他手中皆休想活命。
他们沿途截杀,折损了不少人,你以为他肯轻易放过我么?”
“燕姑娘,你错了,他们都是自命白道英雄,不会对一个弱女子下毒手的,你只要不反
抗……”
“你又错了,龙飞在庐山已知道我的身份,恐怕他要杀我的念头,比要杀你更为迫切
呢。士廷哥,你似乎也失去了信心了。”
“不会的,除非我气息已绝,只要一息尚存,也会为活下去而挣扎图存。”
“士廷哥,我相信你会平安脱身的。”
“但愿如此。人一生中,不会一辈子都在赢,我已在沿途赢了不少条命,输了也不冤
枉。”
姑娘扑在他怀中,饮泣道:“士廷哥,我已听出你弦外之音,你……”
“不管我遭遇到任何变故,我只希望你能勇敢地活下去。”
“你如此关心我,为甚么?”
“不为甚么。也许你是真正关心我的人之一,而我正需要能信我而协助我的人,所以我
也关心你。”
“还……还有其他原因么?”
“这……你是一位小姑娘,关心一位小姑娘,也算是原因之一。”
她坐正身躯,用颤抖的手,忘形地、心情激动地捧着他的双颊,用抖切的声音问:“士
廷哥,坦白告诉我,我们有多少活的希望?”
他迟疑良久,方用苦涩的声调反问:“真要知道?”
“是的。”
“如果龙飞来了……”
“他已经来了。还有一个百步穿扬的女英雄金弓银箭柳青青。”
“一比九十九。”他沉声答。
“不能多些?”
“不能加减半分。他们得天时地利人和,而我们只有两个身心交疲的人。”
姑娘将他扑倒,流着泪吻着他。他先是一怔,然后一阵冲动,也激情地拥抱着她,投下
一串苦涩的吻。久久,他用似乎来自天外的声音说:“苦难将你我连在一起,却给我们安排
下悲惨的结局,也许真是命运的安排太公平,这样结局未免令人心酸哪2我不知人间是不是
仍有正义二字存在?”
“不必理会命运,我们是一对同命鸳鸯。”姑娘凄然地说。
“就算他是上苍所安排,上苍也未免太残忍了。”
她含泪扑入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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