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底扬尘
“你杀了我好了。”
“目下我不要你死,但你自己自杀,又当别论,你自杀我省了不少劲,求之不得。”
“老夫决不自杀,不愿做不明不白的冤鬼。”
“那你就乖乖地走。”
“老夫不……”
“老而不死,是谓之贼也。你既然贪生伯死,又拒绝合作,委实可恶,你想撤赖不成?”
“老夫也曾横行江湖……”
“呸!你少给我倚老卖老。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这些废话少说为妙。好吧!你要撤赖,
在下自有办法对付你这种地方名流。”
“你……你想怎么样?”
方山恶狠狠地走近,手轻掌落,“啪啪啪啪”四记正反阴阳耳光抽出,像是四声同响,
把铁背苍龙揍倒在地,口中血出。
“你……你打吧,老夫绝不在暴……暴力下低……低头。”铁背苍龙含糊地叫。
方山沉下脸,厉声道:“你这无耻老猪狗,口倒是够顽强,可是骨头并不硬,存心撤赖
而已。在下要将你剥光,然后拖着走,我不借你能挺得下去,我不信你受得了这种羞辱。”
声落,手搭上了老家伙的衣领。
铁背苍龙完全崩溃,厉叫道:“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你早就该合作的。”方山冷冷地说。
两人左盘右折,向西南走了。
铁背苍龙在条祖时出了意外,被人绑架的消息,以相当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传开,城南
各乡的武馆,立即召回乡中子弟,四出搜索绑匪的下落,可惜,至各地扫墓的人无法及时赶
回,各乡所组成的自卫乡勇团也就零零落落未能及时出动,良机已失,直接到入暮时分,不
得不失望而回。
二更天,东湖北端水闸旁里余的荒废茅屋中,一灯如豆,鬼气腾腾。这处人迹罕至的林
中茅屋,今天居然有了灯火,岂不奇怪?
铁背苍龙饥渴交加,昏昏沉沉地躺在茅屋处不知人间何世、何地。一盆冷水泼在他的头
面上,令他猛然惊醒,只感到浑身冰凉,四肢麻木不仁。
一阵寒意袭来,令他不住发抖,吃力地挣扎坐起,不住打量四周,希望知道自己置身何
地。
他失望了,四周是茂林与荆棘丛,夜如黑墨,毛毛雨仍在下,细雨霏霏,夜风料峭,怎
知道身在何处?
前面有一丝灯光,有救了。站起定神细看。原来是一座茅屋,灯光从门缝中透出,他所
站处正在茅屋前呢‘’
“唔!那位打昏我的年青人呢?”他惊然地自语。
除了风雨夜,没有任何声音。除了孤零零的草屋,与黑黝黝的草木外,只有他一个孤零
零的人。
茅屋里的灯光,对一个身心俱疲的人来说,是最具魅力的诱惑,最不可抗拒的引力。
他摸索着走上台阶。伸手推门。门应声而开,原来是虚掩着的。
厅堂中的景物,令他大感惊骇,已跨入一条腿,却警觉地停住了。经验与见识告诉他:
此地有古怪。
厅两侧,建了两座以巨木所造的囚笼,每座长有两丈,共有六处囚位。囚位中,有闸
板,手铐链、垫脚活板、脚镣,一应俱全。
厅正中坠下是一座神案,案上一块神主牌。壁上,挂了一张像貌威猛的水墨画像。栩栩
如生,十分传神。
案上除了香烛纸人纸马之外,香炉中香烟缭绕,烛台残烛已灭,长明灯幽暗像鬼火。之
外另有一艘以黄金打造的船,长有一尺二寸,手工不差,椅帆桨篙俱备,各物具体而微小。
在幽暗的灯光下,整座厅堂阴森森鬼气冲天。
他一阵踌躇,进退两难。目光落在神牌上,可惜看不清字迹。
“唔!画像上的人,像貌有点眼熟。”他想。
一时好奇,他忘了危险,进入了客厅堂,到了神案前。当他看清了神牌上的名讳时,不
由大吃一惊,只觉丹田下升起一股凉气,分流前后直上泥丸宫,情不自禁地叫:“老天!
是……是他!”
神牌上端端正地刻着一行字:“翻江鳌张公讳玉山之神位。”
他想起了去年追逐方士廷的事,半途追上了方士廷男女三人,翻江鳌力毙饶洲四水鬼之
三,重伤落水毙命,拼命掩护方士廷两男女脱身。
方山大闹南昌,柳家传出方山可能是方士廷的消息,已不用怀疑了他。
扭头便走,目光扫过右面的囚笼。看到了第一座囚位前挂着一块木牌,上面赫然写着:
“主帮凶顾大同之囚座。”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目光落在第二座的木牌上,上面写着:“帮凶曾巩之囚座。”
第三座是柳青青。
第四座是赵大鹏。
第五座是李歧山。
第六座……
他不敢再看,向大门狂奔。
一声鬼啸,门口出现三个鬼王打扮的人,赤着上身,穿豹皮裙,红帕包头,戴鬼面具。
此间的鬼王执皮鞭,两侧的鬼卒一执狼牙棒,一执三股托天叉。
鞭影一闪,“叭”一声肩背便挨了一鞭,只打得他晕头转向,肌肤欲裂,痛澈心脾。
“哎……”他狂叫,挫倒在地。
他自以为自己是铁打铜浇的人,怎么一鞭也挨不起?怪事。他试行运功,完了,经穴被
制,真气无法凝聚,他已成了一个极平凡的人。
他吃力地站起,恐怖地向后退,惊惶地问:“你……你是谁?”
鬼王用鞭向里一指,大喝道:“老狗!快去上香。”
他猛地一惊,打一冷战。
“叭”一声暴响,他又挨了一鞭。
鬼王向两鬼卒举手一挥,喝道:“他既不承认错误,分了他的尸,以尸祭奠张兄的灵
位。”
两鬼卒应喏一声,举步迫上。
“我……我上香!”他心胆俱裂地叫。
跪拜上香毕,他被捉小鸡似的丢入囚笼,上了颈扣,拷手镣脚成了待毙之囚。
一切停当,鬼王向他冷冷地说:“在凶手未曾全部就位之前,你死不了,饮食有人招
呼。你已被金针制穴术制了主经脉,已无力反抗,反抗也是枉然,鬼卒们会好好伺候你的。”
他求生的意志倒还坚强,横了心问:“你……你是不是方……方士廷?”
“目下无可奉告。”
“你……”
“翻江鳌是不是你们这些人迫死?”
“你……你不能怪……怪我们。”
“难道怪我?”
“这……”
“龙飞目下在湖广,他将接到消息赶来。”
“哦?这……”
“如果你等不及,如果你想死,那么,你可以踢倒垫脚踏板,片刻便可气绝,不会有多
大痛苦,片刻便可魂归地府了。”
鬼王说完,领了两鬼卒走了。
天,鬼王鬼卒再次出现,带来了出山虎李歧山。这位四十余岁的好汉并未受到多少折
磨,乖乖听命上香叩拜行礼如仪,然后打入囚笼。
待鬼王鬼卒走后,他低声叫:“李老弟,你怎么也放弄来了?”
李歧山长叹一声,余悸犹在地说:“兄弟在床上被人带走的,在门口方被一盆水泼醒,
如此而已。”
“这人你认识么?”
“他三人都戴了面具,看不出来。”
“咱们完了。”
他生意全消颓丧地叫。
“南乡各村皆全部出动,搜遍各处,皆失望而回,不知你是吉是凶,到底是……”
他将被擒的事一一说了。
出山虎叹息一声,绝望地说:“云龙双奇如果不早些闻风赶来相救,咱们这些曾经迫杀
方士廷的人,凶多吉少,唉!”
“此地无人看守,咱们要设法脱身,通知其他的人准备应变才是。”
“如何脱身?咱们目下是手无缚鸡之力,入栏之虎,插翅难飞。”出山虎绝望地说。
“总会有办法的。”铁背苍龙目光四顾地说。
天亮了,一名鬼卒送来一勺水,一碗白饭,粗鲁地喂他们吃喝,几乎撬坏了他们的牙齿。
站在笼中不能安睡,只能站着打盹,日夜煎熬,苦不堪口。
清明的第二天,这是女眷聚宴的一天。各宗族的男人是清明聚宴,次日方轮到女眷。因
此,柳青青未能至隆兴客栈约会龙江。当天午后,乃父柳祯带着她直奔顺化门曾家的府第。
曾家在南昌,也算是地方名流缙绅之一。花厅中,除了主人飞虹剑客曾巩,曾勋父子之
外;其他的客人有五爪龙张闻天,百花洲的名武师乾坤双掌程尉、三江船行的东主万人雄、
双头鹰赵大鹏等名流。
客人到齐,主客双方客套罢,飞虹剑客脸色沉重,以僵硬地声音说:“昨日顾兄于祭扫
祖坟时被一个青年人绑架而去,昨晚出山虎李兄于卧房内神秘失踪,李嫂熟睡不醒,对夜来
之事丝毫不知,门不开窗不动,人就这样平空消失了,此事十分辣手。看来,咱们南昌的武
林人,眼看要大祸临头,委实不妙。因此,兄弟请诸位前来一叙,看是否能理出一些头绪
来,也好早谋对策,及早防范,不知诸位对此事有何高见?”
万人雄抚弄着须尾,粗眉深锁地说:“听曾兄说及,柳姑娘认为方山可能是方士廷,不
知诸位对此有何高见?”
飞虹剑客迟疑地说:“兄弟曾与方士廷照过脸,出山虎李兄且曾被他所挟制,赵兄也见
过姓方的,但我们这几个人,都不曾见过方山其人。”
双头鹰赵大鹏接口道:“据万东主所说那方山的相貌,似乎不像是方士廷,一个是满脸
风霜的粗俗工人,一个是英俊的青年人,两者似乎连不在一起,同时,方士廷已死在马鞍山
断崖……”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敢断定他死了?你们的看法太武断。”五爪龙摇头道。
飞虹剑客忧心仲仲地说:“问题是,万一这人是方士廷……”
“你们就惨了。”万人雄叹息着说。
五爪龙苦笑道:“上次龙飞光临南昌,顾兄自告奋勇助他缉凶,不问青红皂白,你们一
群卅余名高手,直追杀至马鞍山,先后掉一半人,回程只剩下甘余条好汉,十三名走山路的
人,在一驿落店,草上飞钟兄不青不白地被人打昏在小巷中,成了白痴……”
“这些事不提也罢。”双头鹰烦躁地说。
万人雄接口道:“上次参予此事的人,在座的只有兄弟与五爪龙张兄因不在家而末克参
予……”
“柳兄也末参予,但令嫒却是出尽死力的人。”五爪龙接口。
飞虹剑客笑道:“万、张两兄虽末参予追逐方士廷,但出面替陈茂源设计诱擒方
山……”
“谁也不知道方山是不是方士廷,对不对?”五爪龙也笑问。
双头鹰赵大鹏接口道:“目下不是讨论方山是不是方士廷,而是唇亡齿寒的大问题。无
论如何,咱们不能不有所准备。”
“请教赵兄有何高见?”万人雄问。
“咱们传下侠义飞柬,召请友好前来助拳,同时派人去湖广请云龙双奇前来善后,听说
他两人目下在湖广。”
万人雄苦笑道,“咱们一无线索可寻,大家都捕风捉影胡乱猜测,把双奇请来,岂不是
要闹笑话么?再说,如果真是方士廷前来兴师问罪,去年有龙飞在,水陆为首的功高群雄共
有卅余人之多,其他供奔走传递消息的还不知有多少,结果如何?翻江鳌死不见尸,方士廷
与那位不知名号的小姑娘也是生死不明,你们却死伤近半。如果这次真是他,传下侠义柬是
否有人敢前来应约,委实难以逆料,再说,拖朋友下水,毕竟不合道义。”
飞虹剑客有点不悦,但不好表示。柳青青柳眉一轩,冷冷地说:“万叔如果怕卷入旋涡
牵连在内,只管置身事外便了。好汉做事好汉当,侄女一介女流,仍然挑得起放得下,并不
怕那方士廷报复。”
万人雄摇摇头,说:“愚叔不怪你不满,更不是有意置身事外,而是不愿再连累他人,
目下咱们毫无线索,连对方到底是谁仍未摸清,如何籍口传侠义柬?再说,些须小事便传侠
义柬,未免将侠义柬看得太不值钱了,一步走错不但无人前来应约,反而引起误会,被人交
相责难,岂不弄巧反拙?因此愚叔期期以为不可。”
五爪龙慨然地说:“当然,南昌的武林白道朋友决不会置身事外,唇亡齿寒,谁也不能
袖手旁观,兄弟义不容辞,以桑梓尽一分心力,断不能让人说咱们南昌人是一群任人宰割的
可怜虫,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张兄有何高见?”飞虹剑客问。
“这人定然在城外潜入,咱们各人分区搜索,分派眼线留意人的行踪.同时搜索顾、李
两兄的下落,生见人死见尸,必须及早进行。”
万人雄也说:“兄弟请官府的朋友,与及各路兄弟全力查访,以曾兄的府第为连络站,
有消息便往此地传,如何?”
飞虹剑客诚恳地说:“谢谢诸位慨然合作,兄弟铭感五腑,感激不尽。兄弟已请王府的
朋友帮忙,他们正广布眼线加紧进行搜查,咱们这一面最好分头分区出动,不知诸位有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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