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底扬尘
“你用的毒比侯某还要歹毒,还要缺德。侯某认栽,说吧,你是谁调教出来的门人子
弟?”
“反正你要死了,何必多问?”
“如果侯某所料不左,你定是行疫使者的门人。行疫使者名列乾坤八魔,侯某栽在他的
弟子的手中,委实心中不甘。”
“你没有死在妇人女子之手,已是万千之幸了。”
“哼!妇人女子谁能杀我?”
“再问你一声,你真不想活?”’
“侯某绝不贪生怕死。”
方士廷整衣而起,冷笑道:“既然你不想活,在下成全你就是。”
木门倏开,进来了一名鬼卒,手托一只朱红托盘,上面搁了一把牛耳尖刀,欠身奉上
道:“恭请方爷吩咐。”
“将刀奉给那位姑娘。”他挥手说。
“遵命。”
托盘到了曾梅身前,曾梅脸色一变。
他淡淡一笑,说:“色魔交给你了,如何杀他是你的事。”
曾梅怎敢杀人?恐惧地向后退。
他嘿嘿笑,又道:“想起受辱的情形,你便有勇气杀他了。难道说,你真对个蹂躏了干
百女人的色魔动了真情么。”
曾梅一阵羞愤交加,屈辱的感觉涌上了心头,粉脸泛青,银牙一咬,一把抓起了牛耳尖
刀。
“对了,这才象话。”他赞许地说。
曾梅执刀向色魔走去,一触色魔目光,只觉心中一震,脚下迟疑。
方士廷哼了一声:“不要顾忌他的眼神,目下他已经无能为力,只剩下些许余威,你不
要看他的眼睛就好了。先在他的身上刺了一刀,他便任你宰割了。”
曾梅却退了一步,她的定力毕竟差得太远。
方士廷大踏步而上,拔剑说:“好吧,我肋你一臂之力,先弄瞎他这双色眼,再任你剐
他。”
色魔脸色一变,生死关头,贪生的念头,终于克服了不怕死的气概,厉叫道:“且慢!
阁下不是不想侯某死么?”
“不错,但你却希望死,在下只好成全你了。”
“如果在下不想死呢?”
“你当然死不了。”
“这……有何条件?”
“当然有,要买命,岂能没条件?”
“你愿意谈条件,好现象。”
“这……你说吧。”
“侯某不一定会答应你的条件。”
“不答应决不勉强,反正命是你的,你不要命,谁也不能勉强。”
“你说好了。”
方士廷收了剑,冷笑道:“在下要你传授迷魂魔眼,换取你的性命。”
“什么?你……”
“你的性命,交换迷魂魔眼。”他大声说。
“你想得真不错,哼!”
“你不愿意?”
“你杀我好了,要迷魂魔眼,万万不能。”色魔倔强地说。
“哼!人要活不是易事,要死却太容易了。天下间望你死的人多如桓河沙数,不希望你
死的人却屈指可数,你活着是一大祸害,杀了你功德无量。在下不自命是侠义英雄,与你无
仇无怨,你的死活与我无关……”
“那你为何不放我?咱们交个朋友。”
“我不要你这种朋友,在下也不要朋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既然落在我手中,对
我没好处,我为何要放你?擒虎难纵虎容易,放虎归山我何必那么傻?杀了你永远除后患,
睡觉也感到香甜平安……”
“阁下,迷魂魔眼学习不易,你认为简单么?”
“天下无难事,易习不值钱。”
“没有一年半载的工夫,万难领会其中奥秘。”
“在下有的是时间,一年半载小事一件。反正是你的自由。在下并不急,急的该是你。”
“这样吧,在下传你最容易但却最宝贵的房中术,侯某对此学有专精,保证你百战不
疲,从中采补可以返老还童,春青永驻。”
“在下不学这种缺德玩意。”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
“我要迷魂魔眼。”
“侯某不……”
“不你就死,在下先弄瞎你的眼睛,再传信江湖,公开将你标售,谁出价最高,在下便
将你卖给他,你的仇人满天下,要将你食肉扒皮的人千千万万,想将你卖三五千两银子绝无
困难,甚至……”
“你……你不能如此待我……”
“他的剑尖徐伸,冷笑道:“在下无所不为,见钱眼开,你就认了命……”
“我给你黄金万两买命……”
“你?你给我一千万两黄金,在下也毫不考虑。”
“在下传你房中术与青春秘诀……”
“不要。”
“给你太虚浮香的配方……”
“不要。”
“再赠送化尸金九的配方……”
“不要……”
“你……”
剑尖已到了色魔的右眼前了,方士廷语音冷厉:“在下不再给你活的机会……”
“且慢!”
“在下不再与你浪费唇舌……”
“侯某答应了”色魔颓丧地叫。
“在下得考虑你是否有诚意……”
“候某千金一诺。”
“好吧!一言为定。”
“成功之后,你放侯某自由?”
“方某也是千金一诺。”
“好,侯某信任你。”
两人谈成了交易,曾梅却突下杀手,冲上就是一刀,扎向色魔的胸口。
方士廷一把扣住她持刀的手,向外一振,“蓬”一声响,将她摔倒在墙角,冷笑道:
“小丫头,轮到你了。”
曾梅跌了个七荤八素,但依然倔强地向侧扑出,去拾取抛脱了的牛耳尖刀。
太慢了,刀被方士廷一脚踏住了;
她赶忙抢先进击,长身就是一掌,劈向方士廷的丹田要害。
“噗”一声劈中了,如中败革,震得她掌骨欲折,痛澈心脾。
她的左手疾升,急抓方土廷的鬼面具。
手被方士廷抓住了,将她贴身抱住。抱得结结实实,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向她冷笑
道:“你这小泼妇野得像一头猫,我得剪掉人的猫爪子,免得你再撒野。哈哈!抱住你之
后,你动不了啦!”
她动弹不得,泪珠双流,哭泣着叫:“你杀了我吧,请放过我爹爹。”
“我为何要杀你?”
“你……我愿意替你做任何事,只要你放过我爹。”她绝望地哀伤地叫。
“你愿为奴为婢?”
“我愿。”她颧声答。
“我要将你送至鄱阳水寨卖给他们他寨妓。”
“只要你答应饶了我爹,粉身碎骨我亦无怨。”
“我不要你粉身碎骨,在下已和四海神龙联手,他派人至南昌替在下报仇,在下将女子
金帛送给他。”
“我不管你们勾结的事。”
“你向外走,鄱阳水寨的弟兄正在候信,他们会将你带走的,出去。”方士廷指着门外
叫,将她放开。
“你答应饶恕我爹了?”
“在下不曾答应任何事。”
“那……你……”
“你爹的生死,目下言之过早。至于你的生死,要看你自己造化了,出去。”
“方爷……”她跪倒哭叫。
方士廷举手一挥;进来了一个鬼卒。
“方爷,小的敬候吩咐。”
“把这小女子押走,先放在囚室,等我办好事再决定何时方让他们将她带走。”
“小的遵命。”
鬼卒擒住了曾梅的双手,用牛筋索反绑妥当,方将又哭又闹的曾梅拖走了。
她被丢入一处小小的囚室,里面有一个鬼卒,一言不发便给了她一掌,将她击昏了。
鬼卒将她用油布包起,出室进入风雨中,往进茅屋的右侧小囚室内一钻,解去油布并松
了绑绳的结,重新上绑,绑得不松不紧,方掩上门走了。
不久,她悠然醒来,囚室窄小,伸手不见五指。
求生是人的本能,她开始利用黑夜挣脱了绑绳,不久便恢复了自由,不由心中狂喜,心
想有救了。
草编的绳捆不住人,她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出路,钻出草门一看,外面灯光幽暗,右首是
堂屋;两侧则可依稀看到两排大木龙。远处射来的幽暗灯光像是鬼火,似乎可嗅到一丝香
味,猜想中间那一丛火星是信香,上面可约看出是一座供案哩。
左侧数尺是柴门,关得紧紧地。
不见有守卫的人,似乎不见有人影。门外传采的风雨声清晰入耳,雨仍下个不停。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想。
正想推开柴门外出,却又心中一动,忖道:“我何不四处看看?夜深了,怕什么?”
她胆气一壮,不出门反向里走。
当她看清木囚笼中第一个人时,只吓得汗毛真竖。囚笼中共囚了四五个人,第一个人便
是铁背苍龙,架在笼中浑身冰冷,像已死去多时,尸体却如生,并未腐烂。
神位上刻着的是翻江鳌,画像十分传神。
她毛骨悚然,壮着胆进茅屋。
里面的布局与前一进院相同,囚笼中也囚了五具尸体,第一具是出山虎。
神案的画像是一个女的,是一个年轻小姑娘。神位上刻的是:
“湖广燕姑娘小敏之灵位。”
每一进的囚笼,尚有六七处空位,皆已预先挂起名牌,写得明明白白。前进的左首第一
处空位中,赫然有飞虹剑客曾巩的名字。
第三进第一处空位,名牌上写的是金弓银箭柳青青。
她必须离开,必须逃回家中通风报信,刚拉开柴门,尚未钻入风雨中,脑袋便挨了一
击,立即失去知觉。
次日黎明时分,她悠然醒来、发觉自己正处身在一座小亭中,雨仍在浙沥沥地下,四周
是荒坟,野草,松柏,白杨林。
原来她身在城南的坟园内,百十步外,正是的铁背苍龙的祖坟所在地。
“老天!我……我是在做梦不成?”她讶然叫,火速爬起。
当然不是在做梦。身上被打处还在隐隐作痛,浑身水气未消。
唯一可疑的是,她怎会睡在亭子里?
身上所穿的衣裤,仍是被换上的,不是她原穿的衣裙,这是强而有力的证据,昨天的遭
遇决非做梦。
首先令她耽心的是,自己是否受到污辱了。但浑身上下了无异状,徐了被殴处隐隐生痛
之外,别无所觉,她心中稍安。
她看清了四周的景物,立即撒腿狂奔。
一座荒坟的草丛中,方士廷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说:“不需两个时辰,城南郊
将鸡飞狗跳,我正好浑水模鱼。”
果然不出所料,城内高手齐出,官府的巡捕丁役也大举出动,连宁王府的一些帮闲把
势,也成群结队出城、大家南郊,找寻那两座可疑的茅屋。上次追方士廷至马鞍山的群雄不
算半途打退堂鼓的人,事毕返城的共有二十二人,水路走的有九名,防路返城的有十三个,
在市汉驿草上飞出了意外,被人击昏在小巷中成为白痴,这是说,应该还有廿一个人。
至于半途知难而退,与帮助跑腿传递消息的小人物,为数甚众,茂源油检的少东主陈家
驹便是其中之一。这些小人物可怜虫,不值得计较,陈家驹之所以被勒索,与追杀的事关连
甚少,但因此一来,却吓坏了不少小人物,人人自危,纷纷作逃亡的打算,而且却也逃掉了
不少人,弄得人心惶惶,益增恐怖。
飞虹剑客与柳青青皆出城追索去了,但有些人却不敢随众人前往。
午后不久,搜索的人先后失望回城,却得到城中的消息,有两位高手又平白失踪了。当
然,这两个人也是当年平安返家的廿一位群雄中的两个人。
柳青青一家三人最后回城,在城门口碰上了化名易容为龙江的方士廷。
方士廷青袍飘飘,小雨未止,他的前襟湿了,迎着柳祯父、子、女三人,颇表惊讶地
问:“咦!你们怎么了,浑身已被雨打湿……”
柳青青凤日困倦,神色委顿的说:“一言难尽,白跑了一趟,江哥,回我家再说,一同
走好不好?”
“这……好吧,老伯辛劳过度,气色太差,真该好好休息了。”他关心地说。
柳祯惨然一笑,说:“我已多日来不曾睡过了。贤侄,走吧,走吧,到寒舍再说。”
四人匆匆进城,蓦地城根下的小巷中钻出两个青衣人,领先的中年人站在巷口招呼说:
“柳兄,借一步说话。”
柳锁一怔,走近问:“鲁兄,有事么?”
这位仁兄,正是上次第一个追上翻江鳌的鲁世宁。方士廷依稀认得这人的像貌,但不知
姓什名什?
鲁世宁神色紧张,脸色不正常,低声说:“柳兄,兄弟已得到一些线索了。”
“真的?鲁兄没出城,消息从何来?”柳祯兴奋但又有点怀疑地问。
“柳兄,我先替你引见一位朋友。”
“哦!这位是……”
鲁世宁用手向同伴音衣中年人虚引,说:“这位是虎鲨容成亮寨主,鄱阳水寨饶州分寨
的弟兄,是鄱阳蛟的得力臂膀。”
柳祯有点不快,但末现于词色,拱拱手冷淡地说:“久仰久仰,兄弟柳祯。”
虎鲨容成亮生得豹头环眼,满脸横肉,一看便知不是善类,也冷冷抱拳一礼说:“久闻
神箭柳兄的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容兄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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