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底扬尘
喘不过气来。
神箭柳祯突然抱起昏迷不醒的柳青青,仰天悲啸,一步步向前走。他千方百计不择手段
保护女儿,到头来却丢了一个儿子,在悲愤交加中,他也抱着女儿向鬼门关里闯,泪下如雨
神色凛然,视死如归的神色流露在脸部,似已预知即将到来的悲惨结局。
云雷劈面拦住,沉声道:“柳兄,冷静些。”
神箭柳祯惨然一笑,说:“我不想活了,活下去也毫无意思。”
“柳兄……”
“儿子死了,女儿也凶多吉少,剩,下我一个孤老人,怎忍心活下去,不必管我了。”
“柳兄,你不能如此虐待自己。”
柳校不再理会他,抱着爱女向前走,凄厉地叫:“方士廷,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如此
向一个女孩子报复,未免太残忍了,太卑鄙了。你有种就杀了我们父女,让天下人看看你杀
人的嘴脸……”
方士廷人影重现,语声凄厉:“方某并未招惹天下人,而是你们这些人无耻的迫害方
某,害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天下人不会闲来无事看方某的杀人嘴脸,公道自在人心;
在下的朋友翻江鳌张玉山,死在你们手中,你们看看自己的手,你们说你们没沾有别人的鲜
血?来吧!多死你姓柳的几个人,枉死城中决不会有鬼满之患。”
柳祯咬牙切齿地向前走,即将到达布毒的地界了。
蓦地,云雷一跃而上,一指点在柳祯的章门穴上,挟了柳帧父子倒纵而回。
“阿弥陀佛,施主们让路。”后面传来了洪亮的佛号声,大悲僧到了。
众人让开一条路,人声静止。
大悲方丈身后,是鄱阳蛟与曾勋,另一人赫然是翻江鳌张玉山。
“方施主,认得这位张施主么?”
方士廷吃了一惊,他怎不认识这位血性朋友?相距七八丈外,他仍然可看清张玉山的身
形像貌。
翻江鳌大喜,大叫道:“方兄弟真是你么?”
方士廷喜极欲狂,兴奋地问:“张兄,一向可好?”
“很好,目下在饶州隐身。”
“上次你……”
“兄弟重伤落水,忍痛潜游出江,恰好抓住一根枯木,得以保全性命。兄弟曾经打听你
的消息,谣传你已丧身马鞍山,兄弟痛苦万分,准备三年两载之后,重出江湖替你报仇雪
恨。燕姑娘呢?”
“她已回家了。”
“哦!她应该跟在你身边的,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翻江鳌颇感到惋惜地说。
燕姑娘的事,只有翻江鳌知道,因此方士廷放了心,高声说:“你果然是张兄,天幸你
并未死。”
翻江鳖笑道:“难得你替我设灵,有你这位血性朋友,我深感骄傲。如果我这次不死,
我希望与你连袂闻江湖。”
“你不会死的……”
“鄱阳蛟消息灵通,派了大批水贼将我擒来,要利用我来引诱你入伏。我信疑参半,不
知你是否仍在人间。”
“目下已落在大悲方丈手上了。”
“是的,但不是落在他手中。而是他救了我。”
“这么说,你是自由的?”
“不错。”
“张兄,你向右走。”
翻江鳌瞥了大悲方丈一眼,大悲方丈向他善意地一笑,送给他一道鼓励的目光。他淡淡
一笑,依言向右举步。
“止步。”
方士廷叫。又道:“向我走十步。”
翻江鳌转向举步,十步以后,便到了香阵前,远离众人四五丈了。
但没有人阻拦。平时威风八面的云雷,一言不发。所有的目光,皆射在翻江鳌。
“请止步。”方士廷叫。
“方兄弟,是不是要我进来?”翻江鳌问。
“正是。”
“大丈夫恩怨分明。”
“不错。”
“大悲方丈援手之德……”
“我知道。”
“大悲方丈是德高望重的高僧……”
“兄弟明白,必当回报。”
“谢谢你,方兄弟。”
方士廷取出一只木箱,猛地掷出,“蓬”一声跌落在翻江鳖脚前,说:“这是一千两黄
金,张兄带走吧……’
“你……”
“咱们情意水在,容回后会。”
“方兄弟……”
“我要看你平安离开,快走。”
翻江鳌注视着他,久久方沉声说:“兄弟,后会有期。”说完,挟起木箱转身走了。
云雷正想阻拦,却被大悲方丈止住了。
死一般的静,众人眼睁睁目送翻江鳌的身形消失。
久久,方士廷丢下三股托天叉,开始释放囚笼里的人,将他们一个一个拖出,信手举起
一根巨烛,向大悲方丈亮声道:“大师的云天高谊,在下感激不尽,你救了在下的朋友,在
下释放所有的死囚,彼此扯平,今后互不亏欠,思义两抵。跌下陷坑的人也死不了,但必须
及早救出。”
大悲方丈念了一声佛号,欠身道:“方施主能听老衲一言么?”
“大师不必浪费口舌了。”
“施主与云龙双奇之间的误会,老秧愿为调人,双方如果再继续意气用事,实非江湖之
福……”
“在下与双奇的事,双方各走极端,各自一意孤行,死了这许多无辜,已没有什么误会
可以解释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不死不休。请转告双奇,今后不必连累别人送死,南昌的
血案便是教训,在下的艺业,目下尚无法与双奇生死一决,但那天会来的,而且不会太久。
你们快派人进来把这死囚拖出去,只有刚才张兄所走的路是安全的,此地的金银,留给大师
济贫之用,再见。”
说完,将巨烛向金山上一伸,火焰骤升。云雷一声低啸,沿刚才翻江鳌所走的路线,急
步首先向里抢。方士廷一声怪笑,托天叉脱手飞出,接着抓起附近的香烛,接二连三向云雷
击去,火星化为阵阵火流,向云雷猛罩。
托天叉以一发之差掠过云雷的顶门,凶猛绝伦。
云雷不敢向左有闪避,掌剑兼施,展开绝学将击来的香烛一一震飞,但不能前进半步。
等香烛已尽,方士廷的身影已没入神台的后面去了。
金山火焰长腾.只片刻间便大火冲上屋顶,大悲方丈指派一些得力的人人内救人,老禅
师感慨万端地说:“一念之差,万劫不复;年轻人行事任性,害了别人也坑了自己,岂能不
慎?善哉!老纳无能为力。”
焰火燃着了屋顶,火光熊熊。
神案后。不见方士廷的踪迹,四周皆有人围观,但谁也没有看见士廷出来,最后方找出
案下有一条地道,地道口已经封死了。
南昌的一场迫在眉睫即将发生的大屠杀,因翻江鳌的出现而消弥。大悲方丈总算没能参
予南昌群雄一方,而能消弥了一场杀劫,不但未曾受到南昌众雄的敌视,反而声望更隆。
云雷兄妹成了不受欢迎的人物,懊丧地离开了南昌。
当夜五更时分,蓼洲彭家的后院秘室中,火德君星一家大小,设宴替方士廷饯行。
火德君星彭世泽年届古稀,但脸色红润,脸上皱纹甚少,脸上堆着和蔼的笑容,向方士
廷笑问:“哥儿何不就在舍下安顿?舍下亭园广阔,甚少客人光临,你大可在此隐身,苦练
一年半载,不但老朽可以指点你用功,同时可修书至庐山,将敝师兄孤山一鹤请来,他可继
续指点你的拳剑,全未竞之功,何苦再四处奔波冒险?双奇绝不敢前来舍下窥探,他们也决
不会想到你藏在舍下隐身。”
方士廷长叹一声,苦笑道:“老爷子的盛意,士廷只好心领了。日后有暇,当前来向老
爷子请安,今夜必须动身……”
小风吁出一口长气,不胜依依地说:“士廷哥,你就不能多留几天么?”
他淡淡一笑,说:“夜长梦多,早一天走比较好,云雷兄妹提早到达,如果我所料不
差,龙飞兄妹恐怕也会在这两天中赶到,龙飞的朋友比云雷多,消息灵通,早晚他们会查出
我的藏身处,那时就麻烦了。如果我猜得不错,大悲方丈这位神奇莫测的人,他也不喜欢我
留在南昌的。”
火德君星笑道:“大悲方丈与龙飞的师爷四明怪客交情不薄,但他今晚的言行,似乎不
满意双奇的所为,这点你大可放心。哥儿,其实今晚你可接受大悲方丈的要求,有他出面,
四明怪客也不便护短哪!”
“四明怪客倍龙飞追到湘南,可知他师徒俩已经是一鼻孔出气的人,在他们面前,有理
说不清,委实于我不利,我必须暂时避开他们。”
“你打算……”
“先回家看看,再找地方苦练。”
“这……请记住,如有困难,别忘了前来找老朽,至少老朽尚可尽绵薄。”
“老爷子云天高谊,士廷永志不忘。”
破晓时分,一艘小舟驶离了得胜门隐蔽的江岸,扬帆下放,驶向烟波浩瀚的鄱阳湖。
接近龙沙江面,一艘小舟从江弯中驶出,从斜刺里迎来。
坐在舱面的方士廷一怔,心说:“会不会是鄱阳蛟的人闻风赶来?”
他向船上的三名船夫看去,三船夫脸露喜色,不住向他微生脸露喜色,不住向他微笑。
他摸摸腰带上的飞刀,付道:“必要时,夺船向岸上靠,你们来吧。”
小船上只有一个人,相距在百丈外,叫声传到:“鄱阳蛟已在湖口相候。兄弟,上我的
船。”
方士廷大喜,亮声道:“是张兄么?鄱阳蛟怎知小弟的行踪?”
“他并不知你的行踪,但料定你必定从水路离开南昌,因此连夜先发,赶赴湖口等候。
南昌各码头眼线密布,十分讨厌。”
“这艘船……”
“船上的三位老弟是朋友,他们已和我取得连系。”
说话间,两船开始靠拢。方士廷一跃过船。笑道:“你的消息也灵通哩,怎知我要在得
胜门江滨备船远行?”
翻江鳌向三船夫打招呼,一声呼哨,船向下航,说:“兄弟出城之后,找到两位朋友,
知道你在得胜门外江面,弄到五千两黄金,因此心中一动,便到那一带江边察看,果然找到
了昨天你雇来的船,恰好三位船夫都是兄弟昔日的朋友,如此这般一说,还不明白?”
“呵呵!做贼的门道毕竟不同。你是第一个猜中小弟行踪的人。”
“好说好说。兄弟,要到何处去?”
“小弟想回家一趟。”
“老弟,千万不可回家。”
“怎么啦?”
“我也猜你要回家,云龙双奇的才智比愚兄高得多,他们恐怕已经早一步动身了。”
“哦!这个……”
“我们回头。”
“回头?”
“你听说过鱼洲其地么?”
“没听说过。”
“从府城向东走,廿里是黄家渡市,再往东四十里是赵家坊,再东行四十里便是团鱼
洲,与饶州府旁余州府的余干县交界,地处偏僻,鬼打死人,也是三不管地带。在那儿躲上
一千年,恐怕也无人发现。”
“呵呵!真要躲上一千年,岂不要变成老不死的人精了?好,走!”
“那么,准备靠岸,从陆路走。”
船向东岸靠,方士廷问:“张兄,七星盟的三爷紫燕姑娘,你知道么?”
“知道,这次鄱阳水贼火拼,便是她与双头蛟策动的。双头蛟湛兄利用走私船,藏在运
白瓷土的运土船队中,散布谣言秘密递送书信,搞得十分秘密而有声有色。老弟,要不要去
看看杨姑娘?”
“不必去打扰她了。过些日子再说。”
翻江鳌将船靠岸,把活舱门拉破,江水一涌,船渐向下沉。两人提了包裹登岸,将船向
外一推。
“今早我得到消息,五更天曾家被一个女儿闹得天翻地覆。”翻江鳌信口说。
“是什么人?”方士廷也信口问。
“是一个白衣姑娘,找曾巩讨取你的消息,姓龙。”
“哦!是龙飞的妹妹找来了。我们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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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底扬尘(云中岳)
18
七月杪,大江两岸炎阳似火。
桐城县西北八里的碧峰山下方家,主人方秀山闭门谢客,门前冷落车马稀。
自从七月鬼节盂兰大会过去后,方秀山总算离开了他闭门苦读年余的披雪阁,与亲友们
有了往来。但他的心情始终是沉闷的,脸上的神色从未开朗过。
当地人,并不知他的爱子方士廷且下究竟在何方,也不知方士廷在春秋山杀人。他绝口
不提爱子的事,有不识相的人间起,他的回答是简简单单两个字:死了。
“死了!”这两个字在他口中说得轻松,但他的心却在淌血。家门不幸,出了一个杀人
的孽子,在一个书香世家珍惜声誉的人来说,死了一个儿子不可哀,出了一个不仁不义的儿
子,却是一生中最大的痛苦。
岁月如流,想将这件事淡忘,但他怎能忘掉?
知子莫若父,他当然了解爱子不是凶顽恶劣的杀人凶手,对龙飞登门问罪的事存疑。但
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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