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影红颜
“咦!是你?”胖汉讶然叫。
崔长青放下杯筷,大笑道:“原来是无量佛左春秋,难怪如此猖狂。”
无量佛身后一名中年人怪眼一翻,越众抢入。
无量佛伸手急拦,说:“老二,不可无礼。”
说完,进入包厢笑道:“没想到在此碰上了老相好,妙极了。”
崔长青安坐不动,自行勘酒说:“老相好?别抬举在下了,咱们曾有一面之缘,配称老相好?你老兄真够四海的。”
无量佛拖张长凳自行坐下,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一面之缘,自然可算相好罗。老弟,近来可好,在何处得意?”
“在关中做了两笔买卖,还好。你们……”
“来,我替你们引见。这位是兄弟的金兰二弟追魂刀项三川,那位是敝友飞燕子杨全。”然后向两人说:“两位贤弟,这位就是兄弟时常提起的黑衫客崔长青。”
项、杨两人一听他是黑衫客崔长青,脸上登时出现不屑的神色,爱理不理地点头算是打招呼,抱肘而立颇为桀傲。
崔长青也颔首打招呼,淡淡一笑道:“左兄,如果你要在下让座,办不到,朋友是朋友,交情是一回事,让座又是一回事。”
无量佛离座而起,笑道:“老弟言重了。请稍待,在下到邻厢请几位朋友过来,与老弟厮见,日后也好互相照应。”
“左兄,在下……”
“放心啦!老弟,不会要你让座的。”
不管崔长青肯是不肯,无量佛径自走了。崔长青碍于情面,不便硬阻。
不久,进来了五个人,其中有无量佛的拜弟老三狂鹰张瑞,也就是不久前与崔长青争座的人。
另四人是名号响亮的好汉,前三人是吃水的一方之霸,砥柱三雄李龙、李虎、李豹。最后一人是千里追风焦国良,是陕州的风云人物。这四位仁兄,都是附近的巨豪。
八个人中,除了狂鹰知道崔长青不好惹之外,全未将崔长青放在眼下。
崔长青并未介意,也傲慢地打招呼。
八个人不客气地就座,无量佛坐在崔长青的右首,笑道:“咱们一共有十六个人,邻厢的八位朋友,尔后再为老弟引见,彼此也好亲近亲近。”
崔长青淡淡‘笑,说:“左兄,你的人不少嘛。”
无量佛呵呵笑,说:“多是多,但还嫌不够。”
“不够?是招兵吗?”
“不是……”
“要造反?”
飞燕子本来就不屑与崔长青同起同坐,冷笑道:“小辈你这是什么话?”
狂鹰张瑞一惊,心中暗暗叫苦,深怕崔长青反脸,闹翻了就糟啦!
崔长青却不在意,他泰然自若地喝了一口酒,笑道:“我说话阁下如果不爱听,为何不出去?”
飞燕子勃然大怒,愤然站起。无量佛急道:“杨老弟,坐下。大概咱们忙了好几天,大家都有点肝火旺,崔老弟休怪。”
“我不在乎。”崔长青说。
无量佛堆下笑,说:“崔老弟,说起人多,兄弟确认为还不够,老弟如果有意,算你一份,怎样?”
“算我一份?”
“咱们三两天之内,要做一笔买卖。”
“什么买卖?”
“恕兄弟暂时守秘,只问你肯不肯入伙。”
无量佛提出入伙二字,崔长青便大起反感,但也不动声色,说:“近来,在下做买卖倒还顺手……”
“呵呵!老弟,利润优厚得很呢。”
“买’卖当然也大罗?”
“那是当然,每人先付白银三百两,事成再加三百,红利在外。”
“哦!这趟买卖做下来,可以坐吃两年呢。”
“也许不止两年。”
“怎样?”狂鹰张瑞追问。
“在下要知道买卖的底。”崔长青不慌不忙地说。
飞燕子冷笑一声道:“你阁下根本不懂咱们这一行的规矩。”
“你老兄是那一行?”崔长青冷冷地问。
“明的,总比阁下鸡鸣狗盗光彩些。”
千里追风拨火煽风地说:“杨兄,目下是大明一流江山,并非春秋五霸争雄,过函谷关尽可大摇大摆地过去。尽管函谷关目下仍保全古风鸡鸣启关,但已用不着鸡鸣狗盗了。”
飞燕子见有人应和,更为得意地说:“黑衫客,你偷八辈子也偷不入六百两银子。你入咱们的伙,在下委实想不起,该如何分派你的工作。”
“你要知道,这次咱们是来明的,危险得很哪。”砥柱三雄的老大李龙也趁火打劫,插上一腿。
崔长青的目光,扫向无量佛。
无量佛似无阻止同伴讥笑嘲弄的意图,正与老二追魂刀低声商量。
他忍无可忍,怒火上冲,但神色仍然平静,笑道:“飞燕子杨兄,在下的能耐是偷,偷金银也偷人,你家里如果有金银有小妹子,你可得小心我呢!”
这一手泼妇浪汉式的反讥,真绝。飞燕子只气得一蹦而起,伸手去抓菜盘准备掷击。
崔长青沉喝道:“住手!”
飞燕子的手,停在菜盘上空,厉声道:“小辈找死,太爷要教训你。”
“杨老弟……”无量佛急叫。
飞燕子拖开木桌,叫:“你们让开,在下要数这小子的骨头。”
无量佛大概早有存心,想着看崔长青的真才实学,一面故意叫飞燕子不可冲动,一面却向外侧退。
众人散开,双方面面相对。
崔长青缓缓用脚拨开坐凳,冷冷地问:“老兄,你要动手?”
“你害怕吗?求饶还来得及。”飞燕子怪叫。
“算了吧,老兄。”崔长青冷然注视着对方说。
追魂刀拔出两把飞刀,“啪啪”两声掷插在桌上说:“用小刀过瘾些。”
桌已移至一旁,两人只要各跨前一步,便可将飞刀拔在手中。
飞燕子作势跨步伸手,崔长青却平静地说:“老兄,不要拔刀。”
“你不敢斗刀?不管你敢不敢,我要。”
“不要,老兄。”
“你要求饶?”
“我要你不要冒险拔刀。”
飞燕子身转如燕,身法迅捷,自以为必可稳操左券,猛地抢出拔刀。
人影一闪,两把飞刀突从指尖前失了踪,“啪”一声响,挨了一记耳光。
“哎……”飞燕子惊叫,人向后退。
崔长青大手一伸;右手捉住了对方的左肘,左手叉住了对方的咽喉,食中两指扣住了耳下藏血,冷笑道:“老兄,你得好好下苦功练练。”
飞燕子起初尚可挣扎,右手拼命想拉脱叉在咽喉上的巨手,但仅片刻间,突然昏厥。
崔长青手一松,飞燕子砰然倒地,寂然不动象条死狗,昏迷不醒。
众人大惊,呆住了。
崔长青冷厉地注视着追魂刀,一字一吐地说:“项三川,你居心叵测。现在,你可以发射飞刀了,动手吧。”
追魂刀的皮护腰上,共带了八把六寸长的飞刀,只消手向上一抄,便可将刀拔出发射。
追魂刀的双手徐徐上提,十指箕张不住伸屈。
崔长青鞭手自然下垂,屹立如山,神目如电,紧吸住对方的眼神,目不稍瞬。他的腰带下方,反插着两把飞刀,那是追魂刀先前掷插在桌上的那两把。
追魂刀的手,倏然向上一挑,大姆指刚将飞刀挑出鞘外。
崔长青更快,手一动飞刀已经入手,向前指出,只消手一抖,飞刀便可破空而飞。
追魂刀如中雷殛,飞刀失手坠地,惊得脸色苍白,手在发抖。
崔长青冷然屹立,冷静得象是个石人。
蓦地,他身形左旋,一把飞刀化虹而飞,左手同时一抄。
左手,多了一枚可随水势折向的鱼腹刺。
砥柱三雄的老二李虎,突然向前一栽,“砰”一声响,压倒了一张长凳。
老大李龙抢出,抱起老二的身躯。老二的七坎要害右一寸,六寸长的飞刀没入三寸左右。
“老二……”老大狂叫。
千里追风焦国良俯身察看,急叫道:“还有救,快把他抬走医治。”
“在下已经手下留情了。”崔长青冷冷地说,“叮”一声将接来的鱼腹刺丢在桌上。
所有的人皆脸有惧容,先前轻视的神色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极度的震惊。
“还有谁想试试?”崔长青再问。
没有人回答,众人的手皆离开腰胁的暗器囊和兵刃鞘靶,表示无意动手。
他“当”一声丢下另一把飞刀,冷冷一笑,大踏步出厢而去。
回房歇息,邻房的女客似已入寝,听不到任何声息,也许是已经出去了。
不久,他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有人在他房外停步,接着响起三下叩门声。
拉开门,他说:“你来有何贵干?”
门外是无量佛,笑问:“咱们谈谈,不请我进去?”
“请进。”他闪在一旁说。
无量佛顺手掩上房门,笑道:“兄弟未带任何兵刃。”
“在下不在乎。”他针锋相对地说。
“兄弟那些人,都是些老粗、亡命,老弟台休怪。”
“小意思,左兄用不着替他们赔不是。”
“咱们平心静气商量商量,可好?”
“好,坐下谈。”
无量佛落座,正色说:“兄弟确是需要人手,诚意邀请老弟入伙。”
他摇摇头,沉静地说:“左兄,隔行如隔山,在下与诸位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懂你们的规矩,那是犯忌的。”
“呵呵!老弟,难道你就不想改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道路是走出来的,你打算在下九流中混一辈子吗?这次是扬名立万的大好良机,老弟千万不可错过。”
“哈哈!树大招风,在下不想出人头地。”
“话不是这样说,你年青……”
“但混得很好。”
无量佛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说:“这是五百两凭票即付,可在河南陕西任何银庄兑现的银票。”
“你这是……”
“这趟买卖,兄弟以一千两银子相酬,红利在外。”
“好高的价钱。”
“老弟只要点头……”
“但在下必须先知道底细。”
“抱歉,兄弟不能违反江湖规矩。”
“同样地,在下也不能违反规矩,我这‘行作案之前,必须将底细完全摸清方能下手。”
“这……”
“因此,左兄当已明白,咱们行规不同……”
“兄弟将底细说出,你必须答应。”
他摇摇头,笑道:“左兄,你不说也罢,答不答应,在下有权取舍,届时彼此下不了台,岂不有伤和气?”
无量佛看见不为所动,知道势难勉强,失望地说:“老弟,别无商量?”
他坚决地说:“恐怕别无商量余地了。”
无量佛收回银票,离座说:“兄弟与两位拜弟的房间在西院二进丁号房,这两天不会离开。老弟如果有所商量,欢迎光临指教,随时恭候,再见。”
“再见。”他客气地送客。
送走无量佛,他冷静地思量:“这些恶贼,到底要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对方纠合了这许多大名鼎鼎的高手亡命,花重金四处请人,不惜工本要拉他入伙,可知决不是普通的歹卖,事不寻常,将是惊天动地的大案,他犯不着与这些人同流合污,他不是这种人。
他答应了长春老人,不再黑夜作案,那么,他必须改行,不然怎能在江湖上混?
吃江湖的人,如果无人加以疏导指引,便会愈陷愈深,终至不能自拔。
幸而他是个有慧根有主见的人,总算能把握自己不受环境的诱惑。
正胡思乱想间,房门突响起叩门声。
他一惊,心说:“我失神了,没听到任何声息,有人到了门外而不自觉,我怎么如此湖涂?”
“谁呀?”他问。
仍然是叩门声,无人回答。
他到了门旁,警惕地拉开房门。
他怔住了,竞然是一位于娇百媚的少女,梳双丫髻,青衣长裙素静大方,一看便知是一位侍女。瓜子脸庞白里透红,明眸皓齿,未施脂粉天然国色,有一双会说话的灵活大眼,年约十五六,极为脱俗。
“唉!你是……”他讶然问。
侍女盈盈施礼,请:“崔爷,小婢这里请安。”
他又是一怔,说:“你……咱们认识吗?”
“崔爷,隔墙有耳。”侍女微笑着说。绛姑娘,请问有何见教?”
侍女迫视着他,反而令他感到有点局促,用平静而带有警示的语音说:“小婢奉家小姐之命,寄语崔爷干万不可与那群穷凶极恶之徒往来。”绛姑娘,但不知这件事与令小姐有何关连?”
“家小姐认为崔爷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是与贼人同流合污的江湖豪杰?”
“谢谢夸奖,在下感激不尽。请问令小姐贵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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