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影红颜
最矮的蒙面人突然向下一伏,冲势倏止,伏下的刹那间,大袖撤出一团银芒,一气呵成,似已事先有所准备。
千里飞虹身后迫来的一枝花也扶住止势,一骇道:“阴山四魔!”
飞虹匕蓦而失踪,怪响入耳。
最矮的蒙面人挺身而起,手中提着一张九合银丝特制的怪网,网内裹着飞虹匕,轻摇着九合银丝网怪笑道:“一切尽在算中,这把飞虹匕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费吹灰之力便而到手,妙哉!”
千里飞虹大骇,悚然后退。
最高的蒙面人叱道:“站住!谁敢违命,老夫活剥了他。”
镇八方到了,沉声问:“阁下亮本来面目,咱们有过节吗?”
最高的蒙面人拉下蒙面巾,露出鹰目勾鼻瘪嘴的干瘦,手抚鼠须冷笑道:“大魔呼延寿。你是甚么镇八方胡威么?”
镇八方心中一紧,但沉着地说:“胡某与诸位从未谋面,请教,诸位为何将在下诱来,可否加以解释?”
大魔怪笑道:“你,竞敢胁迫侮辱袖里乾坤。”
“哦!原来……”
“袖里乾坤乃是老夫的晚辈。”
“在下……”
“少废话!上前纳命。”
一枝花突然叫:“呼延前辈,难道忘了郝芸仙?”
大魔一怔,转首问:“说,你知道郝芸仙?”
“知道。”
“她是老夫故友的情侣。”
“她是胡前辈的义妹。”
大魔又是一怔,向镇八方问:“是真的吗?”
镇八方心中一宽,说:“当然是真的,郝义妹目下仍在舍下授徒隐居。”
“她目下很好吗?”
“很好,两月前,她重伤了孤魂孙秀……”
“哦!那是她的已有名份的份的未婚夫婿”。“因此,她甚感孤单。”。
大魔举手一挥,说:“你走吧,老夫放你一马。”
“这……”
“飞虹匕还给你的同伴。‘替我向郝姑娘致意。”
“谢谢。”镇八方客气地说。
“记住,不许你再打扰袖里乾坤,不然休怪老夫得罪你。”大魔冷冷地说,挥手赶人。
另一魔突然叫道:“那边有人躲躲藏藏,我去把他提来。”声落,人如劲矢离弦,向东面电射而去。
百步外,小绿扭头狂奔,奇快无比。
大魔知道难以追上,大叫道:“二弟,算了,咱们走。”
说走便走,向北泰然举步。
镇八方惊出了一身冷汗,暗叫侥幸。经过这次意外,他对一枝花不再摆出拒人于千里外的臭面孔了。
回到凉亭,镇八方向千里飞虹说:“红绍魔女一直就跟在咱们身后,怎么不见了?”
千里飞虹余悸犹在,苦笑道:“也许仍躲在林子里。走吧,快离开这处险地。”
一枝花接口道:“阴山四魔一言九鼎,他们不会来找麻烦了。小辛庄在下有朋友,不如且到敝友处歇息,晚上再赶路,岂不两全其美?”
镇八方略一沉吟,说:“好吧,咱们就在此打扰贵友半天,晚上再走。”
“晚辈领路。”
主人一听来的是镇八方,颇表欢迎,将他们安顿在西院客厢。四间客房,绮绿独占一间。一枝花则与主人辛大爷叙旧,宿处安排在东院,但食罢各自安歇,淫贼却悄然到了统绿的客房。
绮绿已完全被一枝花所迷,甚至已有点神魂颠倒。这鬼女人上次与崔长青色水合欢,对床第间事念念不忘。崔长青一逃了之,她恨死了崔长青;鼓动乃父出面,发誓要将薄情郎捉住剥皮抽筋方消心头之恨。她不是甚么三贞九烈的女人,碰上了人才出众且会甜言蜜语的一枝花,情不自禁芳心暗许,加以对那次销魂蚀骨的云雨情回味难忘,像是干柴碰上烈火,那禁得起一枝花的挑逗勾引?
镇八方与三位同伴沉沉睡去,一枝花却与绮绿在客房中颠鸾倒凤男贪女爱,忘了晚上要赶路的事。
庄外的树林中,扮成小黑子的林玫云,躲在树下的草丛中,吃了一顿干粮,也沉沉睡去。
栾城,在府南六十里,小得很,城周仅三里余,是一座土城。城外围有四座堡,东十二里的堡称为城郎堡。
城北二十里的城上堡,是最大的一座堡,但人丁却最少,堡中零零落落住了六七十户人家。二十天前,堡东的殷实佃农李福的家中,住下了一位陌生人。
这天一早,三十余岁正当壮年的李福,在厅堂整理农具,向年方六岁的小儿叫:“小虎子,到厢房去请赵爷出来早饭。”
小虎子蹦蹦跳跳抢入厢房,不久奔出叫:“爹,赵爷不见了。瞧,这里有两锭银子。”
李福大惊,此道:“小虎子,你的皮痒了,竟敢动别人的银钱,还不给我放回去?”
两锭银子是二十两,这是一笔不小的财产哩。李福进入厢房,发觉客人确是失了踪,桌上,用木炭写了四个大字
“谢谢招待。”
显然,客人已经走了。
李福大惊,一个穷病潦倒的异乡人,失踪并不足奇,但却留下两锭银子,这就令人莫测高深了。
城郎堡略大些,约有百余户人家,但由于不是交通要道,极少旅客往来,因此堡虽稍大些,反而显得冷清,堡中的一举一动皆难瞒人,陌生人经过,难逃地方人士的耳目,外人决难隐身。
堡四周是无尽的田野,堡内的住户全是殷实的农人,几个大地主是全堡的权威人士,豢养了不少奴婢,雇了不少长工。这是多姓堡,谁有钱有势谁就是大爷。
这天晚间,堡北三里地的一座守田长工住的哨屋,住进一个神秘的黑衣人。田中的作物早巳收获,眼看要冬耕,因此哨屋不需人看守,正好成为浪人的临时居所。
一天、两天。黑衣人昼伏夜出,神出鬼没。
城郎堡可以称大的人,共有四名,号称四大金刚。他们是俞延年、任秋潮、袁百禄、柳仲谋。俞家田地多,任家在外做买卖财源滚滚,袁家曾任京官,柳家曾在府城开钱庄。各有千秋,都是腰缠十万贯的富豪,名头上,曾任京官的袁百禄是堡主,而实际大权在握的却是柳仲谋,论财势当然是柳家首屈一指,柳家的奴仆多至五六十名,不愧称鸣钟鼎食之家。
这天晚间月黑风高,天字中云层厚,金风呼啸,寒意甚浓,有云有风,地面上虽冷但不结霜。
全堡在沉睡中,只有三五声犬吠,打破了午夜的沉寂。堡门的两盏气死风红灯笼迎风摇晃,这是唯一可看到的活的东西。
堡北犬吠声突然转厉,但住守夜的几个人闻声知警,急向堡北赶。
全堡大乱,所有的狗皆狂吠着向北街集中。
守夜的人赶到了,发现一群猛犬,正从北向南狂追五六头狐狸。狐狸无法逃入屋中,只好沿街向南逃命,几乎把全堡的狗全引来了。
有些狐狸逃入阴沟,有些被迫急了跳入种了竹篱的庭院。这可好,狗群分开设逐,闹得更凶。
巡夜的人弄清是怎么回事,只好用花枪木棍驱赶狗群,咒骂声此起彼落。
袁大爷的宅院在堡北,门子老王拉开边门,恰好看到两个巡更的人经过,跨出门外问:“咦!小七,怎么啦?象翻了天似的,怎么回事?”
小七摇摇头,说:“狗追出两只狐狸,没事,睡觉啦!老王。”
老王掩上门,一面上闩一面喃咕:“冬天快到了,狐狸不趁机猎食,雪下时岂不要饿死?但为何入堡猎食?怪事。”
蓦地,身后有入低声说:“哪一家古老大宅没有狐狸?少见多怪。”
老王大惊,转身一看,吓了个胆裂魂飞,两眼发直。门廊的幽暗灯笼朦胧映照下,一个身材高大,穿了黑袍,戴了黑色蒙面巾的人,站在身后两尺左右,转身之下,双方已是贴身而立面面相对了。
“你……你是人是……是鬼?”老王骇然叫,“砰”一声响。背部碰在门上,其声沉闷。
黑影迫近,手一伸,便叉住了他的咽喉抵在门上,食、拇两指,压住了他的左右藏血穴,另一手压住他的胸膛,力道逐渐增加。
片刻问,老王昏倒了。
黑衣人将老王拖入门房中,带上门,悄然窜入院于,一闪不见。
四更天,门子老王悚然醒来,不敢声张,整夜提心吊胆睡不着,以为退上了狐仙,打算天亮后到土地庙烧香,求土地爷保佑。
天刚发白,内院里有人大叫:“快起来提成!老爷房中失窃,银柜被橇开了。
全宅哗然,全堡大意。
一整天,堡中的子弟四出追贼。但枉费心力,搜遍了附近一二十里,那有半个贱影?
袁宅失窃了大批金珠首饰,金银数百两,没有任何痕迹留下,窃贼是此中老手,门窗竟然没有留下撬动的遗痕,也没留下半个足迹。
唯一知道昨晚有人入侵的是门子老王,但老王却不敢声张,而且仍然相信昨晚碰上的是狐仙而不是贼。
第二晚,堡东隅的任家,门不开户不启,贼人搬走了不少金银。第三晚,堡南的俞家失窃。满堡风雨,人心惶惶。
夜来了,全堡皆在戒备中,年青子弟在街头巷尾埋伏,要捉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飞贼。
三更整,一个黑影现身在堡中心的十字街口,以轻灵无声的脚步,从容向堡西走,声息全无,像一个无重量的幽灵。
小巷口蹲伏着两个壮丁,等黑影来至切近,不约而同虎跳而出,单刀出鞘,花枪前伸,喝声震耳:“站住!什么人?”
黑袍人不加理睬,听若未闻,视若末见,飘呀飘地仍向西移,
花枪一抖,吐出一朵枪花,排空直入,“毒龙出洞”袭向黑影的胸口。
单刀势如疯虎,火辣辣地攻向黑影的背心了。
前后夹攻,街道窄小,势在必得。但黑影一闪即逝,鬼魅似的失踪。
次日一早,街头巷尾共躺了六个年青子弟,睡在街边象是死人,
堡西的柳家,被窃走了几件家传至宝。
第五晚,俞、任两家的马厩被人砍开,赶散了四五十匹马,马满堡乱奔。
连闹五夜贼,堡民心惊胆跳,夜不敢眠,不论老少,皆在房前屋后戒备,刀枪都磨得锋利。
但袁家的马厩,仍然被人砍开,纵出所有的马匹,三名管堡的人皆沉睡不醒,对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北街袁宅附近的民宅,共有十四个人被击昏。这些人连人影也没看清,糊里糊涂便睡着了。
一早,胆小的人开始离堡,到邻村的亲友家中暂避,连素称胆气过人的俞大爷,也带了家小溜之大吉,到二十里外的县城避贼去了。
半天中,人走了一大半。
夜来了,家家闭户,鬼影俱无,狗全栓在屋内,城郎堡像是一座死堡,灯火全无,在秋风下颤抖。
黑影出现在西街,这次有脚步声发出。堡中的街巷,皆是坚实的黄泥地,脚步声沉稳响亮。
有人听到了脚步声,但谁也不敢开门出来察看。
脚步声渐渐接近了柳家高大的院门。
近了,到了院门外。
墙角闪出一个劲装大汉,飞纵而出。
衣抉飘风声大作,两侧的小巷口共抢出八个人。
“蓬!”一颗火弹在街心爆炸,火光一闪。
是蒙面黑袍人,站在院门口冷然屹立,火光下,全身皆裹在衣巾内,只露出一双大眼光芒闪烁,如同午夜朗星,阴森森鬼气冲天。
先跳出的大汉拔出鬼头刀,拦住去路沉喝:“朋友,亮万。”
黑袍蒙面人不加理睬,不言不动。
九个人将黑袍人围住了,大汉将刀引出又叫:“朋友,那条线上的?”
黑袍人仍然不予理会,目光移向大院门。院门闭得紧紧地,黑黝黝一无动静。
大汉反而感到心虚,色厉内荏地再问:“朋友,你有何用意?”
黑袍人有所表示了,举步迈进。
大汉退了一步,沉声叫道:“站住!你干什么?”
黑袍人又迈出一步,脚下沉实。大汉一咬牙,大喝一声,钢刀一闪,“力劈华山”抢先动手,沉不住气,也有点恼羞成怒。
黑袍人更快,象电光:一闪,突从刀下切入,左手疾伸,架住了大汉下砍的右手脉门,右掌发出如奔雷,“噗”一声响,劈在大汉的左颈根下。
“恩……”大汉闷声叫,.向下挫倒。
“当!”钢刀落地,铿锵震耳。
其他八名大汉大骇,猛地大喝一声,同向前冲,刀剑并举,齐向内聚。
黑袍人似乎不屑与这些人动手,一鹤冲天身形扶摇直上,跃登两丈高的院门顶,脱出重围。
院内人影急闪,上来一个人。
黑袍人大袖一挥,罡风骤发。
上来的人尚未站稳,“哎”一声惊叫,向后倒纵,仍落入院中去了。
黑袍人一闪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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