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
“这么说来,我们已然脱险了?”我稍稍松了口气。
谦益却道:“还没有,不过也快了。你看,已经有人来接我们了。”
“接我们?”我顺着谦益的眸光望去,远远的,只见河道下游逆流而上许多船只,渐渐近了,才发现,那些船,外形个头似乎都与我们的船大同小异。
“哪儿来这么多船?”一时间竟给人千舟竞帆的错觉。仿佛水面上,有十几条长龙快速游来,尾巴隐匿于水汽之后。
谦益应声,“丫头以为在我大洛,谁有本事能一夜之间征来这么多船?”
谁?谦益不肯解答,我思忖着,谁呢?谁能做到?
没等我想到,锦衣男人已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上游冲下来不少吃水深的大船,速度极快。自岸边飞来的火箭像天外飞雨,密密麻麻的砸进河道里,似地狱之火,入了水却没有即可熄灭,想来箭头上必是添了助燃之物。
铺天盖地而来的火箭有不少射中我们的周围的那些船只,极短的时间内引发了大火,一艘艘小船转眼毁在炙热的火焰中。船上人只能跳入河道逃生。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我的眼里渐渐涌上一片火红色,最终也只剩下一片火红色。我没来由的紧张,眼前出现了葳承山庄打火时的情形。好似那火正烘烤着我的身体、灼烧我的肌肤,好似浓烟呛进了我的肺里。我的身体僵硬了,我想爬出窗户逃生,可是有心无力。
我难受的猛咳起来,月霏注意到我的状况,急问:“夫人,您怎么了?”
谦益一听,忙奔过来搂在怀,一面微微拉开的衣领,轻抚着我的胸口帮我顺气,一面担忧道:“丫头,怎么了?”
我看着他,想让他离我远些,可是说不出话。喉咙里有火辣辣的感觉,我几番挣扎,也只勉力说出了一个“火”字。谦益瞥了眼身后紧紧追来的大船,对月霏道:“快去帮着划船。”大船的排水量大,所过之处,引起了水面的波动,影响了我们的前进的速度。
谦益紧紧搂着我,挡住了我的视线,他的下颚抵着我的头,一手轻拍着我的后背说道:“丫头,没有火了,没事的,不会有事了。”
我的侧脸贴着谦益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
大船离我们的距离在逐渐拉近,从上面射出的无数火箭入水的位置一点点靠近,有点甚至擦过船尾落下。
危机爆发,危险迫在眉睫。
“嗖——嗖——”火箭擦过空气的声音真真切切的贴着耳朵而过,从响起就不曾停歇。小船越发有些颠簸起来。我开始感到空气凝固,血腥味弥漫。
谦益面上虽是淡然,心跳却也在加快。
小船以最快的速度前进,终于,就在几只火箭射中船尾,我的心悬在嗓子眼的千钧一发之际,我们的小船终于进入了十几条长龙的水域。
对接之后,长龙火速打乱阵行,一字排开,变成方阵堵塞了河道,只留下狭窄的水域任我们的小船穿行而过。大船则被堵在河道里与无数小船碰撞,难以继续“追杀”。至此,我方彻底明白谦益为何选了一艘小船前来救我。
高悬的心放下,谦益冲我笑了笑,我尚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猛然间听到了幽幽传来的那个怪音。下一刻,我的身体脱离了意识的控制。原本感到僵硬的身体,倏地灵活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了头上长长的金簪,在谦益仍搂着我安抚之时,推开他,狰狞着面孔,狠狠扎进了他的心窝。
金簪近乎全部没入谦益的身体……
我的动作异常敏捷,机械似的,抽出金簪刺入第二下,谦益竟没有躲开,只是稍稍闪了闪身。我凶狠的拔出金簪竟欲刺进第三下。荣沐与月霏扑了过来,意图制住我,却听谦益虚弱叫道:“别伤着她!”
我变得力大无穷,死命挣扎,谦益忍着剧痛,艰难道:“放开她,让她刺入最后一下……不刺中我三下……她是不会挺值的……”
“不行啊,王爷。”荣沐叫起来,“不能再刺了,金簪有毒。”
第二卷 水龙吟 第57章 忍不住泪
谦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周身激荡着威仪冷肃之气、道:“还要本王说第二遍吗?”
“王爷。。。。。。”容沐低声轻唤,钳制我身体的手并没有松动。
谦益冷冷道:“你想违抗本王命令?”
“属下不敢。”容沐恭敬应答,来回看着拼命想挣脱的我和虚弱喘气的谦益。
“那还不放开她,否则她会因咒术反噬而亡。”
又停了许久,直到谦益脸色更加冷凝阴霾,容沐才不得不示意月霏放开我。两人各退一步,始终还是不忍目睹接下来将发生的事,双双别开了眼。
我重获自由,张牙舞爪扑向谦益,到底还是刺了第三下。仿佛完成了任务,也仿佛全身气力被抽空,金簪没入谦益身体之后,我再也支持不住,昏倒在他的身上。
然后,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见自己走在一片阳光普照的草地上,花儿美,草儿绿,和风拂面,彩蝶纷飞,芬芳花香混着青草与泥土的清香,扑鼻而来。我向着太阳的方向,不停的走,只是怎么也走不到尽头。黄昏之际,残阳斜织,我走得筋疲力尽之时,远远的,一个男子,牵着马缓缓向我走来,而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却始终没能看清男子的脸,既是在他与我擦身而过之时。
瞬间,两肩并行。下一秒,再各行各路。他往后我往前,互不羁绊。
突闻梦里骏马嘶鸣,我幽幽转醒。
醒来时,阳光洒在我的床前,照一片暖意洋洋。
沐浴在干净的晨光中,我的心宛如被洗过一样,亦如一尘不染般干净无垢。我懒懒伸了个懒腰,耳边传来阵阵悠扬美妙的琴声,淋漓尽致的描绘一个只有蓝天白云,小桥流水,鸟语花香,静雅安逸的世外桃源。这曲子,我分明听过,不正是谦益谱写的《竹语》?
竹林寂寂,竹林幽幽,微风拂过,清语不绝,道不尽人生淡泊,诉不完人间逍遥。
只是,曲虽是《竹语》,可弹琴之人却不是谦益。此曲《竹语》比之谦益那曲逊了几分绝妙,更输了几段空灵,想来弹奏之人今日并没有适合弹奏此曲的超脱心境。
我坐起身,挂起帐幔,忽见一身月白色曲裾深衣的磐儿端着药碗入内,见我醒来大喜叫道:“小姐。。。。。。嗯,陛下,您终于醒了。”
我捧起药碗,闻了闻,浅尝一口,蹙眉道:“安胎药?”
“是,知道陛下是神医,尝一口定然知道是知道药。快喝吧,奴婢还能害您不成?”磐儿笑容。
我一口喝完药,阁下药碗,在磐儿额头敲下一记栗子道:“死妮子,怎么又忘了?你回大洛前,我可是亲封你为长博公主了,让你唤我一声姐姐合情合理吧?老是‘陛下’长,‘陛下’短,‘奴婢’来,‘奴婢’去的,听着多别扭啊。早跟你说了,在我这里统统没这些规矩。”
“是,是,小妹记下了。”磐儿揉了揉额头,打趣道:“我的‘陛下’姐姐,您下次下手可否轻些?”
我“噗嗤”一笑,道:“记下了,我不怕你家阎三来寻我报仇吗?呃,对了,快告诉我,你怎么会在我身边?”
磐儿端正了身子,绾了髻,改作妇人装扮的她已然焕发出成熟女人的妩媚风情。她拢了拢耳前青丝,道:“我听说您被劫持了,担心得紧,就央求王爷带我来了。好在是有惊无险,天神庇佑,您总算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劫持?我微微一怔。是了,我遭人劫持了,还有谦益,他去救我了。。。。。。。前事回溯,我猛然忆及昏倒前的一幕,抓着磐儿的手急道:“谦益呢,他现下怎样了?”
磐儿一听这话,霎时敛去了面笑容,支支吾吾说道:“王爷。。。。。。王爷他。。。。。。”
我心中陡紧,“他到底怎么了?”记忆中,我刺下的位置,虽离要害很近,但是不会要了他的命的。
磐儿低声道:“王爷,王爷。。。。。。”
“快说啊,磐儿!”她每重复一次王爷,我的心就悬高一寸。
磐儿踟蹰良久,终于说道:“王爷,他,中了奇毒,连您身上的‘落沉香’也解不了。如今。。。。。。如今全身都瘫了。”
“你说什么?”我大惊失色,“‘落沉香’解不了他身上的毒?他。。。。。。瘫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霎时间,心被巨大的愧疚感笼罩,就快不能跳动了,“瘫了?怎么会瘫了?”我不敢置信,更怕相信,如果这是真的,这就是我一手造就的结果,是我一手造成的!
愧疚感与罪恶感开始在我全身蔓延,毫不留情的啃噬着我的身体。
“是真的,姐姐。”磐儿沮丧道:“已经两天了,大夫们都束手无策。楚王殿下派了快马去天医宫请宫主,可是宫主却在这紧要关头不知去向了。。。。。。我们都盼着您能快些醒来。。。。。。”
“什么?你说什么?楚王派人去请师父?”我惊讶万分,“这是什么地方?为何楚王会在此?”
“这是无华山庄,姐姐。”磐儿解释道:“是王爷、楚王殿下与隋公子一同将您救回来的。回来时,您与王爷都昏迷了。。。。。。”
如此说来,潜光与隋若执也参与了救我的行动。。。。。。心思一转,难怪谦益当时会说,“丫头以为在我大洛,谁有本事能一夜间征来这么多船?”当时我怎么没想到隋若执?除了几乎垄断了大洛水路运输业的首富沈家的沈财神,谁又能有能耐做到这一点呢?另一方面,如果不是因了潜光对锦衣男人秉性习惯熟悉非常,谦益的救人计划恐怕也很能有惊无险的实施成功。
想到潜光,我心头一柔。
可谦益、潜光、隋若执,原本几无瓜葛的三人走到一处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看向磐儿,“楚王与隋公子还在庄里吗?”
磐儿点了点头,“楚王殿下这会儿外出了,只隋公子在庄子里。”紧接着她又补了一句,“楚王妃也在。”
宁毓儿也在?我心中迷雾更浓了。
然而此刻却不是拨开云雾的时候。我起身穿衣梳洗,磐儿问道:“姐姐要不要传早膳?”
我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想先去看看谦益。你跟我说说他的情形。”
三两步跨出门,屋外晨光明媚,我与磐儿快步走上游廊,她的贴身丫鬟跟随在后。我们两人边走边说。磐儿道:“王爷是回来的当天夜里醒的,醒来时手脚就。。。。。。就已经不能动弹了。请来的大夫都说王爷身上的伤没及要害,但是中了奇毒导致身体瘫了,可是没有人知道王爷中了什么毒,也没有人会医治。我。。。。。。私自取了您的血,给王爷服下,也不见功效。。。。。您,不会怪我吧?”
磐儿怀揣谦意看我,我道:“你这么做是应该的。”
磐儿又道:“这几日,王爷心里不舒坦,脾气不好。也不大愿意进食。。。。。。”
磐儿正说着,忽听一居狠冽的“滚!统统给我滚!”紧接着一个翠衣婢女从我正对面的房间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而站在门外端着早膳的另一个翠衣丫鬟正双腿打颤,怎么也不敢再走进去。
磐儿道:“姐姐,那就是王爷的房间。”
我抛下磐儿快步走上前,门前的侍卫不认识我,正待询问,却见容沐从谦益的房间走了出来。一见到我大喜道:“夫人醒了?真是太好了。”
我点头问道:“谦益怎样了?”
容沐苦笑摇头,“王爷心情不好。”
我左右看了看,“月霏呢?”
容沐道:“去找天医了。”
“我进去看看他。”我接过翠衣丫鬟手中的早膳,抬脚进屋,刚要转入内室,又一句更冷冽的“滚”迎面砸来。
我稍顿了脚步,道:“谦益,是我。”、
谦益沉默了下来,很久没有出声,我索性进了内室放下早膳,在桌前坐下,说道:“让我看看你好吗?兴许我会有办法。。。。。。”
“丫头,”谦益打断我的话,幽然出声,“我不要你看到我现在的模样。”
“谦益,别忘了,我还是个大夫。”
谦益又是许久没有出声,我便当他默许了我请求。瞧见屋内搁着一盆干净的洗脸水与手帕,我走过去打湿了手帕来到谦益身边,坐下来,拂开他脸上杂乱的头发擦拭他的脸。他的脸色很奇怪,没有特别明显的中毒迹象,只是显得比平常时候更惨白一些。
难道说。。。。。。
谦益四肢僵硬不能动弹,任我为他梳洗,只说了句,“你醒了就好,我浅浅一笑,随手取来一只茶杯,掏出银针,猛扎了自己一针,又取了谦益的一滴血,混合后,发现血色越变越浅,几近透明了。
果然,谦益体内的毒,原本就混入了”毒皇“落沉香。是以我体内的落沉香药血无法解毒。毒药是不能自己破解自己的。落沉香是毒药。对绝大多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