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
,“已经无碍了,有劳楚王妃挂心了。”
宁毓儿娉婷一笑,“我让人炖了安胎养身的补品,一会儿就让人给夫人送过去。”
我谢道:“有劳楚王妃了。”
“夫人无需跟我客气。”宁毓儿一直谦雅温柔的笑着。
那样柔美的笑,能柔软人心底最坚硬的部分,我不忍再看下去,对潜光与宁毓儿道:“王爷、王妃见谅,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潜光的眸光追随着我的眼,我知道他有话要说,可我没敢让他说出来,提起裙裾便往会走。
几乎像在逃命。
然而我又没能真的就此离开,确定我已逃出了潜光与宁毓儿的视线,我停在了拐角处。正瞧见宁毓儿掏出一方湖丝手帕体贴的为潜光拭汗。她娇笑道:“光哥哥,瞧你,满头是汗。”潜光略显得有些不自在,企图阻止宁毓儿,却终究没能拗过她的坚持。
我看在眼底,酸涩在心中泛滥。这一刻,我忽然明白,无论我与潜光如何彼此相属,如何真心相爱。在这个时代,不,即使是在属于我的那个时代,我也不能理直气壮的站在他身边,做宁毓儿正在做的事。
即便这件事如此微不足道。
第二卷 水龙吟 第59章 重提往事
我漫无目的往回走,一直走,不停歇。什么也不想,杜绝一切人,一切物入我的眼。值得途径谦益暂居的院落,再一次听到一句凶狠冷冽的“滚出去!”我停住了脚步,微风过耳,催我入内。
我转身跨进院子。磐儿已不在院中,唯见容沐端着一只口沿外移 ,喇叭形底座的白色瓷盅盘,灰头土脸的走出谦益房间。见到我,他大喜过望:“夫人来了,这便好了。”
我看了看瓷盅盘内冒着热气的漆黑粘稠液体,了然问道:“他不肯喝药么?”
容沐不便言明,只苦笑点了点头,“王爷这几日都这样。”
“那你就依着他?”
容沐的脸色更难看,秀眉几乎纠结到一处,“王爷的脾性。。。。。。谁敢逆他的意思?”
“他都那样了,逆了他的意思又能怎样?他还能把你吃了不成?”我稍显薄怒,要知道,由着谦益不喝药,坏处只会更大。
到底是真心敬畏谦益,容沐对我这句“他都那样了”颇不满意,嘴角动了动,但最后只是低下眼不吱声。我仔细打量他,他那天上有地下无的俊脸因疲累而显得格外苍白,越发似惹人怜爱疼惜的美人。尽管他此时束了发,一派标准的男子装扮,依然掩盖不了他比女人更女人的阴柔之美。
幸好在性格上他是健康的,至少他喜欢的是女人。
夺过容沐手中的瓷盅盘,我说道:“罢了,我去试试吧,这药虽不能解了他身上的奇毒,倒也对身体有益。”说完我跨过门槛,这次进入内室相当顺利,仿佛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一般的谦益,没有再迸出那句令人胆寒心惊的“滚”,放下瓷盅盘,我尚未开口,谦益却先说话了,“丫头来了?”
我讶异,“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只是瘫了,耳还没聋。”
我走到谦益床前,挂起帐帘,盯着他,“为何不肯喝药?”
“那药太苦。”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怎么还跟孩子似的,还怕药苦?良药苦口,你很清楚的”
谦益清冷冷一笑,“其实,明知无用,又何必喝呢?”
“你怎么知道无用?你又不是大夫。”我在床沿坐定,“大夫既然开出了方子,这药就自有它的用处。虽然不能解你身上的奇毒,却能将你的身子调理好。你如此固执的既不用膳也不喝药,时候到了,你死了,肯定不是被毒死,而是虚弱致死的。你信不信,你若是再不用膳喝药,过不了两天,就不能中气十足的骂人了。”
“丫头,我几时骂人了?”
“你一口一个‘滚’,狠冽的像是阎罗发威,吓得丫鬟们腿脚发颤,还不是骂人?”
“我只是见不得她们那副颤巍巍、害怕的模样。。。。。。”
“你自己惹人害怕,如今反怪别人怕你了?这是哪门子道理?”我反驳道。
“丫头是不是见过老七和毓儿?”谦益突兀的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
我蹙紧眉头道:“我脸上写着我见了他们吗?”
谦益正色道:“我能感觉到你心头不畅快。不仅仅因为我瘫了的缘故。”
我暗暗一惊,没想到他的观察依旧如此细致入微。但我嘴上却不愿承认,“你胡说什么,跟别人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你如今被我害成这样,我心头才畅快不起来。”
谦益没再与我争辩,脸上飞过一抹淡笑,“即使明知你在骗我,我还是很开心。至少你愿意骗我,这表明你还顾虑我的感受,你还担心我。。。。。。”
“谦益,”我截断他的话,轻声哄道:“不说这些了,把药喝了好吗?”
“丫头,我想知道,如果我能活下去,你肯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回到我身边。。。。。。”
谦益,花儿谢了你可以要求它再开,可我不是花,“你会好起来的,等你好了,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值得你爱女子,你会很幸福的。。。。。。”
谦益直视我双眼,倔强而固执的一字字说道:“今生今世,我的幸福只与一个女人有关。除了你,我不会再要任何女人。”他闭了双眼,呢喃,“丫头,我只要你一个。”
“谦益,我不值得你如此。。。。。。”我已经变心了。
“丫头,都怪我。我知道,如果不是我疑心病太重不是我对你见死不救,一次次怀疑你,试探你,不是我自以为是的冷待你,在你最需要关心和安慰的时候刻意忽视你的感受。。。。。。你不会弃我而去,更不会爱上老七。。。。。。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一次次怀疑我,试探我?听者有心。。。。。。谦益还做过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么?我清楚,他一直怀疑我跟哥的关系,怀疑我是哥放在他身边的眼线。毕竟慕容植语曾是祁千度的未婚妻,曾经非常爱慕祁千度。
那么,我猛然记起一些事,看向谦益,“告诉我,我写给墨阳世子的那些信是不是被你截下了?”
谦益抬眸,没想到我会问起这个,稍稍一愣,但答得干脆:“是。”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难怪哥从没有收到过我写的那些英文信,记得当时每一封信,我都是吩咐景王府的下人替我送出去的。我一度以为是墨阳王烧了那些信,没想到竟是谦益暗中做了手脚。
而那些信上的文字,他是完全看不懂的。所以,即使他不怀疑那些信是我向哥密报他的情况,恐怕也会认定我与哥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是正常人的逻辑:倘若我与哥之间清清白白,就无需遮遮掩掩用常人看不懂的文字交流。
他哪里知道,我与哥双双来自异时空,我用英文写信关心哥,只为保守“借尸还魂”的秘密。
因为我怕他知道这秘密后失去他。
可是,想必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导致谦益始终不能全心全意的信任我。即使在他爱上我之后,恐怕仍是未能抚平他心中的疙瘩,他仍是怀疑着我。
心如明灯照过,以往不甚明白的事,此刻,忽而就有些明白了。
记得在泰州的泰川客栈,谦益曾让我看过三份地图,是他的势力分布图:一份是兵力分布图,一份是官员录图,还有一份是财资聚集图。那时,我以为谦益该是信任我的,以为他真的接纳了我,允许我参与他的夺嫡计划了。
然,如今看来,那应当只是谦益对我的一次试探,一次考验,地图大抵也不会是真的。遗憾的是,我没能通过那次考验,因为那之后,我依然在给哥写英文信。
故此,关于我参与谦益夺嫡计划的事就不了了之了。谦益没再向我透露过任何东西,也不再让我碰触他的任何事情。
一切会是这样么?
我看着谦益,问道:“当日在泰川客栈,你给我看过三份地图,那些图是真的吗?”
谦益没想到我的思维如此跳跃,又一次怔住,不过待他反应过来,依旧答得干脆,“图是假的。”
“所以,那是一次试探,对不对?”
“对。”
果不其然。
“那么,你从涁河治水患回来时送我的那只手镯呢?那只我根本戴不了的手镯是不是也是试探?”试探我对他的感情。很早的时候,我就寻思过,奈何一直没能想通透。试想以谦益心细如发的观察力和他一贯缜密的做派,怎么可能买错一只尺寸不合的手镯?如果手镯不是买给我的,以他的谨慎,也不至于大意到将送给别人的东西送给我。
现下看来,除非他是故意为之,他想刺激我,借此看我的反应,判断我对他的感情深浅。
这次谦益沉默了下来,没有立即做出回答。
良久,他方吭声,“那确实也是一次试探。我担心。。。。。。丫头,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老七始终陪着你。我知道,老七一直爱慕你,那段时日,更不惜为你得罪数位王妃,大骂十七,时时处处维护你。而你失踪几日,最后竟是他将你寻了回来,那日发生过什么,没人知道。。。。。。我担心。。。。。。〃
“你担心我已移情别恋?所以用那么残忍的方法试探我,对不对?可你知不知道,那时,我心有多痛?多难过?”我淡然道:“你就那么不信任我么?”
“不过,算了。”我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呼了口气,“我们不说这些了。”旧事重提毫无意义。
罢了,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根本没有再追究的必要了。
现如今能做的,只是空叹上天作弄,让我与谦益在对的时间,因我的隐瞒,他的猜疑,我的无知,他的试探,错过了彼此。
“喝药吧。”我努力平复了心情。
谦益看着我,看了许久,眼一瞬不眨,最后点了点头,“好,我喝。”我将谦益扶起来,垫了床褙子让他靠在床头,再取来瓷盅盘一勺勺喂他喝药。喝药之时,谦益盯着我意外的露出了笑意,我掏出手绢擦掉他嘴角的残汁,他笑意更浓。
我疑惑问道:“是不是这药太苦,你被苦傻了?作何一直笑啊?”
谦益略显激动道:“丫头心里还有我,对不对?你还在意过去的事,还关心我,对不对?”
“谦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心疼他,可我也怪他、恨他,我始终把知道囚禁在两相对立的矛盾之中。然,对上谦益殷切的眼神,我没勇气说出我还恨他,只得四两拨千金道:“无论如何,你总是我腹内孩子的父亲。”纵使这个孩子的到来曾经不受我期待。
听到孩子,谦益霎时又黯淡了神色,沉寂半响后问我,“丫头,跟我说实话,我还能不能看到孩子出生?”
“能,当然能。”谦益的话,一把将我推入哀伤境地。伤感又涌了出来。我死命眨眼,想驱赶眼中无故冒出的氤氲水汽,“我不会让你出事的。相信我,我一定会有办法解了你身上的毒。”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毒皇”落沉香也一定逃不脱这一规律。
谦益见我神情,笑了笑,反安慰起我来,“丫头,不必太过强求了,也不要责难自己。尽人事,听天命吧。这两日我躺在床上日思夜思,想了很多事。如果老天注定我不该坐乾坤殿里的那把椅子,我会将手中的半壁江山交给老七。。。。。。”
我插话道:“谦益,你又在胡说什么?”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交代后事。
“丫头,听我说。”谦益继续他的话题,“这是我的真心话。如果我不死,大洛的江山我志在必得,老七他休想染指。可如若我没能活下去,我必须为你与孩子谋求今后的生路。我一生树敌无数,我想,除了老七没有人有能耐且愿意尽心尽力的保全你们了。。。。。。”
“好了!”心潮翻滚,我无法再听下去,“你只是中了毒,又不是烧糊涂,怎么净说胡话?再说,我可就走了。”
我作势起身要走,谦益这才赶忙道:“好,我不说了。”
“这就是了,”我重又坐下,“说点别的吧。”
我试着按摩谦益僵硬的四肢,胡乱挑起些话题。
一日便在杂七杂八的话题中度过去了。
第二卷 水龙吟 第60章 佛手姜汤
当日夜里。
我找来容沐,要他为我做三件事:
一、筹备一间药房,置备三百七八种草药,十名醉心制毒的高手,十名精通解毒的大夫;
二、遣人去天医宫为我盗几本医书;
三、替我抓老鼠,越多越好。
容沐不解,“夫人,抓老鼠作何?”
我看了他一眼,脱口而出,“用老鼠的命,跟阎罗做笔买卖,看能不能换回你家王爷的命。”
容沐微愣,稍后竟娇笑起来,“草民曾听磐儿姑娘。。。。。。呃,如今该称长博公主,说过,夫人说话时常怪异有趣,看来诚不欺草民。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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