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
向景王府,便是意欲借老七的手来对付我。可惜,她却不该将那方手帕与暗杀缇骑——刺杀,关联起来。这是她最致命的失误。”
“为什么?”失误在哪里?
谦益意味不明的轻笑,看向潜光,“你可以问问老七,皇后失误在何处?”
我转看潜光,潜光眼神有些许闪躲,我不放弃道:“潜光,说啊,我想知道。”
潜光睇向我正待开口,谦益走到内室的桌前,邪邪一笑道:“因为他就是暗杀缇骑——刺杀手的主公。是以,他自然知道那方手帕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给我的。不过,我还是得感谢他看在丫头的情面上,没有顺了皇后的意,倒打我一耙。”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怔得不知阖上嘴。
潜光是……刺缇骑的主公?
潜光见我神情,急忙解释道:“雨儿,我并非有意欺瞒于你,刺缇骑真正隶属之人乃是父皇。我们目的只是除去那些有贪赃枉法之实,却又不适宜由刑司衙门治罪的官吏,还百姓一片清宁。”
谦益冷声打断,“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其实父皇就是私心想保太子一命。死在刺缇骑手下的人,可基本都是太子的人。这些人与太子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的勾当一旦拿到朝堂里由刑司衙门审理的话,太子可就人头不保了。把他们秘密杀了,不就是想来个死无对证,让朝臣们无话可说?”
潜光回看谦益看不出眸中深浅,叹了口气,“你该体谅父皇,太子毕竟是你我的兄长,他的长子。如不是你步步紧逼,意欲将那些为非作歹的官吏推到明面上揪掉太子的人头。父皇也不会命我组建暗杀缇骑,刺。”
“是吗?”谦益冷哼,“我体谅他,他何曾体谅过我?又何曾将我当作他的儿子?”谦益的声音陡然拔了上去,但很快又落了下来,恢复他一贯的平静。
“所以,”潜光疑问,“是你让人在灵通州杀了自己的门人,那个惯有清誉的宣慰使司同知?”
“你以为我会舍得拿自己的人与父皇作对?”谦益大笑,转瞬,阴沉了面色,“杀他的人是墨阳世子祁千度。”
“怎么可能?”我叫出声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乱了,一切都乱了。
谦益见我惊呼,特意看了我一眼,展开眉又道:“那个宣慰使司同知此前一直在墨阳王府辖地任职。后来意外的,拿到了一封墨阳王写给鄂伦旗族长的信,信中商讨该如何攻打我大洛……那可是通敌叛国的罪证,一旦揭发出来,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是以墨阳王不惜让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亲自追夺那封信,更兼杀人灭口。”
“那次,我布的后招,虽未能杀了墨阳世子,夺回的也是封假信。但到底还是听到了那个宣慰使司同知死前的最后几句话。知道墨阳王那只老狐狸对我大洛有异心也够了。
我发觉自己的心跳极快,仿佛赶着1/32的拍子跳动。
我终于知道哥始终不肯对我言明的事了。可他隐而不言的事为何就这般沉重呢?压得我的心就要受不住了。
难怪我救了哥之后,言谈间,他曾失声嗫嚅,“人心,可有满足的时候?”
是啊,墨阳王已经贵为四大藩王之一了,却还是不满足,竟想勾结鄂伦旗人谋夺洛朝天下。
记得那时哥还说过,“雨儿,我只能告诉你,哥做很多事都有身不由己的苦衷……有些事,你迟早会知道,包括这一身伤的来由,但不是今天,今天不是黄道吉日。”
他那时如何能告诉我,我心目中一直伸张正义的他竟杀了一个惯有清誉的好官。他是为了保住祁家九族吧,他顶了祁千度的身份,就多了祁千度的责任。为保住墨阳王府那许多人,他杀了一个本不该杀的人,所以他不快乐。
他养病之时常常有意无意的眺望窗外,其实就是他良心不安的一种表现。
这个世界是怎样了?乱了,乱了,全都乱了。
潜光是刺杀手的主公……哥杀了谦益手下一个好官……然后,因我与哥走得近,哥送我礼物,我又总给哥写英文信,谦益便始终怀疑我爱他的真实性……一条线在脑中显现,理清了,很多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理清了。
我扬起头看了看潜光,又看了看谦益,脑中却又是一片混乱。
第二卷 水龙吟
第73章 亭子有鬼
叹了口气,我越过谦益,也许我需要一个人静静。
谦益一手拉住我,平淡一笑,认真而诚恳的说道:“丫头,其实我来只想告诉你,我不会放弃,但也不会再逼你。”
我与潜光皆是一愣,相互对视一眼,尚未明白谦益话中深意。便听得磬儿在屋外喊道“王爷,长博把小世子与小郡主请来了。”小世子?小郡主?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谦益已松开了我的手,笑逐颜开,起身就往外走。身上如水的绸缎因他站起而哗啦啦向下滑去,走动时走出水般流畅的音符。
我痴愣站着,琢磨谦益那句“我不会放弃,但也不会再逼你”。
拉开门,谦益回头对我笑了笑,说道:“丫头不想见见吗?他们可是丫头为我生的一双儿女。”
小世子,小郡主……“是我的孩子?”我醒过神,蓦地激动起来。清醒至今,我始终忙碌不歇,竟没得空抱抱自己的孩子,连看也未曾看过,真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潜光像是明白我的心思,温和道:“雨儿快去看看他们,喝药、用膳的事我自己记得。”
我回了潜光一笑,点点头道:“那你记得好好休息,我过会儿再来看你,嗯……过会儿,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潜光暖笑应声道:“好。”
此时,谦益已消失在门口,我急忙追出去。没想他会在门外等我,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淑女似的往后退了几步,与他保持两三步的间距。我想我急刹车时的动作手脚并用,可能有些滑稽。一旁站着的磬儿嘴角上扬了一下,又恢复,再上扬,再恢复,那模样想笑不敢笑,看来特别像嘴抽筋。
“磬儿——”我瞪了她一眼,“有那么好笑吗?”
磬儿眯了眼别开头不说话,反是我前面的谦益说了,一本正经的说道:“长博公主要笑就笑吧,本王也认为十分好笑。”说完,他竟带头大笑起来。
磬儿便跟着“咯咯”娇笑出声。我扁了扁嘴,略有些气窘,暗骂,这两人就是有毛病!也不理他们,索性越过谦益自己往前走,料想孩子大约该在谦益房中。走到目标房门前,正要推门,磬儿叫住了我,指了指右手边,笑意不退,道:“姐姐,隔壁那间。”
我只好强忍窘态向右转,推门进房,谦益与磬儿笑着便也跟了进来。内室中有两个女人正坐在床沿仔细看着床上的两个“小包袱”,想来这两个女人该是我孩子的奶娘。
我轻轻走过去,心里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与期待,从自己身体里掉出来的两个小肉团究竟会是什么样子?谦益似乎也有少许紧张。两个奶娘见到我们进来,起身就欲叩见行礼,谦益挥了挥挥手,她们识趣的退到一旁。
我走到床边,看着两个“小包袱”,发现孩子真的好小。我打开他们身上层层叠叠的布帛,心里早柔成了一滩水,手里的动作也更见轻柔。原来母爱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东西。没见到他们时似乎不觉异常,一旦见了,便有种想把世上最美好的事物都给他们的冲动,不忍心他们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我上上下下打量他们。
两个孩子,闭着眼,呼吸浅而快,似乎睡得正香。头很大,身体比例不协调,头形颇为古怪;鼻子扁平,双颊看似不太对称;肤色红润,女儿身上还有一层白色油腻的胎脂,臀部与胸前有青斑。儿子满头黑发,女儿几乎没有头发……
果然,我的孩子,没有逃脱新生儿样貌丑陋的规律。
很好,丑,就一个字。
大概比一般的新生儿还要丑一些。尤其是女儿,几乎、肯定、简直就是集万千“丑”于一身了。
我刚刚在心里得出结论,替这个小妮子叹息一句。
身边的谦益一直死死盯着孩子,表情有些古怪,始终也没敢碰触这两个小家伙。我想,他难道怕下手太重把孩子弄痛?
可惜这个想法还没成形,突然听到谦益出声,冷然呵斥一旁的两个奶娘,“你们确定这是本王的儿女?”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不过能吓人的冷冽、威严、狠辣……味儿统统都糅杂进去了。两个奶娘经这一吓,都不知道姓什么了,哪里还找得到自己的声音,忙不迭的跪下,原地发抖。
磬儿也吃了一惊,以为哪里出了岔子,缓声询问奶娘。
孩子听到突如其来的响声,条件反射的伸张了手脚,张开手指,拱起膝盖。我心疼的冲他们哈了口气,冷冷瞟了眼谦益,语气不善,道:“你哪只眼睛看出孩子不是你的?”
他那句话是很有歧义的……
我生的孩子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谦益缓和了表情回看我,嘴角有些怪异的抽动,眉头锁紧,语气十分坚定,“丫头,你我怎能生出这么丑……怪的孩子?”他本来是想说“丑陋”吧?
我霎时明白了谦益的心思。忽然就想笑,但更想骂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面把孩子重新包好,一面数落谦益,“没知识你也该有点儿常识吧?孩子出生才几日,本该就这么丑。谁的都一样,不信你去看看宁毓儿的女儿,绝对也好看不了。你若是看到一个一生下来就貌若天仙的,肯定非妖即鬼。”
谦益被我说得满脸不自在,却还是不死心道:“那也不该这般丑吧?”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女儿身上,看我正盯着他,又不自然的挪开眼睛,瞥向别处。
唉,果真是女儿惹得祸。小妮子这小模样丑的,连她亲生父亲都不肯认她。
我翻个白眼,为女儿鸣不平,极力要为她争取公平待遇,“你知道什么?这才叫正常。再过一段时日,孩子就会慢慢漂亮起来了。”
谦益俊逸的脸上讪讪一笑,不认同也不反驳,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转身恢复一派高贵优雅的姿态,挥手示意两个奶娘起来。
白痴!我抬头看他暗暗补骂一句。原来这个看似什么都会,万事精明的男人,也有这么白痴的一面。不过回头一想,倘若我不是大夫,不是早知道孩子身上这些丑陋的东西会随着日子的流逝而渐渐消失,此刻心里的落差一定也很大。
毕竟,从遗传学上说,我与谦益虽不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姿容,保守来说,也能算是中等偏上了吧。心理上难免认为,这么丑的孩子,真不大可能是我出品的。
磬儿见我与谦益各怀心思沉默,笑了笑,转移话题道:“王爷与姐姐还没给小世子、小郡主取名呢。”
我回过神来,谦益略眉一展,脱口就说出了十几个名字,很自然的转问我道:“丫头认为哪两个好?”
我睁大了眼,感到意外,没想到谦益早已琢磨过孩子的名字了,更没想到他会征询我的意见。我有些不敢相信,他真的改变了许多。我原以为他会霸道的不让我参与孩子的定名,心里便也没有正经的为孩子准备名字。
谦益见我不出声,低头问道:“丫头都不喜欢?还是你已想好了别的名字?”
我摇摇头,道:“你适才说得‘惜诺’就很好,对己该惜,对人种诺,惜诺如金,听来清雅,不如给女儿吧?你说呢?”
谦益含笑点点头,“如你所愿,那儿子呢?”
“儿子的话……”我寻思着,谦益专注的看着我,专注到我低着头也能感到他灼灼的目光。我眸中一亮,扬首道:“单名一个‘煜’字可好?”
谦益想了想问,“丫头何解?”
我朗声道:“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取‘照耀’之意。日至光,月至辉,既明了自己,也照耀别人,你认为可好?”
谦益低眉冥思,不知心中如何计量,良久后,抬眼看我,道:“煜,玄学之中,可解作清雅荣贵,勤敏多才。好,亦如丫头所愿,便叫他‘竹煜’。”
磬儿听得取了名字,走上前俯身逗弄孩子,轻轻柔柔说道:“煜儿,诺儿,你们俩有名字了。”
女儿似听懂了一般,偏向一侧安睡的头应景似的动了动。
磬儿欣喜叫道:“姐姐快看,小丫头点头了,她肯定喜欢自己的名字,快看……”
一听这话,我与谦益同时探头去看,两颗头行动太过一致,结果精准的撞在了一起。
我痛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摸头,谦益的手便自然的伸了过来,在我头上被撞的地方轻轻揉开。我怔愣一下,颇有些尴尬的跳开,谦益见我反应,收回了僵硬在半空的手,也不多说什么。眸中一暗,脸色有些难看的低下了头继续看孩子。
气氛顿时有些压抑,磬儿来回看着我和谦益,见我俩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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