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
“丫头,我有份贺礼要送你。记住一会儿留意看河中。”良久,谦益开口。说罢,放开我,如水鸟般由木窗中飞身而出,直插而下,我吓得惊呼了几声,“谦益。”传来他的声音,“丫头,瞧仔细了。”
不知道谦益要求瞧什么,我双手紧抓窗棂,睁大了双目,盯着漯河,隐约听到有节奏的拍打水面的声音。
不一会儿,河面上亮起了一只红灯笼,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像是骨罗牌,一只接一只亮了起来。到最后,已数不清一共有多少只被点亮的红灯笼,我张大了嘴,消化摆在眼前这个极大的惊喜。不知用了何种方法,河面的红灯笼被人用某物固定住,变幻成一颗巨大的“心”,一颗红色的火热的心。
我看得痴了、呆了、傻了……
再回神,风姿卓绝的谦益已负手立于身侧。
“喜欢吗?丫头。”他问。
我满心复杂情绪,感动与激动溢于言表。也许女人天生都钟情浪漫吧,我不停地点头,道:“喜欢,很喜欢。”
时光仿佛回到了两年多以前,回到我仍迷恋着谦益的时候,那时的我,表达感情,羞涩中大胆又直白。也许月亮真的会惹祸,披一身秋叶月华,我踮起了脚尖,一手绕至谦益脑后,拉低了他的头。他配合地低头,任我在他额间印下一吻。
“谢谢。”放开谦益,我转眸再看那颗“心”。这就是那颗,我曾经苦苦追寻的心吗?
许久,许久,谦益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安静地陪我看那颗心。然后转身,道:“丫头再教我跳一次爱情之舞,可好?”
“爱情之舞?”反应过来,我吸了口气,道:“好,我带你跳,你跟着我的节奏,重复我的动作。”
口中哼出《1000years》的旋律,摆出一个魅惑的姿势,我舞动起来,热情、缠绵、性感……带着谦益,在房间内如彩蝶般翩飞。谦益到底是不会跳伦巴的拘谨古人,性感的身材虽能有样学样,扭胯、捻步、抖肩……却是有神无韵,惹我醉声大笑。
笑声中,他猛然伸手至我腰际,手中用力极大,将我压向他的身体。我几乎是跌入他的怀中,抬眼一看,他双瞳内幽暗一片,呼吸已渐渐凝重。俯下身子,薄唇有意无意地扫过我的唇瓣,温暖的大手在我脸颊摩挲。
霎时,我显得有些紧张,僵立着一动不动。醉意上涌,颤栗的感觉在全身蔓延,让我无力抗拒。我并不抗拒的反应大抵鼓励了谦益,他的吻落实在我的眉眼,一路向下,吮吸了唇瓣,最后流连于我雪白的颈项。
如此一吻,尽消魂。
酥麻的触感击败了我本就不甚澄明的理智。我忽而觉得自己就要融化在谦益滚烫的浓情中。一阵凉风潜入,我禁不住一颤,谦益脚步变幻,抱我一个旋转,只手合上了打开的窗。两人顺势落入纱帘之内。
掌风拂过,纱帘内的数只红烛瞬时熄灭。
气氛越发暧昧,空气中有了情欲的味道。月华透过窗照射进来,纱帘在淡淡月光的映衬下,孕育出唯美朦胧的意境,更加惹人情动。
入耳的是谦益暗痖动情的低呼,“丫头。”
他的手慢慢转入我的腰间,至绑带处,轻轻一拉,我的外衣随即散开。丝绸外裙在谦益手中,由肩头滑下,坠落于天蓝色的地毯之上。他的手指与我垂散的青丝缱绻,轻拂我丝滑的肌肤。下一刻,中衣被他拉下了肩头,他埋首,细碎地啃咬我的肩,呼吸更重。我感觉微痒,胡乱拉扯他的衣裳,略有躲闪。
他紧紧捉住我,手像极了会跳舞的奇妙精灵,在我身上舞蹈,留下一个又一个火种,点燃了我冰凉抑郁的心。心,甘愿沉溺于原始欲望,我纵容自己在这个暗昧的月夜,无限沉沦。
偏这时,清越的笛音生硬地撕开情浓的黑夜,飞来,震动耳膜。一曲空灵的《云水禅心》,悲从中来。
我浑身一个激灵,蓦地恢复了神智的清明。谦益也是一惊,急忙拉上已被他退至肩下的、我的中衣,迅速拾起我的外裙替我披上。他愠怒地打开窗,我烧红了脸,羞赧地整理好衣裳走上前。只见船舷上背对着我们坐了一个束发戴冠、袭一身白衣的翩然佳公子,横吹一只翠绿玉笛,阔袖在秋风中高贵地随着曲调飞扬曼舞。
笛音却哀婉悱恻。
来人不是潜光是谁?
听着悲凉的笛曲,这个有些苍凉的背影在我的眼前如墨入水一点点化开一丝丝融入我眸中,变成冰凉的湿润。无法言寓,我内心涌现冲动,流泪的冲动,费了极大的自制力仍没能忍住。他,赶在今夜前来,也是要为我庆生吧?
第三卷 帝都殇 第12章 惊震不已
冷睨了许久,谦益纵身跃下,悲凉的笛曲嘎然而止。
两个高贵男人间脆薄如纸的微妙平衡,终是被谦益眼中、潜光曲中的汹涌暗潮冲破。共同的冷怒之情倾泻而出,凄凉肃杀之意顿起。
潜光闪电般回身,点足跃起,凌厉的掌风带了森寒之气击碎西风扫向谦益。谦益凌空优雅转身,轻巧躲过了此掌,未及落下,潜光又是一掌迫近。谦益右手轻拂,划出一道冷厉弧光,透着蝉薄刀刃的锋利。潜光凌步半退,抬手反掌一抹一挡将弧光的威力卸去大半,又接一个顺水反推,如秋风扫落叶般迫谦益无法不退开一丈。
两人同时落于甲板,冷眼怒视彼此,夜亮里,衣袂翻飞,猎猎作响。五彩的灯笼似为他们掌力所迫,晃荡中任彩光交织,清冷中散发浓郁的血腥味道,勾勒出一抹艳丽的肃杀。
静立,他不动,他亦不动。
诡异的杀气在两人间流转,湿润的空气为杀气冷凝,剩下的、呼入我口中,已觉太过稀薄。心,咚!咚!咚!跳不停,声声似擂响的前方战场的战鼓,压着某种节奏,有力地重复。电光火石间,两人几乎同时动了。
他的掌,他的拳,缠斗起来,一招一式快如电闪,飘忽不定的身形变化万千。入我眼的,就只是一青一白两道身影重叠分离、分离重叠,闪动回旋、回旋闪动。强烈的视觉、触觉、感觉冲击下,浅醉的我已彻底清醒,脑中蓦然冒出一句“不死不休”,心突跳,旋即拉开门,奔出房,冲下楼。
楼阁之外,五彩的灯笼依旧在来回晃动,斑斓的色彩在黑夜里跳动,恍惚了我的视线。
摔倒,绊倒,磕碰……来不及痛呼,爬起来,脚下不敢停,跌跌撞撞来到甲板,我喘着粗气高喊,“住手!不要打了!”缠斗的两人攻守相顾,拳脚交错,优雅又凶狠地打斗。纵使不懂武功,我依然能看出,两人的招式,夹带刀剑的戾气,霸道而招招致命。
“别打了!都住手——”我一声声疾呼被河风吹散,如片片飞雪坠落我心,却似未吹入两人耳中。一场你死我亡的男人间的战斗没有结束的迹象。
我急得跳脚,那样拼命的姿态,再打下去,总会有人非死即伤。而无论哪一个受伤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我冲上前去,意图阻止他们,两人却默契地同时闪开,不欲我近身。急火烧心,无可奈何之下,我陡生一计,奔至船舷处,威胁两人道:“你们若再不停手,我便从这里跳下去!”
九月的漯河,水凉,风凉。此刻,我心,亦凉。
“丫头,别傻!”
“雨儿,不能跳!”
两人同时喊出,手脚却没停下。我狠狠一咬牙,提起裙裾翻爬船舷,脑中“嗡嗡”作响,一阵眩晕,身子就要坠下。两人急忙飞身过来,一人一手,同时搂在了我腰侧。
他们手中使力,弹指间我已落回甲板。两人缠于我腰间的手却又斗开。我趁势转身抱住谦益,道:“求你,别打了,你答应过我,不杀他的。”
“雨儿,不要替我担忧。”潜光柔声说道,下一刻又变冷冽,“鹿死谁手,尚未定论!”放开谦益,我对上潜光的眼,先是吓了一跳,那双眼黝暗而深不见底,猛然瞧去,竟让我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也许察觉了我的畏惧,转瞬,潜光已恢复成往日模样,温暖的像一轮春日的太阳,低声问我,“雨儿,近来可好?”
只是如此简单的一句,却有种沧海桑田,岁月洗练后浓情沉淀下来越发醇香的感觉。除了流泪,我说不出一句话。迷离了眼,模糊了视线,死死瞅着潜光。我用力地吸鼻子,试图给潜光一个正常的微笑,却没能做到。
谦益见了,酸涩地低笑一声,“鹿死谁手?竹潜光,别太高看自己,这是帝都,你来得了,未必出得去!”
“是吗?”潜光讥笑,“我倒想再领教领教三哥的非凡手段。”
一股令我发颤的冷气流在两人间流动。
“谦益,潜光,你们还想打么?”
两人看了看我挂泪的容颜,半晌,终于松开了各自紧握的拳头,不再出声。良久之后,我抹了眼泪,吸了鼻子,打破沉寂,柔声问潜光,“你的旧疾已好了吗?”
潜光温柔道:“雨儿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会活下来,无论多么艰难。”他思及什么,顿了顿,脸色变得晦暗阴寒,狠狠睇了眼谦益,“况且,我若不活下来,岂不太便宜了他竹谦益?!”
我回望谦益,他似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脸色微变。最后,却也只冷冷一笑,笑不达心底,什么也没说,仿佛潜光的恨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两人间熊熊燃烧的战火显然没有熄灭。我心中苦涩,轻叹道:“我只是希望你们都活着。只是希望你们能给彼此留一条生路……”
潜光打断我,“雨儿,别说了。算我对不起你,这辈子我与竹谦益,只怕注定了要不死不休。他加诸于我身上的痛苦,我岂能一分一毫都不还施于他?”
泪,如截不断的泉水,汩汩涌出,“潜光,终究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背弃了对你的誓言,辜负了你的情意,若要怪,就怪我吧……”
听到这一句,谦益脸上闪过惊愕,潜光眼中痛色更深。他侧过脸,青丝纠缠着夜风胡乱飘散,为他俊朗的面容添了几分苍凉。他闪了闪眼睫,吐纳几次后才平复了情绪,凄苦道:“那日,你说,你不爱我,当真,不爱我了吗?……雨儿,你当真那般确信,自己深爱的人是竹谦益?”
“潜光,是我负了你……”我哽咽,再无法言语。心,揪痛不已。为什么?为什么感情的世界,总会有比刀劈剑穿更疼痛的伤害?为什么我会伤害我最不愿伤害的人?
潜光,对不起。
“雨儿,事实真是你所以为的那样么?就算是,你也不必自责,更不必愧疚,我要你记住,我竹潜光这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无论今后如何,我对你,始终不会改变。”潜光说得异常坚定。
我噙泪摇头,“不要再爱我了,不值得,根本不值得啊,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了你希望,又亲手毁了这份希望。我曾经让你等我,可是现今,我已经不值得你等待与守候了。我的心偏向了谦益,我背叛了与你之间的爱情,我变心了!
“雨儿。没有人是圣人!你不是,我也不是!我以为我可以放手,可是,时至今日,方才发现我根本已经放不了手了。”潜光仰头望天,带着几许凄清,“人有时候,其实不是自己,也管不住自己。就是理智也阻止不了欲望。”
谦益淡漠一笑,冷哼道:“竹潜光!你以为,容得你不放手?!丫头是我的妻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事实?”潜光退了一步,仰天大笑,笑得狂傲冷冽,“何为事实?自古以来,胜者王侯败者寇,事实从来只由胜者书写。你身边的所谓事实,有几分是真?你的柳正妃为人设计,你袖手旁观,致她沦为皇后阴谋的牺牲品。你的齐侧妃自小与老九青梅竹马,被你设计,借以牵制老九,却令她不慎落入贼人之手,饱受羞辱折磨后吞毒身亡……这些才是事实!而对雨儿,你……”
“竹潜光!”谦益挑高了眉,隐忍的面容下情绪有了起伏。
潜光冷嘲,“三哥,你事事谋定而后动,手段何等高明?倒也正是你的高明手段,教会了我,能否得偿所爱,不在于己身的品德休养,而在于权谋和手段!”
“七弟!”谦益挑眉冷喝,“若论手段和权谋,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潜光冷嗤,“小弟始终还是不如三哥,至少我绝不会卑鄙到对雨儿下‘情咒’!”
一席唇枪舌战,话题最终又重回到我的身上。
我脸色顿白,张惶地睇向谦益,“情咒?什么情咒?”谦益看着我,神色也略有变化,良久没有出声。我又转向潜光,急道:“情咒是什么?”
潜光停留在我身上的眸光,移开,望了眼悬月,面色沉重道:“在淼水国时,他对你施放的咒术,便是情咒。情咒较之其他咒术,颇为特别。其对人的身体并无大害,只是无药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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