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
谦益双手轻柔的抚上我的面颊,嘴角勾出完美的弧线,“丫头,这一刻你依然很美。”
“我渴了。”我侧过头,不愿意听到安慰的话,一如我倔强的哥,不要怜悯和安慰,在这皮相破败的时候。那会让我觉得自己无异于乞讨,以这种羸弱的方式……我不愿鄙视自己。
谦益藏住了我眼底的倔强起身为我倒水,背对我的身影那般的伟岸,像是一个港湾,能给我安全。我笑了,“夫君,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的港湾,我应该去保护的。
谦益的背影滞了滞,透出一股艰涩,像在思考,也像感动,再转过身时已风平浪静,带着宠溺的温柔,轻柔将我扶起,喂我喝水。水是甜的,心细的人加了蜂蜜。甜的感觉令我回味,在嘴里转了几圈,就渗进了骨血中,浓缩到心里去了。
我微扬起头,感激谦益,“夫君,你待我真好。”
谦益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几下,柔缓的抱住我,嘴唇眷恋在我眉眼之间,吻得珍惜,良久溢出一句,“丫头,我的傻丫头……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我心里笑了。可是夫君,你如何保证呢?如何保证别人不来害你呢?
“夫君,刺客抓到了吗?”我有些困顿。
“还没……你放心,屋子外头我加了数倍的侍卫。”谦益扶我躺下。
“我不怕呢,倒是夫君,你要小心啊。”我真的有些乏了。
“丫头……养好身子……”
我再睡醒的时候,谦益还在我身边,说是已经跟皇上告了假,没去参加早朝,便坐在一旁看书等我醒来用膳。磬儿说我久久未醒,早膳已换了好几次,王爷还没有吃。
我嫣然一笑,心里很暖……
我原以为,我受伤的事会引来很大的轰动。毕竟才御赐了一月的景王妃在自己的王府里受伤,还惊动了太医院执事,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小事。但好在谦益压了下来,其他人私底下知道归私底下,至少面上没有挑明了说。帝都的百姓和我的父王,母妃还不知道。
我自己是个大夫,知道这样的伤偏离了要害只要好好养着,是出不了人命的,只是失血过多,身子实在有些虚。至于丑陋的疤痕,我自有办法祛除的,早让磬儿准备好了许多“百味草”。
刺客那日没抓着,谦益还在着人彻查府里的下人,希望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能在王府里进出自如,这人不简单啊。
养了七日,身上渐渐好过了,谦益这才让我见客。首先来的便是大哥与哥,二哥老早就护送着父王,母妃回江东王府了。据说前几日太子和一众王府的王妃也派人送了名贵的药材和补品探望过,只是那时谦益还不让我见客。
今天见了哥,他那模样把我吓了一跳,即使隔了挡颜的珠帘我也能看出他整个人瘦了一圈,憔悴的神色,浓黑的眼圈。尽管他来之前似乎已好好打理过自己了,还是让我看得一阵阵揪心。
“祁大哥,筹备德颜妹妹的婚事很忙么?几日不见你怎瘦了这许多?”何事能忙成这样呢?
哥故作轻松一笑,避而不答,“没几日德颜的封妃典礼就举行了,我父王,母妃也赶来谢恩了,我其实没什么忙的。倒是景王妃自个儿得好好修养身子,别以后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祁大哥放心,我自己就是大夫,出不了茬子。我待会儿写张方子你带回去让人抓了熬着喝喝,也养养你的身体,可别德颜妹妹大喜,你却累倒了。”
“下臣谢过王妃……”
下臣……我很不喜欢这样与哥故作疏远的交谈,可大哥与谦益都在,也只能这样。来来去去说了些没用的话,我只好转向大哥。大哥多数时候沉稳的笑着,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我便问了些家常的话。他只说二哥写信来告,说大嫂的产期近了。估计也就是这几日,希望他能回去,可他实在公务太忙难以走开。
我看他的神色,其实还是想回去的,他娶妻虽早,却是头一次为人父,那种心情我想我是无法理解的。再说他虽不爱大嫂,可两人毕竟一起生活了许多年,情分总是有的。怎能不想回去呢?可惜时局不允。
他也无奈啊。
又说了一会儿,到了传晚膳的时候,谦益留哥与大哥同席,他们三人便去了。那些奢华的饭菜,我现在是吃不得的,另由厨子单独给我做些清淡的吃食。
这顿晚膳,是这七天来,唯一一次没在谦益陪伴下吃完的。饭菜依旧是依情亲自从厨房端来的,这七天来,一直是这样。我初时也很惊讶,看她也是不愿意的。不过大概迫于谦益与她母亲的压力,她还是谨守礼仪,规矩的送来了。
头天她还跪下向我认错,眼中是委屈,不满,甚至还有恶毒的愤恨,恨不得冲上来把我撕裂,挫骨扬灰。她真的是不懂一点儿人情世故,认错,却连粉饰太平也不会做。我淡淡的看她,心底里不屑,轻柔的说着许多话,不是说给她,而是说给谦益。我看得出,谦益希望我与她和解,既然她已经让步,我又何必做恶人呢?
谦益温柔的看我,他不知道她的妻子心里有多么不屑脚下跪着的这个女子,甚至不屑于因她而生气。他是不知道的,一切都被我淡淡一笑掩饰了。
一笑泯恩仇吧,何况我与依情并没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她大概与我有深仇大恨吧。
所以今晚我独享的这顿晚膳里加了料。
仅这碗长生粥……是怕我太长生么……
我轻蔑的睇了她一眼,漠视她立在一旁的紧张神情,有意无意的与磬儿闲扯些话题,久久不动筷用膳。王府里头不比皇宫深院,没有什么试菜太监,或者银针试毒这些名堂。
我心里嘲笑,依情啊依情,可惜你不知道本王妃百毒不侵,你若知道,岂不白紧张了一回?终于觉得看戏累了,我举箸用膳,在饭菜入口的瞬间,我察觉到依情长舒了一口气,面上开始有些得意起来。她啊,连害人也要这么明目张胆么?
这一顿,我几乎将饭菜吃光,然后看着依情神情愉悦的端着盘子离开,特意回头狠瞪了我一眼,尖尖的腮,刻薄的眼。那嘴脸就像我房里刚换的屏风上,偷桃不成的猴子。我摇头笑了笑,不知明日她见了我安然无恙会有何种反应?
依情走后,我半躺着看了一会儿医术,见谦益还没有回来,料想他可能与大哥,哥有事要谈,便也不等了,就睡下了。
稍晚一点我迷蒙中似乎谦益来过一趟,问了磬儿几句话,见我睡了,便去书房了。这几日他都是在书房的榻上过夜。
夜黑风大。
忽然,腹中一阵绞痛把我惊醒,内里就像正有两只浑身倒刺的虫子拼命厮杀,杀得天昏地暗一般。我虚弱的趴在床沿,趁着还能发声,低低叫着外室的磬儿。磬儿应声起床急跑过来,见我满头大汉,疼痛得更加虚弱,忍不住要冲出去找谦益。我拼着最后的力气急叫道,“快翻《蛊铭经》第三篇第七章第五页给我,我是被下蛊了。”
当真没想到,依情给我下的不是毒,竟是蛊。
可她怎么会有蛊?我的眸光晦暗起来,如果是蛊,那么我再也不会当这事是小孩子的一件玩笑事了。它已远远超出我所能承载的包容和忍退底线。
我的眼犀利起来,看向磬儿终于送上我要看的那页。只扫了一眼,心里登时荒凉一片,忘了害怕,如果绝望了,还会怕吗……
“磬儿,去请王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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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红尘泪 第三十五章 淼水皇护
漆黑的夜,劲风吹动薄如蝉翼的方格纸窗,鼓动着窗外的树叶,嗦嗦嗒嗒,似有千军万马而来,摇碎了一窗的乱影。
渐渐那繁杂的声响跑进了我的心里,生生又增添了几分凄凉,萧索与……慌乱。
除了疼痛还有什么事要发生么?
磬儿?怎么没了磬儿的动静?
容不得我细想,一个黑影已闪进了内室。
本已飘闪不定的长明灯蓦然熄灭。屋漏偏逢连夜雨?
怕我不死还想来再补一刀?难道我的小命便真要在今夜结束于这么令我不齿的人之手?
我从没像此刻这般感到绝望与无助,张了张嘴,想出声唤人,门外有大批的守夜侍卫。可是我却干哑了嗓子,低低地呻吟,偏是叫不出声了。卧房与外门竟隔了这般远啊。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没有月光,没有灯,只有我痛苦的呻吟如幽灵的低语在耳边回荡。
“公主……”
不是依情?
公主?错觉,一定是。
“公主殿下。”又是一声。
错觉……!有人唤过我王妃,也有人唤过我郡主,甚至还有人唤过我小师叔祖,可是却从来没有人唤过我“公主”。这两个字我是担不起的。
我捂住了嘴,将呻吟与惊诧全数吞回肚子。
“属下龙啸殿一品皇护使索里叩见妮雅二公主殿下。”疯了,这个男人疯了,我慌乱的躲避着停留在床前的那股温热气息。龙啸殿?皇护使?妮雅二公主?这些都是洛朝没有的。天啊,这是什么人?真的疯了!
我卷缩着身子,躺在床角,知道这个跪在床前的男人并非依情一党。那他是谁?他如何躲避了侍卫进屋的?他的声音我没听过,可说话的感觉我却隐隐有些熟悉,只是在脑海里搜了一圈,终归没有想起这么个人来。
索里停了片刻,低着嗓音恭敬又道,“请殿下宽心,您有‘白月’本命蛊护身,‘火蚕蛊’奈何不了您。只是‘白月’从未逢敌,觉醒较缓,是以未能一击击杀‘火蚕’,方令您疼痛难忍。属下斗胆请殿下再待片刻,片刻便好……万不可惊动他人。”
白月?火蚕?这人的声音很低很缓,可是却言语精准的让我每一个细胞都警惕与疑惑起来。火蚕蛊,我根本不曾说出过这个名字,这男人若非与依情一伙,也绝不可能偷听到。可他竟准确的知道我中了蛊中之王,火蚕。
传说这种蛊只有传说中的“蛊母白月”方能解。而白月……是个连师父与莫来这种博闻广识的人都只知道名字从未见过的传说之蛊。
我的身体里怎么会有呢?而且这身体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寻常藩王郡主的,怎么可能还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里面?
可是……这个男人说对了,我身体里原本撕肉拉肠的疼痛在一点点消失,甚至不欲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一丁点儿的疼痛痕迹。窗外的风渐渐平缓下来,我腹部的两虫大战也渐渐停歇下来。一切仿佛都要归为平静,就像善于掩饰的海面,每次狂风巨浪之后总会平静。
可我,能平静么?
“索里?”我虚弱的出声,我想知道我这具身体究竟还隐藏了何种秘密,因为我,显然并不是妮雅公主。
“属下在。”
“我是谁?”
“回殿下,您是淼水国青噬先皇青旆皇子的二女妮雅公主。”淼水国?我大惊失色,就是那个洛朝南方边陲的神秘小国?擅巫毒之术。可是洛朝江东王府的郡主怎么会是淼水国的公主?而一国公主又怎么可能会流落到别国的藩王府里去?这……太叫人难以置信了。
如果这是个什么阴谋,未免太不成功了。
强压下震惊,我吸了口气,“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知道我身中‘火蚕蛊’?”
“回殿下,属下是您的贴身皇护,只要‘白月’苏醒,属下的本命蛊便能与之相通,自能感应到。”
我压住胸口,感受着心脏的猛烈跳动,索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在述说一段神秘国度的神话,“你是否忘了说,你其实一直都潜伏在景王府里,甚至曾经就站在我的身边,对不对?”否则他不可能这么快这么顺利的进入我的房间,这事只有那群守夜侍卫能办到。那么他必定是其中之一。
“说,你是谁?”
男人有片刻的停滞,“回殿下,属下是龙啸殿一品皇护使索里。”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我放冷了语调,如果他真是我的贴身护卫,又为何不愿让我知道他现在的身份?以及他的模样。
“殿下恕罪,大祭司吩咐过,现下还不是让殿下知道一切的时候,还请殿下稍待时机。也请殿下万莫让人发现了您的身份以免招来杀身之祸。”男人的言语坚定而恭敬。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我若真是公主,为何又会有杀身之祸呢?”淼水国公主的身份对我来说太离奇了,难以接受。
“属下斗胆还请公主殿下信属下一回。如今的淼水皇乃是篡夺青旆皇子皇位的异族人,极可能原是个洛朝人。而您是属下等目前寻到的唯一皇族遗脉,还请殿下为淼水国民珍重。”男人说的万分诚恳。
我几乎就要相信,事实上,我可能已经相信了吧。
但不论信与不信,我心中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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