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
这个怀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避风港,每当我自卑、怯懦、无助、彷徨、难过……时,只有它能给我乐天成长的力量,让我走出曾经灰暗苦涩的世界。
我不敢相信,老天会如此慈悲的把哥再还给我。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那就让我在这温暖的梦中永不要醒来。
如果是梦,那就不要醒了吧……
泪划过脸颊,不知过了多久,“痛!”哥衰弱的低呼,“雨儿,起来,你想……谋杀亲……哥?”
“啊?呀!”竟忘了哥重伤的身子那堪承受我身体的重量,我急忙跳起来,哭并笑着,“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旋身拿起桌上的瓷杯送到哥的嘴边,轻柔的喂他喝下解药。
药,入腹不久,便见疗效,哥不仅面色开始恢复血色,就连虚弱的呼吸也顺畅起来。
霸道的修罗醉果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也想你,雨儿。”休息了一会儿,哥挣扎着想起身,“对了,你刚刚给我喝的是什么?这么香。”哥回味似的舔了舔嘴唇。
我将哥扶坐起来,“是能解你身上所中之毒的药。好受些了吗?”
“神奇啊,好过多了。解毒的药?”哥微眯起眼,“雨儿,江家的老顽固竟把压箱底的宝贝解毒术都传给你了?看来你撒娇缠人的本事越发有威力了。”
我笑着白了哥一眼,伤成这样还死性不改,“什么老顽固,事实上,你得叫他声‘亲爱的爷爷’。不过就算爷爷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教会我解洛朝的毒,你当他是万能的神,还是伟大的无敌的魔?”
“那你是……?”
“疑惑吧?”我得意一笑,“你以为你现在在哪儿?而我此时的身份又是谁?”
“还真是!”哥懊悔一声,“怎忘了这个,雨儿,你怎会也到了这里?天杀的,这种鸟事竟让我们兄妹扎堆儿赶上,真……?”
“哥!”我知道后面会出现“国骂”的英文表达,柔笑打断哥的话,“别废力气骂人了,说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吧。”不是天堂,不是地狱,竟是我身处的这异时空。
“我?”哥闪着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瞟了瞟幽黑的窗外,“大概三年前吧,一觉醒来我就到了这里,成了另一个人,纯属乌龙事件。”
“什么?!”我不由得惊呼,“你一觉醒来就到这里了?难道你不知道你……”唔,幸好我及时吞下了后半句,哥既然不知情,我又何必提起。
“不知道什么?”哥看着窗外随意追问了一句。
“呃,没什么,你不知道……嗯……我的情形和你一样,也是一觉醒来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哥啊,我如何能告诉你,在二十一世纪,你早在三年前莫名其妙的因公殉职了,只怕现在仍无人能解释你的死亡之谜,为何明明穿着防弹衣的人会心脏中枪陈尸一片狼藉的枪战现场。
那么……若是同理可证,是否二十一世纪的我也因某个原因早已“挂”掉了?只是我自己却浑然未知?天啊,哥是特警——“殉职”犯罪现场,我……我是最年轻的植物学研究员……不会曝尸在科考途中的唐古拉山吧?
“雨儿,”哥拿起瓷杯收回外眺地眼看着我,“看情形你颇有将江家祖传的医术发扬光大之能。”
“哥,”我嗲道,“救你的,是天医宫的医术。跟江家没有关系。”
“天医宫?”哥动了动,“这里就是天医宫?”
“是啊,”我含笑点头,“不才小女子正是百煞天医的高徒慕容植语郡主是也。”
“什么?!”哥失声喊道,差点咬着了舌头,接着滑稽的乱咳连连,我拍抚了好半响他才顺过气,“你说……你是慕容植语?”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我眨了眨眼,不解。
哥挂着满脸古怪的神色,“你是慕容植语没问题,问题在于,我是祁千度。”
“啊?”怔愣之后我抑不住大笑起来,“哥,说笑吧?你就是墨阳世子?风靡万千少女的风流才俊祁千度?”救命,这是什么烂情节?哥和我一前一后双双莫名穿越到这里,竟然分别进入一对未婚夫妻的身体。
我拍拍胸脯,“幸好慕容植语宁死也不嫁你这个色名远播的墨阳世子,否则我的幸福不就葬送在你手上了?”
“死妮子,敢嫌弃我?”哥作势笑骂,“之前那个慕容植语可是很爱慕我的,如果不是我来了一招釜底抽薪,要一口气娶三个如夫人,气得慕容植语不顾身份千里迢迢赶来大闹墨阳王府,我哪能趁机退了婚约?那个十五岁的刁蛮小鬼可是整天想着该怎么赖上我。”
“是这样吗?”也对,哥这倜傥外形的确蛮能迷惑小女生的,我偏着头,呵呵,二十五配十五,摧残花朵啊,难怪哥不肯,“我说呢,我总觉得他们给我的说法太过牵强。如果是这样,应该就合理了。”江东王妃曾说,慕容植语因不满意与墨阳世子的婚约,几度以自杀相要挟欲将之解除,结果真的服毒,醒来后竟失去记忆。当然,醒来的是二十岁的我,自然不会有十五岁的慕容植语的记忆。我当时就十分不解,为何婚约已经解除,慕容植语还要服毒自杀。原来,问题的结症就在这里——慕容植语一心一意想要嫁给墨阳世子,结果大闹墨阳王府而弄巧成拙的解除了婚约。
她之自杀乃因羞愤难当而起。
一处明,处处明。
难怪墨阳世子最终并未娶那三位如夫人,原来这只是哥退婚计划的序曲而已。
难怪两个王府同时对外宣称解除婚约由江东王府提出,原来哥这是对退婚作出的补偿,多少挽回慕容植语和江东王府的颜面。
难怪江东王府会提拔一个不曾伺候过慕容植语的二等婢女磬儿随行到天医宫,原来是为防止失忆的慕容植语知道“退婚事件”的真相。
哈哈,有意思。
“小姐,小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磬儿双手空空而回。
“药呢?”我扇了扇羽睫,“去了这许久,也没找到药?”
磬儿垂着头,“小姐,奴婢找遍了药房,可就是没有找到配药用的‘百味草’。”
“‘百味草’?干什么用的?”哥乍然出声,磬儿忽听,吓得浑身一抖,抬头瞪眼,“呀!你……你醒了?”
“难不成你以为你看到的是尊雕像,不会说话?”哥以性感随性的口吻抱胸调侃起来,一双电眼又开始高压放电。
第一卷 红尘泪 第六章 往事回首
我敢打赌,磬儿一定不知道她的小眼睛也可以睁到如此之大,我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好了,别瞪了,再瞪你家阎三就要找他拼命了。”
“小——姐!”磬儿娇羞的唤我,转而想到什么,又道,“他,他醒了,小姐就该让他离开。”
“别他啊他的,失了礼数,他是墨阳世子,你还不过来请安问候?”我好笑的看着磬儿。
“啊?墨阳……世子?”
喏,磬儿果然是一副撞鬼般的表情,“小姐,您……想起来了?”磬儿的脸色越发难看,显然,对于慕容植语与墨阳世子的事,她也略知一二。
“想起什么?”虽明知磬儿在说什么,我就是故作不知。
“想起……他……不是,奴婢给墨阳世子请安。”磬儿急忙乖巧改口,欠身行礼。
“好说,起身吧。”哥看了看磬儿,又看向我,不再说话。
“我该想起些什么吗?”我隐藏住眼中的笑意,“他说他是墨阳世子,我知道我曾与他有过一纸婚约,但早已经解除了,除此之外,我还该想起些什么吗?”
“不,没有。”磬儿火速封口,心知自己不该提这一壶,聪明的转移话题,“呃,那个,小姐,没有‘百味草’怎么办?”
嘿,学机灵了,我心里暗笑,不再逗她,“这样吧,‘百味草’的事我去想办法,你替我好好照顾世子。我去去就回。”
走到哥身边,我以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道,“‘百味草’能将你身上的恶心疤痕铲除干净,你先休息一会儿,酝酿酝酿。我想等我回来,你应该会有精彩的故事要告诉我吧?”我轻拂着纱布包缠的伤口,“这些东西的来历可不简单呢?墨阳世子。”
我含笑走出琴房,知道适才对哥暧昧的举动惊呆了磬儿,她大概在担心慕容植语会再度爱上墨阳世子吧?
爱,我确实很爱哥,只是无关乎风花雪月。
侧扬起头,远天已微微泛白,晓光如佛手般轻柔抹去暗夜残留的颜色。那种非黑非白的昏暗色彩掉落进我的心湖,慢慢晕开散成淡淡浅浅的影子。我一直憎恶这种死一样寂寞清冷的颜色,就如同憎恶那个曾经瑟缩在角落里发抖的女孩一样。
如果没有哥,可以想象,我的世界依然只会是这种无边无际死亡的颜色,生命对我来说,不会有任何意义。
死,未必不是一种完美选择,只是那时的我还不懂得,其实绝望的时候可以选择死亡。
幸运的是,绝望时我遇到了哥。
没有哥,这个世界就没有江暮雨,而我,将还是那个永远躲在角落不会哭泣的女孩,白湛滢。
白湛滢,这个娇滴滴的名字在我五岁之前曾经是幸福的代名词。我的父母都是家族庞大的三世主,富贵,懂享受,极具生活情趣,可以为吃一顿希腊海鲜,而专程奔赴爱琴海。但这样的人有高贵体面的贵族式生活却未必有维持这种生活的能力。
商场的诡异凶险,残酷到令人绝望。家族的明争暗斗,现实到让人无情。曾经高贵的公主一夕间沦为世间的弃儿,因为那场蓄谋已久的商业风暴,也因为那场意外的拐卖。
二年内,我被卖过两次,却无一次受过善待。“爸爸”,“妈妈”是如何的凶恶,我已不复记忆,但切肤的痛楚和满身的伤痕早早爬满了幼小的心灵,疼痛让我的世界扭曲而狰狞。至今能想起的,只有抱着瘦弱的身子躲在角落不停重复的那句,“求求你,别打我了。”
我也忘了是怎样逃离那人间地狱,被人捡回孤儿院。我在孤儿院待了十三天,院长告诉我找到了我的亲人,但没有一个人愿意来接我回家。只缘我娇贵奢靡的父母早已在巨额债务、失女之伤与病痛折磨下先后不幸离世。接我回去,对所谓的亲人们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小小的我,奇异的明白这一切,深埋怨恨所以不曾流泪,只是永远的蹲在角落,瑟缩在自以为安全的空间,直到遇上哥。
犹记得,第十七日的那个黄昏,下着很大的雨,打在我的身上,又冷又硬。
角落里的我抬头的瞬间看见了撑着黑伞的哥。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小西装,俨然书中走出的英俊小绅士。他笑着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是哥笑眼中的真诚打动了我,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更或者冥冥中自有定数,我久已枯涸的眼倏地湿润,一丝温暖钻入心中。我回应了哥的问话,但只是摇头。白湛滢,记载的是曾经的幸福,如今的我,早已不再幸福。
哥看着我的眼,大声对他身后衣着光鲜的中年夫妇说,“我喜欢她,就要她做我妹妹。”
从那天起,我的生命里挤进来一个哥,世界就又开始有了缤纷的绚丽色彩。哥保护我,疼爱我,教会我撒娇,教会我反击,教会我如何自强不息……十几年后的江暮雨就是这样被哥一手塑造出来的人,骨子里虽蛰居着白湛滢的愤世,血液里却始终流着哥笑闹人生的入世哲学。
笑闹人生,因为有哥才有笑闹。哥走了之后,来到这里,有笑有闹,那是为了逃避。三来来,我龟缩在远离尘世的天医宫,非必要决不回江东王府,也决不沾染红尘俗事。
一切只为祭奠哥的离去……而如今,哥终于回来了……我柔和对着满苑药草微笑。
我的快乐也会回来。
初晨露重,我收回心思,袅袅如烟如雾般穿梭于药苑之中,兰指轻拈,撷下一株株“百味草”的顶蕊,抱在胸前。深深吸一口气,也许从未这时辰驻足过药苑,此时置身其中格外能沉静心境,犹如身心经受净水濯洗一般,一切都是明亮,干净的。
“弟子参见小师叔祖。”一道恭敬男声自身后响起,我微笑转身,入眼的竟是品严那呆子,若不开口,其实他也有些玉树临风的意味。
“这般早就来药苑?”我看着品严手中捧着的普通药典;实在猜不透他的意图。
品严颇有些拘谨,“回小师叔祖,明日便是‘药考’之日,弟子愚鲁,总识不清诸般药草,这才前来药苑辨识。”
临时抱佛脚?看他的呆样,只怕该是笨鸟先飞型。我嘴角一弯,扬起一个邪恶的笑,“原是这般,那我也不好打搅你了,本还希望你能助我炼制‘百味草’。既然你忙,那便算了。”
我作势转身要走,品严愣了愣,急道,“弟子……愿为小师叔祖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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