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
哥抛了个媚眼,慵懒应道:“你做主。”
我扮个鬼脸,出门唤了离耶与索里进屋。两三句把和谈的计划说开。他们先是大惊,一惊惊我提出和谈的构想,二惊惊我轻松摆平了墨阳世子。离耶扮作品严时虽早知我与墨阳世子交好,却也未曾想到我能说服他同意和谈。
离耶哪里知道,若非皇命难违,哥岂愿开战?
且洛奇顽固,实力不可小觑,短期内速战歼灭之法行之不通。朝廷不依哥的奏请,仍以流民坐乱定义洛奇军队在边境的蓄意挑衅,不额外调拨军饷和战备物资,墨阳王府财力根本不能支持持久战。
长此以往不是良策,即使哥最终能战胜洛奇,墨阳王府也已财亏兵残,从此就是俎上鱼肉,任凭瞩意削藩的皇上挥刀宰割。
哥正进退两难。如今若有和谈之机,顺水推舟最好不过。
再说洛奇,他领导的这支军队是离耶控制下唯一一支正规军,也是拥戴“我”——妮雅二公主殿下入主淼水国最强有力的复位武器。保存这支有生力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停战和谈百利而无一害,亦算上上之策。
剩下的问题只有一个,如何磨合双方的谈判条件达成最后的共识。
离耶与索里见我成竹在胸,一直沉住气,静待下文。哥适时插上几句,真是灼见有的放矢,直言战局变幻,句句点中要害,话语虽不多,可谓字字千金。离耶,索里不知不觉间已为哥的不俗见地折服。我亦然,心里大大暗赞了哥一把。没想到他当了将军,果是有了将军的风范,令人刮目相看。
四人渐谈渐拢,日落寒鸦啼晚,墨浸天时,总算商量出个草案。离耶,索里疑眉舒展,像是消了心头疑惑。他们定是以为我坚持要见墨阳世子是一心为了和谈之事。
彼此散了各自忙开。
因我不肯离开平南,离耶无奈,只得留下索里护我。他趁夜赶往洛奇驻扎在淼水国边境的军营。那里是拥戴我复位的据点,老一辈的逃亡之人大约都聚了过去。我虽是主,却是个无权无势的嫩主。和谈的事还需与那些老一辈实力派“忠臣良将”商议后方能裁断。
相当于,我这个临时“总统”提了个议案,还需交由“国民议会”投票裁决。
离耶走后,哥道这十余日洛奇虽未有大举动,但墨阳军不能一日无将,他也需连夜赶回军帐。又说,第二日晚些时候他再带景王送的物件来看我。
第二日,冬阳洒暖,缓风阵阵。
我与索里闲逛在平南小镇街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栈,酒肆,茶棚……应有尽有。据说平南未有战事之前,不少内地的药材贩子会来此收购药材,行商之人渐众,多少带动了平南这偏远小镇的经济发展。
茶棚里的茶博士(伙计)乐道,平南人在靠近淼水国边境的地方采获的冬虫夏草,弄到的麝香总能卖出个好价钱。
我轻笑了笑,他所谓的好价钱其实不过是这两味药材真实价值的十分之一。冬虫夏草有“人参姐妹”的美称,麝香被“神农本草经”列为上品。这两者都是极珍贵的药材,一旦贩卖到内地,身价就会暴涨。
茶博士口中滔滔,又道若能翻过淼水国边境肯定能捞到更多值钱的宝贝,那里的山水都是天神庇佑的,好东西特别多。可惜淼水国人跟神鬼似的,惹不起。听说一两百里开外有一处鬼林,只要进去就没人能好好出来。
“什么叫‘好好出来’?”我抿了口茶笑问,难道又是一座“死亡迷林”?
茶博士乐了,“这您就不明白了。出来的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他神秘兮兮的把脸凑过来,“都说那里头遍地是宝,随便捡一两样也能几辈子受用不尽。可就是有鬼看守着,全是供给神仙的东西,凡人没福享用。”
“当真?”这句话我问向对面的索里。年轻的茶博士呵呵一笑,“真不真?小的可不知道,小的没去过,也不敢去,还要留着这条小命娶房媳妇儿多生几个崽。”他笑说着转去另一桌斟水。
索里低声对我道:“属下也没去过鬼林,不过听老人们说,鬼林里长了一种‘地域魔花’。它的香气能使人产生幻觉,勾起心里最恐惧最黑暗的东西,唤醒人的心魔,把好人变恶人,神变鬼。只要心里存了伪善的欲念,心志不坚定的人闻了花香就会被自己的心魔折磨发狂。”
我一听来了兴趣,递了杯茶给索里让他润喉,他一饮而尽,“谢过小姐。不过属下也只是听说,不知道是否属实。”只是传说?难怪师傅的《邪物录》里没有关于“地域魔花”的记载。师傅向来只收录有据可考,经人证实过的“邪物”。
索里接道:“属下在雪原住了十多年,听说雪原也有相似的传闻。”
“雪原也有地域魔花?”惊奇之下,我声音一时失控过大,急忙压低头瞄了四周一眼,倒是各人饮各茶,没人留意我说什么。
索里想了想,“似乎是差不多,不过不是‘地域魔花’,是什么属下也不清楚。”索里又想了想,终是没有多余的话补充。
我偃旗息鼓的歪了歪嘴。说来说去一句什么都不清楚收尾?
回头一想,却也不能怪他。他在雪原那苦寒之地生活十多年,天天除了练武就是学习幻术,哪有闲功夫挖掘小道消息,剖析江湖传闻?
提起雪原我禁不住猜想,那地方年平均气温估计不超过0摄氏度吧(纯属个人主观臆断,有人居住的地方,想必温度不会这么低)?我与师傅都是极端畏寒之人,走过四方的百岁老妖,且从不愿去寒冷的雪原,我听了他对雪原的描述,更曾誓死不去那地方。
我斟了杯茶喝了几口,起身付帐后又继续逛平南。
我和索里回到客栈的时候,日头已经西坠入山,如大火烧天一般的晚霞逐渐被墨色驱逐到不知名的国度。
客栈老板笑脸迎上来道:“将才有两位客官来找您,已经照您吩咐请到房里了。”
我点头让索里打赏了点碎银,老板眉开眼笑,一脸灿烂无涛,退了下去。
我一路疑惑,怎么是两位客人?不该是哥一人么?
这么猜疑着,我人已到了门口,还未伸手推门,门忽从内里打开。一个侍卫装扮的俊美男子忽档在我眼前,高出我大半个头,冷眼像寒剑般射到我身上。索里见了,霎时神经紧绷,斜跨一步上前护住我。他这一动,平白无故惹出一种剑拔弩张的紧然气氛,只差吓得我逃窜开去。
我刚想动,猛闻哥的声音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哥一出声,我立时松了心弦,索里也乖乖退到我身后。
我大步进屋半是撒娇半带责任的凑至哥的耳边道:“你带侍卫也不带个面目和善的,这个半男不女的虽长得不错,却一脸凶相。”
哥的脸部肌肉抽动了两下,极不自然的捏着嗓子道:“你当我想带他?甩不掉。”
“甩不掉?何解?”我一脸疑惑。
“他是我父王派来盯梢的。”哥含糊道,言语满是无奈,“他武功比我高出岂止几个段位?”
我了然道:“墨阳王怕你跑去帝都,所以找了个高手来看着你?”
“你来了,我自然那不会再往帝都跑,所以找了个高手来看着你?”
“你来了,我自然不会再往帝都跑,偏偏我那视儿如命的父王不信,死活不把他撤走。”哥痛惜扼腕。
哥果然是为了我才不要命的奔赴帝都!我鼻头一酸,赶紧用笑声掩饰。
“我昨日怎么没见到他?”我回瞄了眼那侍卫,他老神在在的冷瞳打量着索里,索里也以眼还眼冷眸睇他。他们之间流转的那种冰冷气韵,冷不防让几丈之外的我打了个寒颤。
哥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昨日他被离耶放倒了,今天没了离耶,我哪里能搞定他?”
“那也没办法了。”我坐下来,哥的一身本领在现代武林算翘楚,在这人才济济的古代江湖就排不上号了,谁让他连轻功也不会?
我瞅着索里,“你先出去。”
哥也看向他的侍卫道:“你也出去候着,我有公务要谈。”
那侍卫应了声,跟着索里出房掩门。
我惊诧的回转头睨着哥,“她是女的?”哥的侍卫居然是个女人,一个冰山似的,俊美中性的女人。
哥扯动嘴角,“你没看出她是个女人吗?”我滴汗……我确实没看出,是听出来的……那细脆如黄莺、百灵鸟般的女音……都怪荣沐那厮,阴柔的太似女人,严重影响了我的眼力,害我出现性别分辨障碍。
“她叫什么?”我问。
“好像叫叶……如雪,大概就是这个名。”
哥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从桌下搬出一只色泽高贵的紫黑色长方体小木箱。
我侧脸道:“这就是你说谦益派人送给你的物件?”
哥轻拍了拍木箱,“送来的人当时让我暂为保管,说是有人会来领取。我见了这木箱几乎吓了一跳,现在看来这就是他要给你的遗物。”
送我钥匙的人……说我见了墨阳世子自然会明白钥匙的用途……原来是这样。我细看了看,目测小木箱,长约20厘米,宽15厘米,高10厘米。箱子六面都雕有彼岸花图纹。箱子上挂有一把泛着尊贵之光的紫金锁。
我皱眉摸出钥匙,试着插进锁孔,一拧,锁真的弹开了。
我与哥对视一眼,缓缓打开小木箱,两人探头细看,一惊,良久也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几何,哥幽然出声道:“雨儿,我想……他可能还是爱你的,只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爱你。”
我怔愣叫道:“这就叫爱?他怎么可能爱我!”
哥幽幽感慨,“雨儿,我忽然想起了西方一句话。
Just because some one does not love you the way you want them to;
does not mean they do not love you with all they have。”
我品着哥的话,直摇头。
爱你的人如果没有按你希望的方式来爱你,那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全心全意地爱你。
“谦益不可能爱我,我也不需要他爱我……”我冷声道。
“雨儿,他很可能已经爱上你了,只是从这遗物看,他根本不懂得该怎么爱你。”
第二卷 水龙吟 第16章 唯一遗物
枯月无声,残烛有泪。
紫金色的尊贵流光倾泻了满室,我与哥沐浴在这样璀璨的高贵光华中,相对无言。
静,能听见遥月似水般静淌过天幕的声音。
哥带着两分认真,三分揶揄,五分感叹,终于出声,“早听说景王是个极致的妙人,无论何事,不轻易为之,一旦做了必臻至完美。现在看来,着实不假。他这人当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番一出手就羞煞风月圣手。如此大手笔,又如此情怀浪漫,情场之中可以‘孤独求败’了。我若是女人一定拜倒在他长衫之下。”
我冷冷白了哥一眼,仍是无语,耳边回旋萦绕了一个声音,谦益到底想干什么?远月排闼送辉来,躁闷心中起。
哥懒然看我,毫不在意我冷白睇他的眸光,随手拈起箱中一枚心形的紫金笺“啧啧”道:“雨儿,我来帮你算一笔‘极品’帐,如何?”
虽是相问,没待我回话,哥已悠悠然兀自说开,“紫檀是木料中的极品,檀香紫檀是紫檀中的极品。檀香紫檀一般要五百至八百年才能长成使用,树径太小不行,太大内里中空也不能用。景王送来的这只小木箱用的木料黝黑如漆,古雅静穆,看不出纹理,手感异常细腻,确是檀香紫檀无疑。如此极品,天下难觅。”
哥指向木箱上的纹饰,“这箱子六面的彼岸花雕纹精细绝伦,线条流畅无一丝紊乱。层次得体,前后下刀约有二十余次,雕纹错落中推拿到位,丝丝入微,就连花的微细脉络也能清晰可见。‘线雕’和‘沉雕’两法的运用已步入炉火纯青的境界,可谓鬼施神设,巧夺天工。”
从刀法特点上看,这是首富沈家的雕刻大师石先知的作品,此人乃洛朝第一雕刻家,经他手雕刻的东西必定是艺术极品。但石先知脾性极为古怪,每年只雕三件作品,听说三个月前,他就已经雕完了今年的三件预定品。能让他破例出手雕刻第四件绝非权势威逼能够办到,景王确实非凡。”
“再说木箱上的紫金锁,这可是一把鎏花紫金暗门锁,其艺术价值。。。。。。”
“行了,哥!没人让你做珠宝鉴赏,也不需要在我面前彰显你贵族的涵养。”
“那就再说这些心形紫金笺。”哥眯了一双桃花眼,扯动嘴角,勾出一抹魅惑人心的笑。
“哥!你就不能歇会儿?没人请你歌功颂德。。。。。。”
哥摇头直视我,轻笑道:“以贵金作笺,每笺薄如蝉翼,遇水不巧,遇火不化,光晕独特迷人,能令极品南海珠逊色。。。。。。紫金的价值就不说了。?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