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
“哥!你就不能歇会儿?没人请你歌功颂德。。。。。。”
哥摇头直视我,轻笑道:“以贵金作笺,每笺薄如蝉翼,遇水不巧,遇火不化,光晕独特迷人,能令极品南海珠逊色。。。。。。紫金的价值就不说了。每一紫金笺上以透空双面雕手法题上诗词,正反两面题诗各异。”哥微蹙眉自言自语的小声呢喃,“不知这又是哪位大师的杰作?据我所知,石先知并不擅长这种雕刻手法。”
哥郑重的转向我,“以这种手法雕刻的作品,就算原本是根朽木,其艺术价值也能让它成为天下人共争的珍品。何况这些笺上还有貌似文学价值不菲的诗词,即使我这个‘诗词盲’也读得出这些词句里的深情重意,可见作诗填词的人真是惊才绝艳。雨儿,你听这句。。。。。。”
“哥!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一把抢过哥捏在手中,不停在我眼前摇晃的心形紫金笺。
“雨儿,他送了你一箱子的金‘心’,一箱子的情意。。。。。。”哥从木箱内又取出了一枚紫金笺托于掌上,凝眉看我,“份量不轻啊。”
“就算是一箱子金‘心’,那又怎样?”我夺过哥掌心的紫金笺,扔回紫檀木箱,“如果这只是片寻常树叶,或许我还愿多看几眼。。。。。。他的‘心’,我早已不要了。。。。。。”
哥眨着一双明亮的桃花眼,忽而微笑感叹,“他真是不懂得该如何爱你。。。。。。其实他那样绝品的人怎会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只是他却不能给你想要的东西。”
哥目不转盯的看着我“不过,至少他极用心的,意图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留给你。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人如此用心,我想他还是爱你的。。。。。。呵,他真是个高雅的人,即便留给你的是令人咋舌的财富却也绝不以财富的方式送给你。竟将所有的财富化成这些罕世的珍品,让人无法忽视他的用心。。。。。。他这样的妙人,世上真是绝无仅有。”
我故意惊诧,夸张的伸手探向哥的额头,“你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被金子蒙了心?干嘛时时处处为他说话?”
“有吗?”哥慵懒一笑,“你不觉得我只是客观评价?”
“’他这样的妙人,世上真是绝无仅有’,这也叫客观评价?!”我终没能抑制住排斥抗拒的情绪。不知不觉间自拔高的音量中泄漏了躁闷和不满。
“雨儿!”哥板正我的脸,收起了前一刻的慵懒风流,蓦地变身前世那个循循善诱的“良师”,认真的看进我的眼睛,“我希望你快乐和幸福。”
“你说的话与我的幸福快乐有什么关系?”我冷硬的顶撞哥,“我现在很快乐!”
哥锁眉缓缓出声,“雨儿,你我自小生活在一起,你快乐与否,我一眼就知。”
“哥,我很好。。。。。。”哥提起的话题,我直觉不愿继续深入。
“你若不能彻底走出那段感情的阴影,如何会好?又怎么幸福快乐?”
我不假思索的反驳,“我和他,早已相忘天涯,各不相干,哪里还有什么感情阴影?”
“雨儿,别忘了。。。。。。你是我教大的。”哥不依不饶的继续道:“你的习惯是做一只鸵鸟。小时候就是这样,把什么都堵塞在心里,不想着疏通。。。。。。受到伤害之后的做法不是将一切都想清楚,而是关闭心门,从此什么也不去想,以此来拒绝一切可能的伤害。”
“可是你该知道,在你逃避伤害的同时,也可能错过了幸福。你关上心门,拒绝的不仅有景王,还有楚王。你用那扇心门阻挡了所有爱你的人,还谈什么幸福快乐?雨儿,这世上,有些幸福,有些人不会总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你要懂得适时把握。。。。。。。”
“哥!我现在真的挺好。。。。。。”我想说些什么,话出嘴边却又词穷。我苦笑,我能说什么呢?天底下最了解我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自己,而是哥。
哥缓了语气,“雨儿,忘了我教过你什么?很多事若要真正放下,就须彻底看清它。要看清一件事需要有个客观的态度。要想有客观的态度就该有多个视角。。。。。。你对景王的感情,对楚王的感情,真的想清楚想明白了吗?”
哥陡升了音量,皱紧了眉头,拍着紫檀木箱道:“我评论景王送来的这箱东西,只想为你提供一个客观的、思考问题的视角。你曾经看到景王的虚伪,冷酷和权欲之心,现在也该看到他对你的爱意和用心。雨儿,只有完整的信息才能让你真正明晰心底深处的想法。”
“为了你自己的幸福,你该静下心来,认真想一想。龟缩在心门之内始终是逃避,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哥,”我舒一口气,“我并非不愿面对,只是觉得好累,累得没了力气。。。。。。就让我再逃避一段时日吧,哥——”我可怜巴巴的望着哥。
许久之后,哥叹息一声,终是抵不住我的柔情攻势,正经的面色又轻佻起来,我猛得扑到哥怀里,口中一声接一声嗲道:“哥。”
“哥——”
“哥————”
哥疼宠的拍拍我,“死妮子,又开始撒娇。”
“谁让你是我哥呢?”我抬起头,再不去想其他,冲哥抛了个媚眼。
哥拍着我的头笑骂,“简直班门弄斧,你那点调情伎俩也敢在我面前显摆?”
“是,是,是,小女子花拳绣腿,哪能入您的眼?您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我挤进哥的怀里。
“死妮子,当初就不该教你撒娇,教会了徒弟,来对付师傅。。。。。。”
“错了,哥,撒娇是女人的天性,可不是你教会的。”
“是,你的天性还真多,好吃又懒惰。”哥在我额头弹了一指,“快起来,别像我懒猫一样赖在我怀里。都多大的人了?还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了?我再大,你也是我哥。就算我一千岁,你还比我大五岁呢。”我笑捏了哥一把,坐起身子。
哥魅笑,“一千岁?那你我不都成老妖精了?”
“妖精?你想得美,你有妖精那么帅吗?再说,我有妖精那么丑吗?”我促狭道。
“自恋鬼!”哥点着我额头笑笑说,双瞳一滞,随意翻动紫檀木箱的手忽然顿住,“雨儿,紫金笺下面还有封信和一只紫金盒子。”
我微愣,凑脸上前,哥已将信与盒子取出。盒子上有“浮云绕竹”雕纹,从纹饰的线条特点来看,应该也出自石先知之手。这只纯金属的盒子,颜色深沉,表面光滑,外侧悬挂了三把色尊泽贵的紫金锁。
哥仔细端详后道:“这紫金盒子水火不侵。三把锁中,一把是需两把钥匙同时开启的鸳鸯锁;一把是需对上诗句方能开启的藏诗锁;一把是有九拨轮的极品拨轮密码锁。这种拨轮锁,常见的是三拨轮到五拨轮,八拨轮就属罕见,这把竟有九拨轮。防护如此严密,恐怕这盒子里装的东西才是景王真正的遗物。”
我将手中展开的信递送给哥,冷声道:“哥,不是‘恐怕’,是‘确实’。他说,这盒子外力无法打开,只有他死了,才会有人将盒子的钥匙送来。这里面,装着他唯一的遗物。”
哥一眼扫尽信中字句,讶然接道:“这些价值连城的紫金笺竟只是你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卷 水龙吟 第17章 匪夷所思
五日,已经过了五日。
冬日晴好。
南方的冬,向来无寒风,倘使日头暖和,热光足可以温了人的心和身。我抱膝坐在平南镇外无名的土坡之上,眺望远处,除了山,除了日,其实看不见更多的东西。我身下芬芳香影无踪,只剩枯寂的冬草,仿佛冬眠了,不知道梦里它们是否已逢春?
索里站在我身后,几个时辰过去,一直静默无言。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亦如他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几日,尚未收到楚王自帝都的来信。
我时常坐在桌前盯着三把紫金锁严密守护的紫金盒子,猜想,谦益的遗物究竟会是什么?五日来,我的思绪早已跋山涉水,过了几重山,却总无头绪。这两天,哥在做军事调整和部署,无暇前来,我捧着手中的信,独自思量了许多。
这封与紫金盒子一同出现的信,只是寥寥数语,却撩拨了我的心湖久久难以平静,甚至令我慌乱和无错。
谦益在信上说,紫金盒子外力无法打开,只有他死了,才会有人将盒子的钥匙送来。这里面,装着他唯一的遗物。
他说,要我留着那些紫金以备不时之需。
他还说,他若真去了,唯一的奢望是我的原谅。无论他做过什么,欺骗抑或伤害,他奢望我可以原谅他。
这是很特别的一句话。他用了“奢望”一词,他的口吻像在乞求。
原谅?如果已经不在意了,也就无所谓原谅了吧?
而我,还在意他吗?
他总是像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云淡风轻,绝妙极致。那般洒脱随性的风采,那般澹泊镇定的气度,姿态高贵而优雅,声音如祭奠了千年,满载厚重。可他偏偏彻头彻尾不是个君子。
他又说,只要他活着,就绝不允许有人从他身边把我抢走。谁敢与他争,他会遇佛杀佛,遇魔杀魔。只要他活着,他绝不会放手。
我轻蔑的笑了笑。
他,和我一样,变得一厢情愿的蠢了?
我曾经以为,爱情,只要有一方心中有爱,就能够经营起来。
可我错了。
他以为,婚姻,只要有一方坚持,就能够维系下去吗?
他呵,不知道终究是他从来不懂我,还是我从来不懂他。
或者,我们从来都不懂彼此吧。
他深爱着宁毓儿。到如今,却又为何对我执着起来?无论哥如何推测,我始终不相信谦益爱我,他只是不习惯吧?曾经那么爱他的一个人忽然不爱了,疏离了,任谁也不会习惯的。无关乎爱情,只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
我收回远眺的眸光,在低低的马蹄声中,瞅见哥与他的女侍卫叶如雪各驾一匹快马,衣阙翻飞奔驰而来。两人的马上神姿,那般相似,率然而潇洒。哥没有褪下盔甲戎装,近了,勒马停住,却是一脸凝重神情。
叶如雪紧跟在哥的身后。她高束长发,一身黑衣,迎风飘逸,高挑的剑眉显出英姿飒爽。她表情冰冷,睇着我的双瞳中却闪着猜疑,同第一次见她时一样,恍似猜疑着我的身份。
哥看我一眼,翻身下马,我笑了大叫,“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我还以为你这几天都不会来。”
哥大步流星奔上土坡立在我身前,“客栈老板说你或许来了这儿。”
呵呵,我又笑,“这地方是他介绍的,清静。”
哥始终没有笑,面色凝重的睇我。我被他睇得很久了,皱了皱眉,“我做错什么了吗?这般看我?”他回神淡道:“没有。”
他摊开手心,递出一封短笺,正色道:“帝都出大事了。”
我接过短笺,平静浅淡的笑笑,“怎么面色这般不好?其实你我都知道,帝都迟早要出大事,不是吗?只不过没想到是这几天。”皇上去逸莲山朝天祈福这么长时日,谦益该有所行动了。他若动,帝都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大事?不就是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结果?
这封短笺只是这件大事的序幕罢了。
哥解开头盔托于手上,语调有些沉重,“平南地远,即使飞鸽传书,途中也要经由三座鸽楼转传,耽搁了时日,这事是好几天前发生的。。。。。。不是你我想到的情形。
哥这么一说,我好奇心甚,什么情形是我与哥没想到的?一场夺嫡大战的开始会有什么特别情形呢?我忙打开短笺,细阅之,忽然便手抖心颤,震惊无可复述,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句话来。
怎么会这样?我着实从来也没想过这般情形。我以为是开始,却原来就结束了?
以这种谁 也不想不到的方式结束?我不停的摇头。
皇上在逸莲山遇袭驾崩,随行的景王救驾负伤,性命垂危。太子在皇后与左相支护下,代掌国玺,将择日登基。
哥蹙眉看我,”这事,你怎么想?”
这言语不详却又直白的几句话,我能怎么想?
皇上驾崩?景王命危?都那么不意思议!似乎可能,又似乎绝无可能!
我傻傻愣愣的瞪着短笺,仿如要从上面瞪出逸莲山上的血杀场景,“他怎么会性命垂危?”他的身手,我亲眼见过,天下第一杀手宋白都远不及他,他会性命垂危?
哥微怔,没想到我竟回了这么一句话。他专注看我,许久后叹息一声,“他也是人。。。。。。”
“我以为他不是人。”我轻扬头,忽觉阳光刺目,我闪着羽睫,喉中有火,说不出心中是何感觉,只是不信,坚决不信,“这事不可能就这么完结。这消息太匪夷所思。”谦益那样谋略天下的人怎可能输给太子与皇后?
这短笺记载的事,实在透着一股子难以畅言的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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