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
这短笺记载的事,实在透着一股子难以畅言的邪异。这股邪异堵在我心口,堵在嗓子眼,让我不得舒服。
哥摇了摇头,言语坚定道:“这消息不会有假。”
“可是天下三足,哪这么简单就。。。。。。”我一个激灵,天下三足。。。。。。那么。。。。。。还有一足。。。。。。“楚王和太后呢?怎没记述他们?”我来回翻转手中的信笺,留意到,它仿若被人撕掉了一部分。
哥听到这话,神色蓦地古怪起来,别开眼,眸光远去,不看我。
我猛然意识到什么,箭步上前抓住哥的手臂嚷道:“他们怎样了?楚王和太后也出事了?这怎么可能!”太后是什么人,楚王又是什么人!他们这一足不是还有个狂傲的空空公子?!
哥疼惜得掸掉沾在我群裳上的半截枯草,艰涩道:“太后没事,仍在宫中。楚王,楚王他。。。。。。”
“楚王怎么了?”不觉间,我尖锐的指甲已经深深插进了哥的手臂肉里。
哥眨了几下眼,桃花目中尽是不忍。他停顿了很久,转过头,“听说遇伏。。。。。。失踪,详情不知。”
“失踪?”我抓住这个词,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不好的感觉,对哥的回答并不满意。哥闪烁的眸光告诉我,他隐瞒了什么,我紧追着哥的眼,“跟我说实话,楚王到底怎么了?”
哥静静地看着我,不动声色。
我激动起来,摇晃着他,叫囔,“说啊,我要听实话,他到底怎么了?”
哥久久的直视我,没有一句话。
我渐渐有些失控,用力的拉扯哥,他终于起唇飘出一道长长的叹息,“有传言说,楚王遇伏身亡了。。。。。。但只是传言,实情不详。”他瞧见我的异样,紧补上后一句。我身子陡然一软,似万千气力被人如抽丝般瞬间抽空,声音与身体一同颤抖起来,“遇伏身亡了?”止不住,痛楚丝丝如针般扎进眼里,撕咬着心,一抬头,泪已千行。
“这怎么可能?”我整个人迷惘起来,咬着唇,早已控制不了自己,无论身体还是思绪。我嘴上不停的说着,这不可能。可心里,是真得信了几分。我第一次觉得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能将人逼疯。实情不详?什么叫实情不详?
“他一定会化险为夷的。”我痴痴的说,只说给自己听。
百味陈杂,品在嘴里,苦到了极致。我的思维完全紊乱了,眼前模糊一片,风影,人影,马影,山影,草影。。。。。。所有一切都成了不真实的影子,跳跃,晃动,重叠,分开。。。。。。
我不知道怎么回了客栈,也不知道为何屋里只剩下了我一人。
浓夜云疏,西窗寂。
烛火不停的闪耀。闪花了我的泪眼,我的脑海里不停歇的流淌着与楚王有关的记忆。他天神般的高贵,他傻子般的憨愣,他情深似海的爱恋。。。。。。
有个东西在我心里东冲西撞,拼了命的往外窜,碰撞我的心门。
就如同心里藏了只气球,正离奇的膨胀,撑满了整只心房,马上就要炸开。
心被揪痛,我弯腰捧住心口。耳边回旋着许多声音,嘤嘤嗡嗡,吵闹不休。
“有些人。。。。。。是不该放在眼里的,应该放在这儿——心里。”
。。。。。。
“你是不希罕做皇后的,你要的无非是他的心。而他,是这么多年来我唯一看不透的人,他的心就像幻海里的月亮,说变就能变。。。。。。你与他,一个为情,一个谋权,亦如一个在天,一个在渊。。。。。。”
“有种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偏你就是这种人。”
……
“我瞧着四嫂盯着十一弟在看,其实看的是十一弟妹的耳坠;十三弟妹瞅着六哥在看,也不过看的是六嫂的发髻……”
“三嫂嘛,看的也不是大哥,而是大哥身后那盆百叶兰。”
……
“只是有些人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远处还有一个克制着距离爱她的人。”
“公子此乃‘襄公之问’。在下亦作‘荆臣之答’。”
……
“你没事了,太好了。”
“先吃,吃不完再给我。”
“谁说红颜多薄命?靡靡之音,污人耳根,你还是不唱的好。”
……
“你与她们自然不一样,我想见的只有你!”
“我爱你,朝恩。不是喜欢,是爱。”
“不要哭,若是知道会把你弄哭,我情愿一辈子不说。”
“如果三哥能让你快乐,为了你的幸福,我愿放弃一切帮你。。。。。。包括放弃你。但是。。。。。。”
“如果三哥不能给你幸福,请给我等你的权力。在此期间,你可以让我伤心,但求你千万不要让我死心。”
第二卷 水龙吟 第18章 已有答案
“你身上有伤,一个女人天没亮去山里太危险,以后若要去记得找我陪你。。。。。。”
“我知道它很痛。。。。。。我只是离开一月有余,再相见你已将自己的身子折腾得这般虚弱。”
……
“慰亲节怎能不吃桂花糕?找了这许久,就得这一家的糕点厨子会做江东的桂花糕?找了这许久,就得这一家的糕点厨子会做江东的桂花糕,你尝尝味道对不对。”
“好,‘有人滋事’行了吧?你说什么,都依你。”
……
“雨儿,我不愿你也如我这般为难。”
“只是下跪道歉?我跪!”
……
“雨儿,我是男人,温香暖玉抱在怀的又是我最爱的女人。我若没有反应,才不正常。。。。。。”
“是,我多次一举。我多此一举关心你!”
……
“难道……你还不能信任我?若有事,我可与你一同解决。”
“雨儿,你还想骗我?你能骗得了你自己,却骗不了我,你对我绝不似你说的那般没有感情。你在为我哭泣流泪,我怎舍得你为我流泪……”
“无论你心里还住着谁,我都愿意等,直到你找到真正的幸福。就像杨过能等小龙女十六年,我为你愿意等一辈子。”
我心痛得直不了身,忽而再也听不下去。楚王曾经说过的每一句都如一只重锤敲打着我的心。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都那么深刻的刺痛了我。我双手捂了耳朵,却是喉头一滚,口中顿甜,咳咳两声,锦帕上居然开出一朵艳丽无比的血色红花。
这花开得不大,在我眼角的晶莹中折射出绚烂无涛的红光,触目惊心。红光似刀如剑般直插进我的心里,“哐当”一声,门开了。哥挺拔的身姿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不欲他为我担心,急忙收了血渍锦帕,泪眼婆娑的凝望他。哥见到我狼狈的模样,眼底藏不住无尽的疼色,上前搂住我道:“雨儿,那只是个传言,墨阳王府的密探并未证实。”
我点头,“我知道,可我就是止不住把这个的、传言当真,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害怕……”
哥淡然打断我,“景王命危,你不怕他有事?”
我一愣,停滞了一刻,昂首,“他?怎么会?”似乎在我的潜意识里,即使所有人都死了,他也不会有事,“他怎么会有事?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去死?”
“他也是人,雨儿。”
“雨儿,听听你心里的声音吧……”
“哥——”
“我不说,你自己听,总会有答案。”
“我不说,你自己听,总会有答案。”
是的,总会有答案。
我或许还爱着谦益,或许已爱上了楚王,又或许两人都不爱,更或许两人都爱。答案看似像个谜,我却知道在那个无名的土坡上当我得知那些消息时,心底已有了答案。只是我,不愿去看,或者,我不愿承认。
心里有一片荆棘林,前路没有光,每走一步我都有种被刺痛的感觉。
我瞵视哥,眼前的雾气渐渐散去。哥放开我,温暖的,带来太阳般的温度的手抚上我的面颊,轻轻地,疼惜地摩挲掉我的泪痕。他的手掌很大,力度很柔,掌心有些糙,男人的手大多这样。但哥的手指修长,极好看。即使温雅的谦益与完美的楚王,也没有这样修长好看的手指。
哥的手指摩挲到我的嘴唇,轻柔的在我嘴角留连擦拭。惊见他指腹上沾染的一点殷红鲜血,我恍然明白他将手指停留在我唇边的寓意。
他知道我咯血了。
“哥,我……”我拽紧了带血的锦帕,藏进阔袖内。
“雨儿,安心睡一觉,也许明天就会有好消息传来。”哥闭了闭眼,再睁开,给我一个灿烂的、安慰的笑,眼角却藏不住落寞。他转身离去,像要逃避什么,动作僵硬,往昔那倜傥风流的身姿竟略显苍凉佝偻。就像山水画中浓墨留下的一笔,带了沉重的颜色,是水也化不去,淡不了的墨色,晦暗带悲的颜色。
望着哥离去的背影,猛得让我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似我伤了他!
我伤了哥?就在我没留意的时候……
“思哲(江思哲,哥前世的名字)这么喜欢你,你却一再伤害他……”
我微颤,想起很多年前的这句话,浑身的血液微微冰凉。
记忆中,小时候的我曾经咬过哥的手指发泄,不记得原因了,只记得死命的咬。如同一只受了伤,戒备到绷紧的神经都要崩断,一见活物就下根撕咬的疯癫动物。
哥任我咬着,连挣扎也无,他那时不过十几岁。就那么咬着牙紧紧的盯着我,似乎只在意我会不会再弄伤自己,他黑玉般的眸子发出星辰才有的璀璨的亮光。
“雨儿,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哥瞅着我,那一瞬,他黑玉般的眸子发出的光照进了我心里,照亮了我整个人。我浑身一震,嗅到嘴里浓重的血腥味儿,尖叫着松开了口。
爸爸妈妈闻声冲了进来,看见哥的手指满是鲜血,看到我一副“罪魁祸首”的惊恐模样,他们怒目以对。哥见了,不耐烦的朝他们挥手,“你们进来干嘛?吓着雨儿了。”
仪态高贵的妈妈狠瞪了我一眼,转身疼惜的拉着哥往外走,“小祖宗!你还护着她?手指要不要了?”
哥回身看着一步未动的爸爸,大声命令道:“不许你动雨儿!”
爸爸带着贵族式的冷漠和傲慢,冷冷的睨着我,睨得我心底发凉发怵,但他转看哥时又笑得春天般温暖祥和,“放心,没人会动你的洋娃娃。”
“雨儿不是洋娃娃,她是我妹妹。”哥挣开妈妈的手,发怒道。
爸爸应付性的浅浅一笑,“没人说她不是你妹妹。”
哥终于被妈妈拽出了房间,爸爸弯下腰看我,眼内燃着火,仿佛要烧出来,烧遍我全身。他狠掐着我的脸颊,不顾我疼痛的叫喊。冰冷的气息吹拂而来,笼罩着我,我瑟缩了身子,只觉一下子回到了寒冷的冬天。爸爸一字字缓慢说道:“思哲这么喜欢你,你却一再伤害他,若有下次……你记住,别怪我将你扔出去!”
我呢喃低语,我一再伤害着哥,我为何总在不经意的时候伤了哥。
我想起磬儿曾说过的话,“您没发现世予爷看您的眼神就像您看景王爷的眼神吗?就是男人喜欢女人时候的眼神。”
我一直不相信哥爱我,是男人爱女人的爱。
我曾经猜疑过,试探过,却从来没相信过。可此时,我的信念蓦然有些松动,哥……会是像男人爱女人那般爱我吗?
他离开时的背影,僵硬似逃避什么,散发的墨色般的悲凉感觉那么熟悉。
我任凭思绪回溯,再不控制。遥记得,我曾欢天喜地的告诉哥,能嫁给谦益我多么开心。那次,哥离去时也是留下这样的背影。只是当时的我载满了欢喜,完全、彻底,忽视了那个背影的底色原来竟带着悲伤与沉重。
我收拾好痛楚的心情站起身,走出屋外,想为哥做些什么。举目望见孤眉般的冷月下哥孑立遥望的身影,发现,我其死后什么也做不了,最好什么也不要做。
“哥。”我走近他身旁,轻声叫唤,不自然的挑起话题,“你想远方的家吗?那个遥远的,曾经有爸爸,妈妈,还有爷爷的家,”那个家,对我而言不算完美,但我感谢上苍给了我一个爱我的哥,一个宠我的爷爷。
“现在并不想。”哥没转身,停了停,带着笑意幽然道:“雨儿,其实你已经有答案了,对吗?”哥身上沉重的金属盔甲在苍凉的月色下蒙了一层清冷的光辉,反射出一派幽森肃穆的银白。哥立在这里,伴着一棵枯树,显得形单影只。
“没有,哥。”我否认的言语苍白而单薄,“我……还没有答案。”
“唉,你还是一只憨傻的鸵鸟,雨儿,把那些事统统在心里埋着,藏着,掖着,要等着它们发酵酿酒吗?”哥砖头,桃花眼一眯,眉眼带花,轻快调笑,我见了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雨儿,从小到大你一直缺乏安全感,怕受伤的时候,就一定将感情包裹严实,不让任何人进驻。我早与你说过,你自我保护的意识太强烈,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