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赋 作者:米可麻(起点vip13.03.22完结,权谋,家斗,腹黑)
舀起一大匙涨蛋放进自己碗里,马上停口不言,手也朝那铜锅伸了上去。
这时宋妈妈送上来两盏酥油熬的牛乳,里面加了上好的雪花洋糖,浓馥乳香,鹅脂一般洁白,宋妈妈笑对二人道:“不敢给二位用酒,怕上了脸,人见了不好说话,不过这可是好东西,岚少爷是知道的,只不知这位小爷爱不爱用?”
子规身后明明听见,心里只是好笑,你们这就小看东哥哥了,当年他在我家府上,什么好的没吃过?这又是什么难得的?偏就拿这东西来打眼现世了?
苏云东微微一笑,平心静气对宋妈妈道:“有劳妈妈,我是总在外头跑的人,赖的吃过不少,好的也尝过些许,这东西虽则珍贵,却也曾亲口领教。妈妈只管放下,我自用就是。”
宋妈妈原也是好意,只是话出口,到底不太好听,不过苏云东说得甚是知礼识体,倒叫宋妈妈有些刮目相见,她原以为,这只是个跟在少爷们身边蹭食的,想不到这小后生,人长得标志些精神点也就罢了,但说出话来,倒也是温文有理,卑亢不拘,看着让人敬服的。
这时子规的第二道菜也差不多该出炉了,刚才小螺子打蛋的时候,她便已经开始准备这道菜了。正好今日家里设宴,发好的大干贝还有不少剩下来,这便拿来洗干净,取一只大碗,将其放入垫底,上好的金华酒倒进这碗里,直到漫过下面的干贝为至。调好的糖汁上锅里先蒸好等熟,待其融合之后取出,杜鹃再笑嘻嘻地将其端到灶边,放在子规手边备用。
当下子规将刚才用过的上好雪舫蒋腿再拿出来,选出中腰封部位,切成方块,片皮剔肥,只取精瘦肉,因这菜火腿厚重,糖汁甜润,因此万不可用肥膘部分,方才丰腴而不油腻,吃了便是充口适肠,亦可称美味难当了。
因这菜已是刚才做涨蛋时,就已经理好蒸上了,这会儿看看时辰该到了,子规便打开笼屉,将菜碟子取了出来,几步过来,趁热就放在了桌上。
少岚瞪大了眼珠凑上来一瞧,笑了:“这个我知道,吃过多回了,富贵火方么”
子规笑道:“那是自然,岚少爷什么好菜奇味没经过?不过这在以前我家饭馆里叫来,也就是道是蒸咸肉罢了,倒是你们有钱人,要个好彩头,才叫什么富贵火方,究竟富不富的,管这猪腿什么事?那猪自己已是小命不保了,还取什么富贵荣华的?”这话说得颇有深意,苏云东听了,亦不动声色地看了子规一眼。
不过屋里旁人皆是不知的,宋妈妈听了只是直笑,小螺子便又来说笑:“你这里说说罢,若叫上头听见了,吓好好的富贵,变成猪腿了”
杜鹃这时过来,悄悄站到子规身边,嘴里也接了一句道:“那姐姐还该小心,不能乱说错了话,不然可挽回不了了。”
子规正待说话,少岚又来了:“这不怕,有我呢我说猪腿就猪腿,富贵它也是猪腿”
一屋子人都笑喷了,这少爷是个好人子规边笑,心里边想。她看着正大口吃喝着的少岚和苏云东,忽然有种错觉,觉得自己还在家中,自己的楚家中。苏云东吃完后就要准备带自己偷溜出去玩,而少岚,则成了钟儿,闹着也要跟自己一块走,自己想尽法子,最后用美食来贿赂他,方才使其安静下来。
这样多好,子规愣愣地看出了神,这样的人生,该多么美好有东哥哥,有钟儿,父母皆在,家宅安宁,多么美好
“子规,你做的这菜,怎么跟我平日里吃的,有些不同?好像火方的味道更浓了,也没那么齁甜。”少岚的话,将子规打回原地,幻境消失了,楚家全门已尽,只有她一人存世,不过不再叫楚青,而成了子规。
苏云东抬头细瞧子规,觉出其神色有异,当下遂准备开口搪塞少岚几句,不料子规回转得飞快,一下子就已经答上少岚的问题了:“这原是我家做菜秘诀,罢了,现在我家里什么都没有了,要这秘诀何用?我就说出来罢,想来我爹地下有灵,也不会计较。实告诉你吧,原本厨子做这道菜,都喜欢皆用花蜜,有用玫瑰蜜的,也有爱用木樨蜜的,不过各种花香不同,说起来还是蜜。我爹却说,若都用花蜜,一来过甜且不上色,二来凡花蜜都有种花粉气,这是什么蜜都避免不了的,用多了就影响真正火方正味。因此我做这菜,只用三分槐花蜜,另用七分冰糖,上色漂亮不说,也不影响肉味。”
少岚点头赞道:“说得果然有理,你爹爹想是位做菜高手,这方领悟到这许多微妙不可言说之好处。”
子规听后不语,沉默片刻, 眼圈红起来,转身走开去。
少岚怕苏云东不知其故,便故作老成地对其道:“沙雸,你不知道,这子规家里原本开了个小饭馆,本是小日子过得不错,又因父母双亡,她没了活路才不得已被卖到这里。不过这样也好,不然怎么能遇到我?”
苏云东亦沉默不语,他对少岚的话自是置若罔闻,此刻他的心里,只有刚才那一双红通通的,含着泪带着怨的大眼睛了。
子规站在灶前,火光照亮了她的脸,手里大勺捏得铁牢,脸上肌肉也绷得硬紧 ,宋妈妈过来小心开口道:“子规,这火是时候了,再不下就过了”
子规点点头,宋妈妈将手里一碗鳝鱼丝倒了下去,热油急火快炸,旋即起锅,调好的酱汁兜头一浇,成了。
少岚吃得不亦乐乎,从来他没在厨房里,灶头边吃过东西,今天真正开了眼界,那菜上来时,都带着锅里的薡气,自比以前,一道道门穿过送来的,强上许多。
“子规,你的手艺真不错,可惜今日无酒,不然可算圆满了”少岚脸吃得红红的,口中赞道。
“就算没喝酒,岚少爷也上了脸了”宋妈妈看了直笑,小螺子也笑,杜鹃悄悄凑上来一看,当真如此,也偷偷乐了出来。
“咦怎么这脆鳝丝里还有虾米?”少岚从碗里挑出个东西来,放进眼前一看,奇怪地叫了出来。
苏云东微微一笑:“想来,这又是子规姑娘的密器了对了,说到这个,我倒有个新鲜故事,岚少爷,你想不想听?”
第十一章 谁谓绝妙不可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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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谁谓绝妙不可述
却说因见少岚在脆鳝丝里吃出个小小虾米,苏云东用筷子指住那东西,口中只道有个故事可说,当下少岚就乐了:“好,也等了这半日了,该你老兄开口了,我当真你今日是不会再说了,想不到竟有这个福气听你的笑话。”
子规笑道:“是了,想是这会儿肚子里有食了,就有力气说话了。”
苏云东宠溺地看着子规,见她也玩笑起自己来,眼里直闪着光道:“别的也就罢了,唯有子规姑娘这般好菜招待,我沙某怎么能就这样白白吃喝了事?搜肠刮肚也必要说个故事来给大家助兴才是。”
少岚亟不可待地催促道:“好哥哥,别卖关子了,快快说来,我这里急等它来消食呢”
子规却要帮着苏云东,上来就嗔少岚道:“好个祁家二少爷,有了故事,就忘了礼节了,赶着上来就认亲呢哥哥也叫上了?”
苏云东板起脸来说道:“叫得倒亲,也罢,就收了你做弟弟吧。”
众人听了皆笑,又听说有笑话听,一个个都停下手中活来,凑近苏云东身边,要听他说个好的来。
当下苏云东便开口道:“这说得是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我也忘了具体日子,大家伙凑和听吧。那时我正身处岭南海边,一个说不上名儿来的小镇上,每天早起,总爱去海滩上看日出。一日正坐于海滩石头上,静候天光大亮,就见一白发老者,拄着个粗木拐杖,步履蹒跚地就走过来了。我心里好奇,这老头也来看日出不成?不过不认识人家,也不敢贸然上去搭话。这老者在离我不远处也捡块大石头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一个佣人模样的人,背着一袋东西也来了,走近那老者身边,将袋子拎起,兜底就是一倒,你们猜猜 ,那袋子里满装了些什么?”
子规不出声地笑,却不开口,少岚抢着就道:“我知道,不是金子就是银子那老头一定在家闲得无聊又闷,出来数钱玩了”
小螺子嘻着嘴笑道:“是了,若岚少爷说得没错,那这个小镇上必是民风淳朴之极,光天化日这下,有人在外头晒银子,都不见有强人来夺?”
宋妈妈这便接了一句:“这不是海边小镇,我知道了,必是世外桃源是也这世上也唯有世外桃园源,才不得见强人呢不然哪得这样好事?银子放在外头晒,也不见人捡?”
少岚被她们这一番调笑,才发现自己适才所说很有不妥之处,不过他并不生气,反倒挠挠自己的头,笑起来了,过后又道:“原来世上强人这样多?是见了银子就要来抢的?想来官府也是不怎么有力去管,要不然,就断不了这恶物邪事?”
子规心想,好一个不识人间烟火的纨绔富家公子,这样的人若离了这样的园子,和随身贴着伺候的丫鬟仆人,放在外街市上去,今儿放出去,管就活不到明天想来自己从小也是这样,若不受家难,不是长成少岚这样,就是上头花厅上那些勾心斗角的女人一般。
正这样想时,杜鹃在自己身边发话了,声音只是怯怯的:“我想那里面一定是虾米”
苏云东笑了,抬头看了杜鹃一眼,赞她一句道:“这位姑娘倒是冰雪聪明,一猜就中,果然里面就是这个,”说着又用筷子挟起那脆鳝里的小金钩来,在杜鹃面前晃了晃。
杜鹃不料对方说自己猜中了,且还当着众人夸了一句,当下脸就羞红了,人也缩进子规背后,脸上却偷偷地挂上笑来。
少岚不管这许多,只是追问下去:“沙兄你这话不通,这一大老早的,要晒那虾米做什么?再者,那虾米是什么值钱物事?还要那老头来一旁看着,防人偷去不成?若真是海边小镇,原不当虾米是什么好东西吧?”
苏云东受他如此逼问,依旧不急不忙,微笑道来:“祁二爷所言极是,既是海边小镇 ,那虾米只是敝如弃履,就一整袋放在地上,也无所谓看守。只是这老者并不为守这虾米防贼,他本自有个缘故。”
少岚一听,又要再开口就问,子规此时被吊上胃口来,只想听下去,见是何奇妙缘故,见他又准备打岔,立时就瞪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少岚马上就老实下来,乖乖坐着,不再出声了。
“我见了这二人举动奇怪,便不再关心日出,只看那老者如何行事。那个佣人放下袋子就走了,老者一人枯坐,不一会儿,又从怀里掏出个油光锃亮,红透到发紫的酒葫芦来。这时太阳正好出海面而来,那些虾米受了光,慢慢发生变化,忽然,一只小的噌地就是一跳,那老者赶紧弯腰将其捡起,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便又倒进一口酒去,咕嘟一声,酒空虾净。”
少岚这时已是听傻了,听到咕嘟一声时,自己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子规这就明明听见那咕咚一声,遂忍俊不住地悄悄笑了。
苏云东这便继续道:“我看了更是好奇,一大早喝酒不奇怪,一大早吃虾米也不奇怪,一大早在海边看日出也不奇怪,可这三样放在一起,可够叫人费解的了。当下我又观察了一段时间,见对方就是这般行事,虾米被晒到跳起,他便捡起来放下嘴里,几下一嚼,一口酒送上,这便咽下肚去。不过片刻,二十几只小虾下肚,老人起身就走,这时天已大亮,佣人也就上来,将那剩下的虾米收拾收拾,也跟着走了。连续几天,我天天去看,他天天如此,你们说,这事可怪不怪?”
且不说少岚,就满厨房里人听了,都七嘴八舌,议论个不体,子规却大喝一声:“别吵,听他说下去就是”
苏云东嘴角咧起,他就爱看她着急的样子,纯真可爱,娇容满面,不过他也总是顺着她的,当下接着开口道:“七天过去,我再难忍下去,第八日清晨,见那老者又来吃喝,我便走上去与其攀谈,谁知这人倒达观而健谈,听我好奇来问,倒也愿意一述其详。据他说来,此事原来是这样:他本是当地富绅,一个月以前,得了噎膈症,食水不能进,清水下去都哽喉管,不能下咽,请了多少名医来瞧,只是不中用。你们想,连水都喝不下去,更别提吃药了。人一天天只是消瘦下去,遍身力气全无,唯有卧床等死罢了。也是他命里不该这时候就绝,偏就这样巧,这时城里正好就来了个道长,说原是崂山上清观里的,这里人家请来做法事,才得缘分在这里见着一面。这道长听说老者生了此病,饮食皆停,自己家人皆是痛苦不已,当下发了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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