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赋 作者:米可麻(起点vip13.03.22完结,权谋,家斗,腹黑)






    宁娥向后靠在个玫瑰花蕊菊花叶蒲绒靠垫上,忍俊不住道:“大爷这说哪里话?伺候夫君,乃是妾身应当本分,大爷这样说,妾身可万难承受得起。”

    儒荣点点头,将手臂伸进书桐拿来的衣服里,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今儿我就走了,家里的事,多有劳夫人操烦了。”

    宁娥唰地坐起,脸色大变,口唇哆嗦着,竟说不出话,书桐亦大感震惊,伺候儒荣穿衣的手,也禁不住地抽了一下。

    “夫人这是为何?莫非舍不得我么?也不要紧,过段时间,我总还回来就是。”儒荣看了书桐一眼 ,示意其继续,又安慰了宁娥一句。他知道对方必是如此反应,甜蜜过后,来个棒击,自然是要傻眼的。

    书桐被儒荣那一眼引出心底的希望来,赶紧殷勤动手,替儒荣将扣子系好,又细细抚平衣服上的褶子,方才媚笑着说道:“大爷,今儿天有些阴沉沉地,想要下雪,不如大爷多待一日,等到雪后天晴,到时再走,岂不是好?”

    宁娥不开口,只看儒荣反应,后者毫不理会书桐,却走回床边,坐在她身边,将手覆于她手掌之上,细心安抚她道:“夫人一向通情达理,今儿这是怎么了?想昨晚你我二人多么和睦?我以为,你该是了解我心意的,难道我想错了?”

    宁娥抬起眼帘,细探男人面色,又直视其眼内,看了半日,方才接话道:“你的心意,我从来都不了解。昨晚我以为自己知其七八,现在看来,又不确实了。”

    儒荣呵呵一笑,拍拍她的手道:“人说,女人的心最细,我看你有些多想了。”

    宁娥不笑,想了片刻,对书桐道:“去大厨房里传话,叫预备路菜,时间不多,大概弄些就是了。”

    儒荣伸手拦道:“不必,昨儿已都备好了。”

    宁娥慢慢转过头来,凝眸伫望儒荣,二人皆不开口,只相互对视,宁娥眼神逐渐犀利,儒荣却丝毫不让,四目澄澄,如两强相争,最终,宁娥败下阵来,也难怪,她棋失一手,自然满盘皆输了。

    “你倒打算得好,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宁娥掀唇动齿,呓语喃喃。

    “你事多人忙,再说,何必破坏气氛?昨晚你我难得琴瑟相和,于你于我,这都是一件好事。”儒荣答得天然自如,丝毫不露口风。

    “我知道,你怕我。可我对你真心一片,这还不能叫你放心吗?何必处处忌讳防备于我?”宁娥说话渐渐不太客气了。

    “我自然放心,不然昨晚能醉酒于这屋里?你这是怎么了?我眼里心底的周宁娥,可不是常做这种小女人之态的。我知道你想什么,子嗣之事,何必着急?你我尚还年轻,将来总有机会。”儒荣的话,说得风轻云淡,却如一把大锤,重重打在宁娥心里。

    书桐看着床上周宁娥的脸,一点一点,慢慢浸成猪肝样色,顿时有些幸灾乐祸,眼神轻蔑地瞥过,你以为别人都是傻瓜?看来,大爷就是你的克星呢!

    “大爷的话,我不明白,不过算了,书桐你去打水,我也起来吧。你要走,我到底也该送送才是。”宁娥强忍下怒火,吩咐下去。

    儒荣见情形尚好,遂自行出来,待洗梳过后,正坐于桌边,却见姿姨娘这时进来,冲他使了个眼色,知道一切皆安排妥当,这便放下心来,便叫她倒杯茶来。

    这时忽听宁娥问起子规,说也不知她风寒好了没有?这里要她伺候呢。

    儒荣心里咯噔一下,姿姨娘赶紧手里一倾,将一整杯茶泼在了自己身上,口中惊叫连连,宁娥因问何事,这才将这问题混过不提。

    当下宁娥装扮已毕,正要传饭,儒荣说句不必,还要去元平院给辞别老爷,遂先出去了,姿姨娘也赶着回屋里换衣服,偌大的屋子里,便又只剩下宁娥一人了。

    书桐与朱桃将里屋收拾好出来,见宁娥呆坐不动,脸色大为不妙,便提着小心,上前问道:“奶奶可要用茶?”

    宁娥哼了一声,冷冷地抬起眼来,上下打量了书桐一番,从头到脚,连背心上的盘扣都不放过,如审贼一样,检视其全身。

    书桐被她看得全身汗毛乍起,动也不敢动一下,垂眉顺目,噤若寒蝉。

    宁娥看了半日,见书桐如此,又是一声冷哼道:“今儿这里不用你伺候,出去,叫子规来!”

    书桐不敢要强,只得自去,待回到下处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二步,冲进宁娥正屋里,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开不得口。

    “你这是抽得哪门子疯!”宁娥见她如此去而复还,甚觉骇异,又见她慌不成人的样子,怒而呵斥道。

    “大*奶,不好了,子规她,她逃跑了!”书桐大口喘着气,好容易才说得出完整话来。

    “放屁!好好的,子规跑什么?想是你魂掉了,看走眼了!”宁娥接着又是一声怒喝。

    “是真的!子规不在屋里,连她的箱笼一起,通不见了!”书桐喘得厉害,心里说不上来,隐隐觉得,要出大事似的。

    宁娥马上起身,推开书桐,亲自去看。

    待到子规下处,宁娥见果然如书桐所说,子规人不在,东西也都不见,整个如从空气中蒸发了一样, 又像是她从来没出现过,一星半点痕迹不留。

    宁娥静静站在子规简陋的床前,心里百转千回,不住转着心思。

    昨儿下午后就再没见过子规,儒荣难得对自己有了好脸,晚饭时极尽温和安抚,却在饭后醉不成形,歇在自己身边,却碰也不碰自己一下。今儿早起就说要走,一刻也不肯多留,刚才自己提到子规,姿姨娘就将茶打翻引开话题,现在这丫头连人带行李通通不见。。。。

    “书桐你说,昨儿中午,你在哪儿接着大爷的?”宁娥忽然开口,倒叫书桐吓了一跳,仔细想过,如实告之。

    宁娥沉下脸来,听过之后,一个巴掌将其打翻在地,口中喝骂:“你怎么不早说?!”

    “大*奶,您这是要去哪儿?”姿姨娘在自己屋里刚换好衣服,预备出院子里来,就听见外头欻欻的脚步,并阵阵衣裳爵由Ω铣隼刺绞印?br />
    就见宁娥,柳眉剔竖,星眼圆睁,腮边现两朵红云,眉际起十分怒色,蛾眉紧蹙,怒不可遏,直向院门口而去,书桐跟在后头,慌张不堪的样子。

    姿姨娘心想大事不好,忙先开口问了一句,人也紧跟上来,站在宁娥面前,欲拦住她不叫出去。

    宁娥一把将其推开,力道之大,让姿姨娘站也站不稳,险些就坐在了地上。

    “你趁早给我滚开!”宁娥啐地一口,直扑其面,须臾紫遍了双腮道:“你们以为这就万无一失了?骗到我头上来了?当我是傻子?你跟你的好大爷,合力将我扣在铁桶下,小贼歪剌骨,把我当甚么人儿?在我手内弄剌子?你弄我的人我不恼,为什么当我是个死人样骗我?”话说到这里,想起昨儿晚上,宁娥气得手抖心颤,又啐一口上去:“什么yin妇贱人不要脸烂不掉的死蹄子!说着你,嘴头子不伏个烧埋,还不趁早离了我这里!叫我再见了,皮不撕光你的!”

    从来宁娥没有这样言辞毒辣地骂过人,姿姨娘接了这话,再辩不出别的来 ,愣愣地站在那里,眼泪就慢慢滚落下来。

    宁娥看都不看她一眼,骂完抬腿就走,只留个怒火中烧的背影,看在院内众人眼里。

    元平院里,儒荣将话说尽,辞别而出,芩如笑嘻嘻打起帘子,将他出来,不料却一眼看到宁娥冷气逼人地站在院子里,书桐小鬼一样跟在后头,已吓得不成人形。

    “大*奶怎么来了?这好冷的天,快进来坐吧,怎么站在那儿,一声也不吭?”芩如不知何事,只得先下来迎着。

    宁娥不看她,只将眼睛盯住儒荣,这时天空又开始飘起细雨,瑟瑟冬雨落在她和他的头上,散发出冷彻骨髓的寒意,慢慢地浸透身体,又染遍身边一切,因而全都放出湫湿腐臭的气息来。

    “大爷心思果然缜密,妾身自叹不如,只不知,那丫头有什么好?值得大爷这样兴师动众?”宁娥冷冷质问,她知道安怀阳在屋里,也知道他能听得见这里一切,很好,她想,正该让他听见。


第五十三章 绕住琼芳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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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绕住琼芳看不休

    儒荣缓缓走下台阶,与宁娥正面相对,他防得就是叫她知道,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真的知道了,他也不怵。从刚才姿姨娘的眼色里,他知道子规已然安全地坐在长岭守着的那顶轿子里,有了这个保证,他就什么也不怵。

    “好不好,我自己有数,不用夫人操心。只是我眼里看着,夫人今儿大不同以往,莫不将贤良淑德,全抛到了脑后?岳丈大人若知晓夫人现在德行,正该伤心失望了。”儒荣如磐石一样,稳稳站在宁娥面前,安然自守,凛乎难犯。

    “我还不够贤良淑德?莫不叫我骑到我头上,还要笑脸相当吗?你拉走子规我不恼,从来你就最爱我身边的丫头,去了棋姿,又来琴丝,现在可好,连子规也扯上不撒手。我若是那醋性,也容不到现在,我只不明白,为什么为了个她,要瞒得我这样紧?你只直说,难道我就会说个不字?”宁娥振振有辞,句句在理。

    儒荣低了头,不答话了。

    宁娥嘿嘿冷笑了:“大爷也有答不上来的时候?今儿新鲜了,为了个不值钱的小丫头,倒叫当朝一品大员,安家大少爷受了窘呢!哦不对,我说错话了,这丫头不是不值钱,想来金贵的很呢!”

    安家大宅门前,长岭不住地看里看去,时候差不多了,大爷怎么还不出来?身后马车里,天青色的车垫车围,倚着绣花靠枕,精致到十分的装饰下,坐着个沉默无言的青蛾佳人。

    但见她,不过薄薄一件青色纺绸夹袄,蓝纱薄绵半臂,玉色棉裙,皆半旧不新,却更衬得其似雪里梅花,偏甘冷淡,人物出众,丰神流动。

    从出得门口,到上车坐下,她没开过口 ,吐过一个字,就连身体也似冻住了一般,动也不动一下。

    长岭向紧闭着的车帘望了一眼,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叹息,万难想到 ,大爷也有这样一日,他自问跟随大爷多年,没见大爷对女人动过心,想不到,最终收服大爷的,是这位清冷小娥。

    为什么要瞒着大*奶?这要闹出来,得多麻烦费事?长岭心头不解,再望望,还是不见有人出来,又叹了口气,只好再等。

    “都别吵了,进来说话。”元平院中,安怀阳在屋里发话了,儒荣心急如焚,他想见她,一刻也不能忍了。

    “我瞒着你,不过是防你暗中下手,你惯于如此,你来之后,我房里的喜梅,青砚,玉毫都去了哪里?还用我说?”

    “她们自求出去,与我何干?我不是二奶奶,哪来那么大醋意?”

    “去了哪里?”

    “这我如何知道?”

    “是不是后头杏花树下,土陇之中?”

    “够了!都进来说话!我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安怀阳出现在门口,语气间,大为震怒。

    儒荣雨中回眸,久久地凝视着自己的父亲。

    门外车上,子规觉得自己已经等了很太长时间,长到有些不太真实了。天色阴沉晦暗,不知已是何时辰,早上?中午?晚上?这样的天气,由早到晚,都是一样的。

    她身后右手靠垫下,一把小剪刀躲在锦缎里,寒冷的空气中,微微发出青光,一如她的眼神。

    “大爷出来了!”外头人的一阵骚乱引起了她的警惕,她慢慢将身子端正坐直,双眼紧逼门帘处,等待。

    片刻之后,织金散花的丁香软夹帘轻轻挑起,一张疲惫,却专注的脸庞出现在子规眼前,面白颐丰,长眉秀颊,是他没错,安家大少爷,安儒荣。

    儒荣盼了许久,总算将一刻盼到。他不顾身边姿姨娘和绮墨,更不理会身后专门出来送行的宁娥的书桐,他此刻眼里,全只有车上那一人了。

    眉无言而欲语,眼乍合而又离,凝眸伫望下,子规与儒荣皆是无语,有些话,不说出来,放在心里,反更显出份量和珍贵,好像说出口来就被污了,不如还收藏起来,方可纯洁无暇。

    曾经听戏中提过一句,只望她一眼,就把五百年的冤孽,三千劫的魔障,尽跌了出来,儒荣慢慢放下幕帘,心想怪哉奇哉,这写词之人必是钻进自己心里去过了,不然如何写得如此出神入化,完全打中自己心事?

    “大爷,天色不早了,这就启程吗?”长岭上来,小心地开口。

    儒荣挥挥手,示意姿姨娘和绮墨,抱着榴哥儿上后头一辆车去,再转身过来,不看宁娥,却注视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