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4 十三党+十四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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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当头,蝉鸣不歇。
    阿克敦马步稳扎,纹丝不动。
    汗珠如暴雨般滚下,衣衫能拧出水来,却仍然坚定如磐石。
    趁师傅不注意,我悄悄跑过去拭汗,被一个白眼驳了回来。
    阿玛说,只有在烈火骄阳下磨砺出的男子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一往无前。这是将门之后必走的艰辛之路。
    有付出才有收获,有付出才有收获。我在心中默念,悄声走开。
    ……
    一步,两步。
    佯装不知,笔下的柳体依旧清秀俊逸。
    待得身后人走近,突然转身大喝一声:“阿克敦!”
    玎玲哐啷!
    如愿看到小儿手中的脸盆应声落地,还有他一脸惊慌的表情。
    “姐!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
    “要是不知道我还是你姐吗?”
    顿时心情大好,巧笑着拉小儿坐下。
    “你要是习武,肯定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嚼着桂花糕,小儿喃喃自语。
    “我是想学,你可愿教我?”若是能够习武,以后逃婚又多了一分胜算。
    “干吗要我教?跟师傅去学不好吗?”小儿诧异。
    “女孩子家舞刀弄剑,额娘肯定不会答应。”我晓之以理,然后动之以利,“倘若你肯教我,我以后就帮你做私塾先生的功课,你看可好?”
    “真的?”小儿兴奋地一跃而起,“一言为定!”
    两个小指勾在一起,我开始向打女迈进。
    
第二章 无澜波

    天方大亮,小厮丫鬟各司其职,手脚麻利地准备物饰。不出半个时辰,灯笼高挂,红蔓低垂。
    “进——红糖一斤,白面两袋,花雕四坛——”
    青衣老者捋捋胡子,在帐上记下一笔,陪笑道:“福晋,今年的年货比往年都多,真是盆满钵满,新年新气象!”
    端坐在正座上的美妇微微一笑:“老爷难得回家过年,自然要多预备些。”
    老者点头称是,美妇目光一转,就听到窗外一记闷响,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哎哟!”,心中一悬,忙说道:“想看就进来看吧,呆在外面算怎么回事?”
    阿克敦冲我撅撅小嘴,揉着脑袋呲牙咧嘴地进了屋,我也连忙跟进去。
    “来,让额娘看看撞到哪了?”妇人心疼地摸向小儿的额头,却被小儿侧手一躲:“没事,就撞了一下,不疼!”一边说还一边拍拍脑袋表明自己所言非虚。
    “我儿果然长大了。”美妇欣慰地点头,“老爷回来会高兴的,都两年没见了!”
    “额娘,西南战事吃紧,怎么阿玛的军队不进反退,这会子还有功夫回来过年?”我问道。
    额娘轻叹口气:“朝廷里的事我也不清楚,想是皇上体恤你阿玛连年征战,放他回家与我们团聚。”
    我皱皱眉,心想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讨康熙嫌了,被找借口放闲职了吧?
    额娘好似看透了我的想法,笑着说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就别瞎操心了,不管为了什么,你阿玛能回来总是好的。有空就多绣绣花、练练琴,不然老爷查功课的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我笑着应了。额娘说得对,哪怕削职回家也比马革裹尸好,我该为阿玛高兴才是。这么想着,心情果然明朗了起来。
    左盼右盼,到了腊月二十一,风尘仆仆的阿玛终于安全抵达。随他而来的,还有镶黄旗下数万精兵。阿玛命大军驻扎在郊外的长坡,纪律严明,井然有序。
    重男轻女!阿克敦可以随意进出军营,额娘却一直不准我去,说那是男子的地方,战士血性的气息会有损女儿家的妩媚优柔。好在我不仅是个女子,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很懂得讨大人欢心的孩子,所以在生日的那一天,额娘最终还是松了口,答应让我去看练兵式。
    那一回,我被惊呆了。
    那是我来到熙朝后所受的第一次震撼。
    英勇无敌的大将军站在高台的正中扫视着属于他的千军万马,居高临下,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霸气,黑色的瞳孔闪烁着灼热的光彩。
    骄傲,自豪,痴狂,
    耀得让人睁不开眼。
    每个战士都带着战争的烙印,脸上却刻着毋庸置疑的坚毅。
    举目望去,是一张张饱含热情的面孔,写满了热血男儿对于荣誉最深切的向往。
    震耳欲聋的军鼓响起来,一声比一声快,一声比一声高,众将士和着鼓声吼起军号,声音直冲天际,响彻大地。
    我仿佛看到了军人们体内奔腾的热血,看到了他们心中激昂的灵魂,看到了他们心中视死如归的勇气与决心。
    保家为国,至死方休……
    保家为国,至死方休……
    所有的人都大声地喊着。
    保家为国,至死方休……
    保家为国,至死方休……
    到最后,连阿克敦也跟着号子大声喊起来,小小的脸上溢满了名为男人的神彩,仿佛要把整个天地都纳入怀中!
    那一瞬间,我觉得在场的所有人都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只有男人才能进入的世界。
    巨变。
    从军营里回来后的阿克敦仿佛一夜之间大了十岁。他仍会闯祸捣蛋,却再不是原来那个只会跟在我身后央我带他玩的孩子了。
    幼稚玩闹的痕迹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厚重的男子汉气息。
    不爱读书,可是却加倍刻苦地习武。从辰时到申时,他每日有将近五个时辰呆在练功房里,风雨无阻。额娘担忧他的身体,阿玛却对他的改变喜不自禁,说男儿本该如此。
    疾风冲塞起,沙砾自飘扬。
    马毛缩如猬,角弓不可张。
    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
    投躯报明主,身死为国殇。
    好男儿志在四方,阿克敦已经选择了要走的路,他属于战场,追逐荣誉。他总有一天会成为另外一个阿玛,在大清国广阔的土地上施展他的雄心壮志、抱负和理想。
    雄鹰,终将飞翔。
    孩子们的改变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
    在我发现阿克敦的成长的同时,我也发现了自己的成长。
    我已经满七岁了,虽然依旧矮矮小小,眉目之间漂亮的轮廓却是一天天清晰了起来。所有人都说我将来必定貌美如花,就象我的亲额娘一样。
    我没见过我的亲额娘,可是阿玛的书房里有一张她的画像。画中女子红唇皓齿,明眸燕腰。纤弱处不亚西子捧心,明艳处尤胜貂禅望日。
    老天待我不薄。上一世的我只是个其貌不扬的凡夫俗子,这一世若有幸与这位古典美女面容相似,那注定是要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
    额娘对我身上越来越明显的美丽满心欢喜。女人颜色男人恩,出生青楼的她比谁都清楚。
    如何转身,如何行礼,额娘一样一样细细教来,恨不能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自古名门贵妇都看不起画舫娼妓,却不知她们的体态语言最是娇巧动人。我虽不觉得学这些于我有用,却扭不过额娘好意,也学她轻迈小步摇曳生姿,走起路来玉体娇软甚是好看。
    “云舒啊,你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定能嫁得如意郎君。”额娘这样对我说。
    我对嫁人不抱希望,逃婚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可这并不代表别人不会上心。
    头一个上心的,就是额娘。
    在旁人的眼里,额娘是个好命的人。青楼妓女攀上将军府的高枝,嫡福晋死后更得专房之宠,简直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可是我知道,额娘是不快乐的,她嫁的夫君虽然是一个爱她的人,却并不是她爱的人。
    额娘的爱情,早在她嫁给阿玛的那天就彻底埋葬。
    那本是个不该被我知道的故事,可当时的我只是襁褓中一个婴儿,额娘以为我不晓世事,偷会旧情人时未加避讳,居然把我直接放在了耳房的摇篮里,使我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透过木制门格间窄窄的缝隙,我看到额娘拽着城里最好的绣娘绣的绢帕,泣不成声。她的对面,站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背对着我,看不到表情。
    “我说过一定会娶你,如今我金榜提名,可你却嫁作他人妇,让我情何以堪?”男子音色低沉,语气里充溢着难耐的痛楚。
    “尚杰,我出生低贱,你若娶我必遭世人白眼,自毁了大好前途。”
    “为什么?如今你不也嫁入将军府?”
    “将军出生名门,十五岁便一战成名,如今更是手握兵权,甚得圣上恩宠,自不必理会那些闲言碎语。而你虽然才华横溢,却并无家族势力可以倚靠,官场如战场,讲究的不仅仅是真才实学,还有裙带关系、官官相护。尚书大人既然已将掌上明珠许配于你,你就该好生相待,怎可为一个青楼女子与岳父大人平添嫌隙,断送了锦绣前尘?”
    “哼,原来你是嫌我无权无势,比不上他大将军可护你周全!”
    “尚杰,我对你确是一片真心!当日我寻至你家,跋涉千里得到的却是你即将大婚的消息。你娘亲警告我不要做非分之想,说即使作妾也不要我这样不干不净的媳妇。尚杰!当时我真是伤心欲绝,万念俱灰之下投湖自尽,不想却为将军所救。你可知我心?”
    屋内一片沉默。男子楞了半晌方叹道:“真真造化弄人!我不知你来找过我,原来竟是娘断了我们的姻缘!当日她以性命相胁要我成婚,我万般无奈才点头答应。原想等风头一过再娶你进门,虽然为妾可我断不会亏待了你,不想……”男子已说不下去,隐有啜泣。
    有缘无分,这就是额娘的爱情。
    错过了终身幸福的额娘把希望转寄到了我的身上,满心以为我出生名门必可觅得良人,殊不知在这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社会爱情是镜中花、水中月,任谁都消费不起。如额娘般地位低下的自然要忍受夫家长辈的厌弃,而如我般身份高贵的也不得不面临政治婚姻的悲惨命运。
    清朝女子成亲甚早,八九岁就可受聘,十三四岁便可成婚。我七岁的年纪,在现代连“早早恋”都排不上,在这里却已经开始有媒人注意。她们远远地观望着,有意没意地打探长辈们的口风,暗暗地等我长大,随时留意着附近可能匹配的人家。
    我心里清楚,富察呼塔步的独女,又是嫡福晋所出,光是这两项,便可以让我“将军的女儿不愁嫁”,垂涎阿玛权势的人必然会想尽办法聘我进门。
    娶了我就等于娶了阿玛手中的数万雄师,这个时代的婚姻就是这么现实。
    世间不如意十之八九。
    虽然我满怀希望,功夫却始终练得差强人意。阿克敦自己也是半桶水现炒现卖,我这个学生学虎不成反类猫,打起架来除了气势不输什么都输,气得小师傅恨不得提刀砍了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百般无奈,阿克敦只好另寻了一个叫尼码散的大哥来训练我。尼码散十四岁入伍,如今已经十六,在阿玛旗下当职,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兵,功夫却是极好的,我跟着他混了几个月,终于开始长进。之前我只要一靠上府门,十步之外就会被门卫死死地盯住,现在敛息轻步已能窜到侍卫们的近身。额娘一直以“女子应养在深闺”的封建观念为理由不许我出门,可我相信只要功夫再长进些终有一日我能出得府去,只是恨没能穿越到武侠小说中可以飞檐走壁的年代,不然学梁上君子轻松一跃便可不把那五米高墙放在眼里。
    “尼码散,你喜欢打仗吗?”一次练功的空挡,我无意中问起。
    “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要来当兵呢?听阿克敦说你是自己报名参军的。”
    “小小年纪管这么多干嘛?起来,咱们接着练!”尼码散一伸拳头往我身上砸来,我往后一仰,一个原本沉重的话题就被这么被轻描淡写地带过。不过即使尼码散不肯说,八卦如我还是能从家丁丫鬟们嘴里打听出他的事来。
    根据阿克敦和入画搜集来的资料,尼码散入伍前在蒙古老家曾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可惜两人身份悬殊,尼码散只是普通牧民的儿子,那姑娘却是当地知名的望族之后。姑娘的娘家上演了一出滥得不能再滥的棒打鸳鸯,把女儿锁在房里不让出门,又动用势力把尼码散赶出了故乡。正好当时我阿玛的军队征兵,走投无路的尼码散干脆报名参军,一来寻个落脚处,二来也指望着将来立了战功可以积累下迎娶那位姑娘的资本。
    我心下唏嘘,有心相助,却无从帮起,自古以来“门当户对”四个字不知道害死过多少痴男怨女。这万恶的旧社会啊,我开始无限怀念二十一世纪的自由恋爱制度。
    
第三章 故乡谣

    斜靠在躺椅上,透过头顶蔓蔓的葡萄藤,看着天空中的白云悠然飘过。
    已经三天了,自从康熙来视察军务,阿玛就不见了影,才刚开始有趣的日子又变得无聊起来,甚至比以前更加无聊。以前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