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4 十三党+十四党





  哥哥面色平静得有些不自然,无波的眼神中不知道蕴涵了什么:“素荷的事你别管,把你自己管好就行——”
  我已痛得思维迟钝,根本无力深究他的异常,该死的稳婆在我的小腹处又揉又捏,手指所过之处是彻骨的疼,我几乎要哭出来,却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
  “公主,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您再用把劲……”
  有人把毛巾塞到我嘴里,我咬住,强忍着昏过去的倦怠配合稳婆,的确感觉下身有东西要出来,可是,那感觉却不那么清晰。
  脑子开始混沌……
  耳边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公主,您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竟有些哽咽,是谁的声音呢?我怎么想不起来?
  又是一杯参茶,我不小心被呛住了,剧烈地咳嗽。不过托茶的福,原本有些模糊的视线居然瞬间清晰,产婆焦急地喊:“公主,孩子就快出来了,您用力,唉,用力,马上就好了!”
  方才为了喝茶而被丫鬟拿开的毛巾又回到了我嘴里,我紧咬着,用力,用力……
  哥哥脸色苍白,抓着我的手紧张非常:“云舒,你若有事孩子的阿玛会自责死,你想想孩子,想想孩子的阿玛,千万不能放弃!”我怒!真真是老狐狸,这个时候还拿胤祥来威胁我!
  “公主,就出来了,再加一把劲就好!”
  可我已没了再用劲的力气,只觉得全身都软绵绵的。我想到那没见过面的亲额娘,心中只有一个怪异的想法:难产,难道是可以遗传的吗?
  使劲,使劲……
  有人闯了进来,哥哥大声训斥了句什么,可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也听不清晰哥哥的话语。
  用力,用力……
  那人走了出去,或者,是被人拖了出去。
  哪怕没有一丁点力气,我也没忘记用力。呵呵,我真是遵医嘱的好病人呢!
  突然一阵欲死的疼痛,神经突然绷紧,神志在刺激之下顿时清明。
  身下轻松,这是……
  “哇!”婴儿响亮的啼哭回答了我的问题。
  有人在说:“恭喜公主,是个男孩!”
  我看到一个肉肉的团子,小腿小手张牙舞爪地乱打,脸哭地通红。
  呵呵,心里平衡了,这场生产,我受罪,他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周围一下子全都安静了,视线开始模糊……
  昏睡过去的前一秒,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不成串的句子:还好,不是个残疾人,也不是连体婴……
  小时候写作文,我为自己写的句子洋洋得意:命运就是一个谜语,不到最后,你永远都无法知道谜底。现在,当二世为人的我站在人生个大舞台上时,却不得不苦笑:苦尽之后,不一定是甘来。
  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雍亲王胤禛第四子弘历出生,生母为典仪凌柱之钮祜禄素荷。同日安阳公主云舒难产,生一女性死胎,公主悲痛欲绝。
  “历儿乖,不哭,不哭……”有子万事足的素荷抱着弘历轻轻地哄,笑容满脸。
  我很少嫉妒别人,哪怕面对胤祥的嫡福晋兆佳诗兰时,我也是同情多于嫉妒。可是现在,我是实实在在地嫉妒素荷,嫉妒弘历喊的那一声“额娘”。
  她手里抱着的,是我的儿子。
  哥哥说,凌柱涉嫌窝藏明朝后裔而被拘禁,胤禛不肯为岳父求情,所以那日素荷才会冒险求见康熙。只不过她着实鲁莽,因为哥哥知道凌柱是被冤枉的,他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演一场戏,想让其他藏匿明朝皇室的官员将人交出来。
  哥哥说,钮祜禄素荷生的是个死胎,还是个女的,所以,不可能是历史上的乾隆。
  哥哥说,他记得很清楚,乾隆的生辰就是康熙五十年的八月十三。
  哥哥说,你的儿子以后当了皇帝对你好处多多,血浓于水,他可保你在我死后继续享有皇家的无尚荣宠。
  哥哥说,你搬回公主府去吧,这样进出雍亲王府比较方便,你可以时常去看望弘历。
  哥哥说,……
  哥哥说了很多很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我昏迷时就将两个孩子调了包,而后,我的孩子成了素荷的孩子,而素荷的死胎,成了我“不幸夭折”的女儿。
  人生充满戏剧性,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所有人都对我致以深切的同情。无论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他们为我的痛失爱惋惜,想尽办法来缓解我失落的情绪。
  “就当这孩子跟你没缘分,你放心,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你要几个我给你几个!”胤祯每日来逸云轩报到,变着花样地逗我开心,可我再也笑不出来。
  我的儿子要喊我做姑姑,我怎么还能开心?
  我开始上瘾一般地往雍亲王府跑,恨不能住在那里。没有人觉得奇怪,他们以为我承受不了失女的打击,不得已把弘历当成了自己早夭的孩子,如此,愈加地可怜我。由于我对弘历的关心以及我如今“得圣宠”的地位,胤禛对弘历这个行四的阿哥十分关心,哪怕是庶出也没有丝毫怠慢,一应吃穿用度竟都是嫡皇子的份例。对此,胤禛府上的其他侍妾略有微词,但是哥哥有口谕:朕怜惜安阳公主丧女,既然她与弘历有缘,吃食生活上就不要太委屈了弘历,免得安阳伤心。宫人们都说,素荷母子得了安阳公主的缘,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否则一个小小的格格一个小小的庶阿哥,怎么也得不了如今的荣宠。上至康熙,下至阿哥,许多人都对弘历另眼相看,就连素来与胤禛不对盘的胤祯,也总喜欢抱着小弘历玩,乐呵呵地好象抱着自己的孩子。不过,不是我夸自家儿子,我的弘历继承了他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优良血统,长得实在讨喜,又漂亮又机灵,让人一抱就舍不得放下。
  有时候我在雍亲王府一呆就是一天,看着尚在襁褓的可爱儿子,思念着关在十三阿哥府中的胤祥,时间,就这么飞快地从指缝间溜走了。
  “公主,牛乳热好了!”司棋将杯子放入我手中,扫一眼桌上的小人物饰,问道,“又是预备送给四阿哥的吗?”
  我点头:“别人不知道,你却是知道我的心的!”为了封锁消息,哥哥对那日在产房中的奴才进行了清洗,那些人几乎连冤都来不及喊一句就下了黄泉——在宫里,有时没做错事也会招来杀身之祸。若不是有我力保,恐怕司棋也早被秘密杀害了。
  司棋同情地点头:“奴婢明白公主的心思,但是皇上这么做对四阿哥也是件好事,他如今是阿哥,以雍亲王之尊,将来封王成侯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司棋并不知道我是穿越人,自然也就不知道哥哥将孩子交换的真正原因,所以,她一直以为哥哥这样做是为了让胤祥的血脉认祖归宗。
  我无限惆怅,我的弘历岂止会封王成侯,他是未来的皇帝啊!只是,当皇帝真的是弘历的心愿吗?如果他有选择权,他是希望跟着我做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闲云野鹤,还是希望做那劳心劳力、看似风光无限其实限制颇多的万乘之尊呢?
  人生没有如果。
  弘历的人生已经写好,哪怕他再不愿意,他也必然会成为那个清史留名的乾隆。而我,将站在离他不远处,默默支持,用我的一切去守护我最心爱的儿子。

第七十三章 叙前事

  康熙五十年剩下的四个月我都沉浸在换子的抑郁中,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胤祯终于再也看不过我的闷闷不乐,强拉着我进行市集一日游。可是,我总也不肯去。如果没有可能给他幸福,就不要给他希望。恩吉雅与胤祯虽然心中各有所属,但他们能够彼此理解、彼此体谅,我认为,这就已经有了成为一对好夫妻的基础,在以后的漫长日子里,他们有得是时间去发掘对方的闪光、慢慢地爱上对方。更何况,他们还有两个活泼可爱的儿子,丈夫、妻子、孩子,他们会是一个十分幸福的家庭。而我牵挂着胤祥,又有了弘历,在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看他们平安喜乐,已经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幸福。
  “你才二十四岁,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这样的想法未免太悲观。”哥哥不赞同地摇头,“放在二十一世纪,你这年纪也就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对什么都新鲜地得很,你怎么像个老太太似地只想守着胤祥、弘历呢?一点儿也不积极向上。”
  我瞥他:“我这辈子是二十四岁没错,可是我上辈子还有二十年呢,要是两辈子加起来我都四十多岁了,积极向上是年轻人的事,跟我这个中年大妈没关系!”
  哥哥狠狠瞪我:“其他女人千方百计地把年龄往年轻去算,哪怕四十岁了也告诉人家说才三十岁,你倒好,怎么老怎么来,你还是女人吗?我说穿越仪也忒不公平,凭什么你穿过来就从婴儿做起,有阿玛疼额娘爱着,我却偏偏得穿成三十多岁的康熙,错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不说,还得时刻小心不能被周围的人看破我是冒牌的,否则满清十大酷刑等着伺候我这个‘抢占了皇帝身体的妖魔鬼怪’呢,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说说,一样是穿越,为什么我们俩的待遇就差么多呢?”
  原来哥哥一直对这个很有怨念啊……我笑得幸灾乐祸:“这是人品问题,明显我人品好所以上天就比较照顾我,你人品太差,上帝就说:‘那个吴绚晔做恶太多,该让他好好吃苦头以示惩戒’,所以,你就穿成康熙了。”
  哥哥无视我的胡说八道:“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呀?你知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吃了多少苦?那个太后可不是省油的灯,头一天就看出我不对劲了,也不直接跟我说,暗自观察了几后突然把我叫去长春宫‘叙旧’,讲的都是康熙小时候的事,什么跟曹寅打赌看哪个小太监偷了太后房里的东西啦,什么喜欢吃杏仁糕、萨其玛啦,我又不是康熙我哪知道,一圈子旧叙下来自然是破绽百出,险些露陷。”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太后那张看似慈祥实则阴险的脸,好奇道:“那你后来是怎么瞒过去的?”太后可不像会轻易放过他的人。
  哥哥心有余悸地说:“还能怎么样?蒙呗!历史上不是有传言说顺治没有死而是在五台山出家了吗?这个消息在这个年代可是全面封锁的,连大臣都不知道,也就是康熙和太后这样身份的人还可能知道点。我孤注一掷地把这个说了出来,还真给我赌对了,太后听我连这个都知道马上疑心就小了,至于小时候的事,我就推说忘记了,她也拿我没办法不是?”
  “但她不是怀疑你是妖怪附身在康熙身上的吗?妖怪神通广大,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也很正常,她一样可以继续怀疑你嘛。”
  “如果妖怪真的神通广大,那我应该连康熙小时候的事也知道不是吗?之后她又试了我几次,好在我是历史系毕业的,连毕业论文写的都是康熙的一生功过评叙,对康熙朝发生的大事基本都了解,所以她问我政治上的事情我都能回答她,至于其他方面的,皇帝日理万积不记得那些琐碎事也很正常对不对?”
  我点头,看来哥哥一开始穿越过来的那段时间里过地得很辛苦,幸好孝庄太皇太后在那时候已经去世,否则哥哥恐怕早就被看出是假康熙给整死了。回忆一下孝庄在清太宗、顺治、康熙三朝的作为,如果说当今太后是一个人精,那孝庄就是一个千年老妖,哥哥霸占了她宝贝孙子的身体,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会吃不完兜着走。
  哥哥又说:“说起太后,你得小心她。听闻她以前跟你额娘有过节,所以特别看不惯你,她又是知道你和胤祥之间的关系的,你千万要注意别让她再逮着什么把柄。虽然说有姨妈外甥女的身份摆着她多少会顾忌一下博尔济吉特家的声名,可终归还是小心些好。”
  “嗯,这个我知道,当初她一道懿旨就让我在大悲寺呆了七年,我早学乖了!”我皱眉道,“软禁在大悲寺的七年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光,现在一想到胤祥过的是跟我当初一样的日子就心疼,你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胤祥放出来?”我抓住时机旧事重提。
  哥哥苦笑着答:“现在还不是时候。历史上自废太子之后胤祥就遭到康熙的排斥,政治上毫无建树,甚至有人猜测他被康熙在养蜂夹道关了十年,我仅将他软禁在十三阿哥府里已经对他很好了。再说,五十一年九月马上又要二废太子,胤祥心在朝堂社稷,如果现在将他放出来难保他不会再卷入到夺嫡的旋涡中,他绝不是一个甘心只做闲散宗室的人。阿哥府里的日子虽然清苦,但至少可保他平安,等到雍正上位的时,他自会再获荣宠,扬眉吐气。”
  “可是他现在实在生活地太苦了,堂堂一个皇阿哥,喝劣质茶叶,吃不起像样的荤菜,你至少应该保证他衣食无忧才是!”
  “我现在处于不待见他的状态,停了俸禄就只能缺衣少食,我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