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杀死的尸体
一
沟内和也猛搓摩着冻僵的双手,急忙地赶着路。
“真冷!他妈的!”嘴中念念有词。
周遭多少有点亮了,但是风劲仍然强而有力,宛如剃刀阵阵地割在肌肤上那样的冷痛。——已经三月了,该或多或少会变暖和些,没想到又回到冬天的天气。
这地点是在奥多摩山间里的一个小域镇。说是城镇,倒不如称它为村落倒更适合。我们姑且取名作N镇吧!
沟内和也是在进入N镇的山道上赶路。
要是被镇上的人看到我在这种时间回来,不知会做何感想?沟内和也一想到这一点,心情就更沉重。沟内是N镇的镇议会议长,在一个这么弹丸的小镇上,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五十岁出头,微秃着头,红通通的脸。实在就是一副喜欢喝酒的脸,而且也喜欢女人。
相邻的城镇——说是相邻,也就是要越过这个山路,走上个三小时路程的地方。沟内去了相邻的城镇,原本预定昨晚打道回府的,可是一再拖延,就演变成要在天亮之前赶回家了。拖住沟内无法脱身的,主要还是他所喜欢的两种东西——酒和女人。
沟内和邻镇的小吃店的女人很好这档事,N镇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除了婴儿及上幼儿园的孩子。
“哎哟……”
沟内加紧脚步。
走山路这种事早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辛苦,只是要克服这寒冷,得使劲地抵御而已。
看来已经不再年轻了。
一想到再过一会儿就要到家了,身体不自觉地也暖和了起来。再走个上坡,接下来就是下坡道,直往镇上了。
看来,得安静一阵子才行……
沟内一想回去之后说不定又会被镇长草田臭骂一顿,脸上浮现不悦的颜色。
堂堂一位镇议会议长去找女人,挨到早上才回来,这种事看在镇民的眼中,成何体统呢!
——他会说些什么话,大致上都猜得到。
其实草田镇长也不是没女人,只不过他把女人藏在城市的公寓里,一个礼拜假借办公事之名去个一、二次,所以都没被镇上的镇民发现而已。
我要是有钱,我也会这么做呀!沟内自言自语。
草田镇长最近紧张得很,这种心情不是不了解。镇长选举只剩三天。
在这之前,草田镇长再当选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太阳不是打从西边上来的话,草田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都会县镇长,只是。这一次……
“咦?”
沟内突然停下脚步。
就在快要到达山圾道顶端的地方,有一棵松树耸立在那里。有点像是戏剧中的道具——“悬崖上的一棵松”,所以居住在山里的入并不怎么喜欢这一棵松。
可是,从它的位置可以俯视整个城镇,是个好指标,所以也就没有砍掉。
天快亮了。在乳白色的天空中,那稞松宛如芭蕾舞者在静止动作时的姿态,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
这种景色已经看习惯了,可是今天,它的样子有点奇怪。
最粗的枝干下,有个东西垂吊着,被风吹动而摇晃着。——那是什么啊?沟内第一眼看到就知道是什么。
可是,眼睛虽然理解,头脑还无法接受……
是人!——有人在那枝干上上吊。
“不要这么生气嘛!”我叹息着说道,“这是工作!没办法的嘛!”
为什么是我在道歉不己呢?
我一边开着车,…边在心中猛发牢骚——我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为什么到了四十岁这种年龄,还把恋爱当作比工作重要呢?我能说出这种话吗?
男人当然是工作第一!
“其实,我也很想和你一起去旅行啊!可是……事与愿违呀!”
虽然知道自己有理,可是从嘴巴中一一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在强辨似的。这恐怕也是陷入爱情者的弱点吧!
一直板着脸的永井夕子突然笑出声说,
“你真是单纯到家了。你认为我真的生气了吗?你也该了解我的个性晒!与其要一个平凡的旅行,倒不如跟杀人案件打交道还来得有趣!”
就是这一点令我伤脑筋!现在的女大学生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可是,听她这么一讲,心头上像拿掉了一块大石头似地安心了。
我苦笑着说。“不要欺侮大人!”
“——可是,居然要动用到我亲自出马的案件的话,应该是相当棘手的吧!”夕子有板有眼地说道。
“喂!你不要误解了!亲自出马的人是我呀!”
“啊!抱歉!说溜了嘴!”
本来就是故意说溜了嘴的!
“据说三天后就是镇长选举的投票日,正处于极微妙的情势下,所以处处要小心翼翼地进行搜查,免得将案件复杂化了,所以派出像我这样肯体谅别人的人最适合了!”
“喔!是吗?”
“——好像很不满的样子!”
“没有啊!”夕子摇着头,“——有谁去过现场了呢?”
“嗯,原田先去了。”
一回答完之后,我和夕子两人会心地看了一眼。
“——喂!”
“嗯。”
我踩上加油器,加快了速度。
——拜托原田不要弄出什么花样了!
开始开上蜿蜒的山路。这山路当然也铺了柏油,只不过是很粗陋的铺设,到处都有着窟窿,也有裂缝,我们坐在车上就像是在健身用的弹簧垫上弹上、跌下地飞跃着
“痛啊!小心点!”
“又不是我的错!路不好走嘛!”
我顶回去。
“危险!”夕子叫道。
——我急忙踩上刹车器。
在转弯的一个角落里,有辆车子停着。
如果照刚才的速度前进的话,一定会撞上去的,幸好我的反应快速一这种说法很奇怪——或者说是刹车器灵敏吧,就在撞上去的前几公分处,车子停下来了。
“啊……我还以为会死掉呢!”夕子喘气地说道,“车上有美女坐陪时,要小心开车啊!”
“到底是淮将车子停放在这种地方……”
我下车瞧瞧引起事端的车子。——还是一部老旧的小型车,已经好久没清洗过的样子。它还真能爬上这种山路上来!
我大声喊着说。
“——喂!有没有人在里面?”
“下面——”夕子说道。
“下面?”
“车子底下……”
往下一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车底下伸出一双手来,又厚又粗糙的手,宛如……
“啊!啊!”有声响传来,那双手一动,原田刑警的脸露了出来。
“哟!不是宇野前辈吗?”
“你在做什么?”
“车子出故障啦!”原田从车底下爬出来,拍掉身上的灰尘说,“真是个老爷车!”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居然能钻到车下那点空间的庞大身体!
“差一点就撞上去了!你听到紧急刹车声没有?”
“有吗?在下面躺着修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原田笑嘻嘻地说着。
反正结局是三人合力将原田的车子推到路旁去,原田搭乘我的便车,三人急忙继续赶路。既然原田在半途中停住了,案件变成混乱的可能性也就没有了。
车子一进入直直的道路,我问原田说,
“被杀死的人是谁?”
“是个女人、,而且听说还是裸体的。”
“嗯——。我倒没听到些什么!的确是杀人命案吗?”
“难道不是吗?案子会送到搜查一课的话!”
好个歪理!
“——现场是在旅馆之类的地方吗?”
“好像是的,叫做‘一棵松’,女人既然是裸体被杀,一定是情杀案件。为了美女,两位勇士互相决斗……”
“为什么你知道是个美女呢?”
“既然那女人是裸体死亡的话……”
原田的大脑中,“裸体”和“美女”是密切地联合在一起的。不是美女的女人难道不能进澡堂洗澡吗?
“只要过滤她和男人的关系,马上就可以找到凶手的。”
原田还真是乐天派的。
“会是这佯子吗?……”
夕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案子和那复杂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呢?”
“你是说选举的事啊?”
“对!如果这两者有所纠缠的话,命案就不会这么单纯——”
突然眼前有个东西飞奔出来,我急忙地踩住刹车器。夕子往前撞上了玻璃窗,发出痛苦的叫声。
“你干什么呀!想杀死我啊?!”
“你看前面!”我说道。
挡住去路的是一位年轻人,手中拿着一支霰弹枪,枪正对着我们。
“——是谁?”
年轻人走近车子,作手势要我们拉下车窗。
“这种危险东西不能正对着人啊!”
我让年轻人看过证件之后,他放下枪说。
“——对不起!其他这几位也是警察吗?”
“我是宇野组长的个人秘书,永井夕子。”
夕子自己一派胡言,“到N镇还很远吗?”
“开车再五分钟就到了。警察来的话,就安全了。我可以搭个便车吗?”
“上来啊!”夕子微笑地说着。
我这个车主可没这个意思喔!他是个不错的男人。皮上衣搭配牛仔湃,相当帅气。
“我叫做伊垣透。——今天早上一直在这里监视。”
车子开动之后,那年轻人自我介绍。
夕子间说,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镇长的太太被杀了,镇上已分裂成两派,相当混乱!”
“镇长的太太?”夕子眨眨眼地,“多大岁数的人呢?”
“嗯……五十五、六岁吧!”
原田的想像被粉碎得片瓦不剩。
“又快到选举的日子了,情况不得了得很吧!”
“没错,反正N镇哪!可叫做‘草田镇’,因为草田镇长的权力是高高在上的。”
“那么,选举也是一帆风顺喽!”
“在这之前是这样吧!”那个叫伊垣的年轻人点头说道。
“怎么说呢?”
“原本大家都认为这次的选举,不必等到投票日结束,也知道是草田当选的。可是,三个月之前,事情整个突然改变了。”
“发生什么事了?”
“镇上区公所的职员大野突然自杀了。”
“原因呢?”
“遗书被送到报社。上面写说草田利用镇上的财务中饱私囊。大野这二十年来一直是草田的跑腿,只因为不小心,弄砸了一件事就被革职了,自己气不过就自杀了。”
“而且告发镇长的罪过。”
“是的。——也难怪大野会生气得告发他。弄砸的小事只不过是要送给镇长爱人的礼物迟了一天送达,结果就被革职了!”
“这太过分了!”
“这一件事还上了地方新闻的头版呢!草田当然否认这件事,还非常生气地说那是造谣中伤。可是一知道无法逃避接受调查,这次又革职了两个干部,那两人被安上盗取公款的罪名。这一下子弄得镇上的年轻人发起罢免签名运动,草田在选举中打出‘信’为口号,他自认为在数字上是有把握的。可是,却出来个与他对立的候选人。因此,事情一下子转变——。”
“相当强的对手喔?!”
“可以这么说。——啊!到镇上了。”
我减慢速度。——是个小而且安静的小镇。
可是,那种安静感有点不自然,很生硬,好像大家都躲在家中屏息以待似的安静。
“警察局在哪一边呢?”
“当然是反对派的另一边啦!这条马路一直下去,就是警察局。”
在我想伊垣透是否要下车时,他突然打开车门,身手敏捷地跳了出去。然后,对着夕子一笑,摇摇手说,
“那么,再见了,夕子小姐!”
“——什么夕子小姐!那小子叫得蛮顺口的啊!”我说道。
“嘿!在吃醋啊!”
“谁说的!跟那种小毛头……”
“算了吧!我们不是要早点赶到现扬吗?”
“啊!对了!”
我终于想起此行的重要目的,发动了车子。
“——宇野前辈。”原田发言说道。
“什么事?”
“这种城镇会不会有旅馆呢?”
——看到路边停了几辆巡逻车。
我慢慢地将车子停住。
二
“——在这个树干上?”夕子以吃惊的表情确认地说道。
“是的。”警察局长松井先生点头回答。
“原来这就是‘一棵松’……”我喃喃自语地看着原田。
原田似乎已经将自己的推测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个树干相当高呢!宇野先生!”原田说。
“您说是上吊的?”
“是的。”
“不是自杀?”我问道。
松井局长耸耸肩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意这么想。”
“那是不可能的。”夕子说,“那样年纪的女性是无法爬到那样高的枝干上去的,况且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