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侦探






    午休的时候,小山内守雄很难得地在职员办公室露了一个面。他一直对自己的桌子被安排在职员办公室耿耿于怀,日常工作基本上都放在自己的研究室里处理。但是乾精次郎交待给他监视时田和千叶的任务,他只好来这里转一转。他的桌子距离理事室很近,就靠在理事室从来不关的玻璃门旁边。这恰好也方便了他趁着午休的时候窥探时田他们的动向。

    理事室里只有时田一个人在吃午饭。小山内和坐在他对面的桥本几个人闲聊了几句,又看了看日程表,这时候千叶敦子手上拿着三明治和咖啡走了过去。她的办公桌恰好正对着小山内,坐下之后,看到小山内,她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

    “啊呀,吓了我一跳,”千叶笑了起来,说,“小山内,你的脸和乾精次郎先生越来越像了。刚才我还以为是副理事长来了。”

    “夸张了吧,”小山内也笑着回了一句,“还不至于连长相都同化吧。”

    两个人虽然是敌对关系,但在别人的面前还不会公开争吵。

    其实小山内自己也在想,或许自己和乾精次郎确实越来越像了。结婚的男女之间不是会有夫妻相一说吗?这几天自己与副理事长日日交欢,犹如蜜月,更不用说还受到了触及心灵深处的感化。

    “咦?你在吃什么?”千叶敦子忽然一反常态地惊呼了一声,“这不是便利店里的盒饭吗?”

    “我妈妈回去了,”时田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乡下的亲戚过世,她回去参加葬礼了,大概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哎哟,真可怜,怎么要那么久。阿?”

    “乡下的葬礼很繁琐的。”

    “唔……你这个盒饭在哪儿买的?”

    “有乐町。那里的盒饭最好吃,不过要排很长的队。”

    “是吗,那还是算了。”

    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并不大,不过也不用小山内竖起耳朵听。他的座位离他们两个很近,说什么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两个人谈话中显然一点都没有提及任何重要的事情。难怪冰室和迷你DC失踪的消息并没有流传开来,两个人都守口如瓶啊。

    但是小山内也知道,必须尽快下手对付他们两个。再这么放任下去,他们迟早会反击的。说起来,一开始从津村、冰室、柿本这样的小角色下手或许是个错误,让他们产生了警觉,不过就算放在以前,他们也都小心得很,小山内一直也没有得到下手的机会,只能先收拾碍手碍脚的津村之流。反过来说,岛寅太郎现在不是也……

    “嘭”的一声,小山内的脑袋上被人狠狠敲了一记,耳朵里一阵轰鸣,眼前一片模糊。对面的桥本惊讶地望着他。

    小山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甩了甩嗡嗡作响的脑袋,回头一看,只见岛寅太郎站在自己的身后。看起来像是在自己头上捶了一拳。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是抱歉,但小山内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则是:哎呀,不好。在他看来,岛所长的脸上分明带着恶作剧之后的诡笑。

    难道说,他发现自己对他做了潜意识投射,这是来报仇了?不可能。真这样的话,这种做法也未免太幼稚了。也许只是因为他历来喜欢从身后敲打员工的肩膀,这一次只是失手敲错了地方而已。看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有些人已经轻轻笑了起来。

    但是时田浩作和千叶敦子没有笑。两个人注视着岛寅太郎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似乎发觉了其中的异常。小山内一边摸着脑袋一边露出苦笑。

    “所长……您这个玩笑开的……”

    岛所长并没有回答,脸上依然挂着笑,一声道歉也没有,就这样哼着曲子踱出了职员办公室。

    小山内明白了。岛寅太郎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不过其他的员工并不明白其中的原委,等岛寅太郎一离开办公室,大家便哄堂大笑起来,纷纷询问小山内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唯有时田和敦子两个人坐在理事室里面面相觑。看来只有他们两个感觉到了异常。

    难道说,岛寅太郎虽然神志不清,但还是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企图,半带憎恶、半带敌意地敲在自己脑袋上了?小山内的脑子里刚刚转过这个念头,随即便又否定了。不可能不可能,通过“恶魔之源”对他进行的潜意识投射,不可能被他察觉。自己一直很小心,都是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才给他戴上迷你DC。如果被他发觉的话,当时应该就摘下来了,没有道理继续放在头上不管。而一旦迷你DC开始潜意识投射,岛寅太郎就会立刻陷入REM睡眠阶段,更不可能醒来。小山内一般会在一个小时之后再溜进所长室取走仪器。每次取走的时候岛都是熟睡不醒的状态。

    时田和敦子不知道小声在说什么。有点危险。今天就不去所长室了吧。万一他们起了疑心,打开门锁强行闯进去的话,看到岛所长头上的迷你DC,肯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反正岛寅太郎也不是什么难对付的家伙,有的是机会搞定他。小山内起身走了出去。

    在走廊里,小山内又想起了迷你DC的事。这玩意儿非但自身没有限制访问的功能,而且会影响到附近所有访问过来的采集器。时田和敦子知道这一点吗?不会知道的吧。他们两个应该没时间好好研究它的功能。它还具有很多能力,恐怕连时田浩作这个开发者自己都不知道。它小小的体积里潜藏着无法估算的可能性,真不愧是所谓的“恶魔之源”。而这些可能性的研究开发,不久之后就将成为我的囊中之物了,哈哈哈——一想到这里,小山内就不禁亢奋起来。

    小山内在食堂吃了一碗难吃的荞麦面充当午餐,然后去综合诊疗室露了个面,随即便回到了自己的研究室。这间宽敞的研究室本是津村、桥本和小山内三个人共用的,不过津村已经不在了,桥本下午要去综合诊疗室值班,研究室里只有小山内一个人。

    他倒了一杯咖啡,一边品咖啡一边等羽村操子。等着等着,他渐渐兴奋起来。每次见到千叶敦子,尤其是近距离看到她那魅人曲线之后,小山内总会生出一股强烈的性欲,甚至会不可自拔地沉溺在自慰之中。幸好今天已经喊羽村过来了,可以用她的肉体来缓解自己身体的兴奋。

    敲门声响起,羽村操子带着羞涩的微笑走了进来。小山内很喜欢她这种颇有些古典味道的气质,不像别的女人那么不知廉耻的样子。不过对于小山内来说,和这个女人做爱之前依然不需要那些麻烦的调情什么的,就和自慰一样省事。小山内锁上门,转身就把她推倒在沙发上。他喜欢她穿着护士服的样子。

    “医生……”

    羽村操子穿得比较多,有点犹豫不决的模样。小山内扑在她身上,吻了她几下,便把手探进她的裙子,打算先把她的裤袜脱了再说。

    “又要满身大汗了呀……”

    羽村似乎是希望小山内能把她的上衣也脱了,不过小山内根本没有理会。他脱了半天,可是羽村因为怕冷,穿了好几条内裤,半天都弄不下来。他索性掀起了裙子。羽村操子“啊”的叫了一声,伸手捂住了脸。

    25

    粉川利美一直都很讨厌做梦。梦境总是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口,阻碍他的睡眠。就算醒来,那种不快的心情依然会持续好几个小时,甚至连早饭吃起来都没有味道。他甚至一度认为,这世上不可能再有甜美的梦境存在了。

    但此刻的他却正安详地沉浸在梦境之中。这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身在梦中,又或许是因为帕布莉卡向他解释了梦的功能吧。他觉得自己已经连续做了好久的梦,眼下的梦里,他正身处在一个令人怀念的地方,虽然他还说不清到底是在哪里,就好像胎儿浸泡在羊水里沉睡一样……哦,是了,梦里的他正躺在浴池里。

    好像是在公共浴室。瓷砖的墙壁上贴着沐浴露的海报,海报上的模特正在对着他露出微笑。不过,那个本应是古典美女的模特,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帕布莉卡。哎呀,难道是在这种地方出现的吗?粉川虽然知道帕布莉卡会进入自己的梦境,却没想到会从这里冒出来。

    “总之做好心理准备就行了。”海报中的帕布莉卡调皮地向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听到了他心里的嘀咕。她向粉川竖起了一根手指说:“梦可不会一直都这么开心的,你知道的吧。”

    “嗯,知道,恶梦更重要是吧,”粉川回答的时候不禁感到有些失落,“好吧,恶梦也没关系,有你陪着嘛。”

    粉川想起之前自己是如何坐立不安地等待第二次诊疗的。那时候自己满脑子想的都是帕布莉卡。患者会这么在意医师吗?而且粉川还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帕布莉卡,可是患者能喜欢医师吗?换句话说,医生可以被看成一位充满魅力的女性,以至于令患者爱到忘我的程度吗?真这样的话,治疗还能正常进行吗?——粉川甚至连这些都想到了。

    “说不定正好相反哦。”是帕布莉卡的声音。

    粉川正在一个房间里。好像是宾馆的房间。他看不到帕布莉卡的身影。在哪里呢?

    “我其实并不算是什么优秀的医师,只是在治疗当中有意运用了自己的女性魅力而已。可能也就是靠这个才有了一点小成就的吧。说得严重点,这其实是有点违反职业道德的。”床边收音机的音乐声中传出了帕布莉卡的声音:

    “你连我在想什么都知道啊。”反正是在梦里,虽然自己的想法暴露在帕布莉卡面前,粉川也并没有感到十分惊慌。

    不过他弄不清楚床上睡在他身边的人是谁。很明显不是帕布莉卡,但也不是妻子。

    粉川试着伸手碰了碰那个女人。女人翻了个身,脸转向了粉川。那张脸正是他在上一次的梦里见过的那个名叫乾精次郎的男人。

    “你怎么会在这儿?!”帕布莉卡叫道,声音听起来很生气。乾精次郎露出一个极为震惊的表情,随后整个人都消失了。

    粉川也受到了一点打击,不过乾精次郎的出现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根本性的刺激,并没有就此醒来。

    话虽如此,乾精次郎的出现还是让粉川联想到了父亲,不过粉川自己的父亲并未登场,取而代之的是妻子的父亲。在某处不知名的寺庙里,妻子的父亲坐在正对着寺门的椅子上,络绎不绝的观光客一个个在他面前交钱,钱在地上堆成小山。他的空洞笑声在伽蓝顶上回荡。

    看到粉川,他开始说:“我买进了,我买进了。”那似乎是在说他的女儿。可什么叫“我买进了”,粉川不禁有些生气。

    寺庙变成了股票交易所。里面充斥着嘈杂而无意义的声音。接着交易所又变成了证券公司的内部办公室。他的妻子正在买股票。原来如此,是在拿刚才的钱做投资啊。可买的全是垃圾股,损失惨重。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住手!那是我的钱!”

    梦中的粉川很容易动怒。怒气的对象都是他在现实中不会对他们发火的人。现在他也对自己的妻子发火了。不过,只能在梦里发火,也是一件挺可悲的事吧。

    他身处在一片田野中,茅草枯黄,身边趴着一条大狗。

    “您的夫人在现实里也做股票投资吗?”那条狗以帕布莉卡的声音问。

    “是的。不过你怎么变成狗了,”粉川的声音带着点哭腔,“太吓人了。”

    于是狗的脸变成了帕布莉卡,其他地方还是狗的样子。这样反而更吓人。

    “这条狗是您召唤出来的呀。”

    “啊,我可不知道,这么大的狗……”粉川忽然感到一阵罪恶感袭来。

    “我不是说了不准再有下一次吗?!”粉川正在挨训。这是警视厅的某处。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训斥粉川的竟然是他的下属,是个叫菊村的警视正。“储藏间搞的□□□□,你怎么就记不住啊?!”

    “这小子什么意思,居然敢训你,”一边的帕布莉卡对粉川叫道,“好好教训教训他!”

    可是粉川的身体动弹不得,帕布莉卡举起折凳,朝菊村打过去。

    “喂,住手!”虽然知道是做梦,但粉川还是慌慌张张地想要阻止帕布莉卡。

    “□□□□!”菊村警视正一脸惊愕,大叫起来,好像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打。

    粉川心中一阵畅快,但同时也生出一股罪恶感。为什么要打他呢?他还是个不错的家伙嘛。

    粉川利美很难得地两点多钟就睡着了。帕布莉卡一直在观察他的梦境。到了凌晨的时候,她差不多也掌握了粉川的梦境里大致会出现那些潜在内容之后,便化身作海报女郎,登入了他的梦里。不过这一次的登入却有些难度。和治疗能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