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侦探






    梦里不需要休息。啊,想起来了。有一个念头在帕布莉卡心中一闪而过。在解释为什么之前,帕布莉卡先把要做的事情告诉给了两个人。

    “能势先生,请在那张沙发上侵犯我。”

    在那张沙发上——在周围全都是访客和服务生的地方?能势和粉川惊愕不已,但是帕布莉卡的推理逻辑严密,至少他们找不出问题。

    根据梦律,也就是德里森,梦中的性行为会让他们两个因为罪恶感而苏醒,尤其是这种公共场合的性行为,应该会让他们感觉更加羞耻而加快苏醒。

    “但这也太乱来了。”这种事情太无理了,怎么也做不来的。

    能势对着持否定态度的粉川笑了。这不是乱来,而是梦来。不是无理,而是梦理。这是梦。这时候的能势已经知道了粉川和帕布莉卡曾经在梦里结合过的事。瞧,你以前不是也做过这种好事嘛,还瞒着不告诉我。帕布莉卡和粉川的心中同时泛起一阵羞涩。不是啊,那是为了治疗。是啊,当然是为了治疗。但是能势并没有被欺骗。帕布莉卡和粉川之间是因为有了爱情,才会有了那次梦中的交合。

    不过另一方面,现在的自己能不能做得到,也是一个问题。看吧,看吧,看吧,单只是想一想接下去要在这里侵犯眼前的帕布莉卡,都感觉马上就要醒了似的。

    “别醒啊!”帕布莉卡惊呼道,“不要,求你了,在这里侵犯我吧。”不,如果侵犯这个词让你产生罪恶感的话,那就不说它了。请在这里和我做爱吧,能势先生。我爱你。在爱上粉川先生之前很久很久,我就爱上你了。

    12

    “可是,唔……在这种地方,就算□□□□啊,”能势打量四周,“反正是在梦里,倒也没什么关系,但乾精次郎和小山内□□□□,他们跳出来的话怎么办?虽然现在是白天,他们应该也在用研究所的PT仪流着口水□□□□你吧?”

    “我来帮你们守着。”粉川利美大义凛然地说。一看到那帮人冒头我就大喝一声,管保叫他们吓得连电源都关掉。

    那真是对不起了,能势感到很对不起粉川。他很清楚粉川对帕布莉卡的眷恋。这一点帕布莉卡也同样清楚。对不起啊,在你眼前那么做,已经和你有过一次□□□了。没关系的,不用介意。思维、情绪、感觉、乃至□□都彼此共通的,我们现在是异体同心啊。我肯定也会感知到你们的□□□吧。

    已经不是宾馆的大堂了,而是换成了没有任何家具的空荡荡的日式房间。这是我高中时候上家政课的缝纫教室哟。某天放学后,我曾被一个流氓□□□推倒在这里。这是我的梦里经常出现的地方。粉川打开门,来到教学楼的走廊上,站在下午放学后的缝纫教室前放哨。教室里面则是与高中该有的行为完全不符的场景。帕布莉卡躺在榻榻米上,与能势相拥。蕴藏在地板里的热气,分明是压抑着的青春激情。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树丛。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故意摆了这么不堪的姿势呀,帕布莉卡的思绪如是说。是的,尽力摆出最让我自己感到羞耻的姿势。两个人已经裸裎相对了。娇柔妩媚。帕布莉卡刻意放纵自己的矜持,放开声音高声嘶吼,同时心中又因为能势和粉川的在场而感到羞耻。这不是真正的我呀。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正因为我知道,才会燃起如此高昂的激情啊。我真的没有这么下贱哟,完全是为了让你亢奋起来才这样的。——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已经无比亢奋了,激情四溢啊,啊……帕布莉卡,不行了,我不行了,我要射了,忍不住了……在能势近乎窒息的一声低吼之后,他射精了。三个人差不多同时睁开了眼睛,只有粉川稍稍晚了一点。

    敦子似乎大叫了一声。菊村警视正和宇部警部一脸惊讶地望着从床上一跃而起的敦子。他们已经把能势和粉川头上戴的迷你DC摘了下来。

    “啊呀!”敦子想到刚刚梦中的丑态都被他们从显示器画面上看到了,不禁羞红了脸。

    “啊,太好了!”宇部叫道,“大家全都醒过来了!”

    对于三个人的安然苏醒,菊村警视正也是一脸喜悦。“怎么醒的?”

    显示器上同时映出三个人的梦境,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画面,敦子发现这一点之后,终于稍稍放了一点心。能势也想在警官们面前维持自己的形象,对于因高潮而醒的事绝口不提,倒是粉川似乎一直处在相当兴奋的状态,脸涨得通红,不敢正眼去看下属们的脸。

    “好了好了,总之是非常手段,”其实是非法手段,啊不,应该说是梦法手段吧。能势笑着说,“总之是用了一种不能对各位直言的方法,你们就不要再问了吧。”

    “对了,刚刚研究所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菊村似乎是要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似的,一口气说起来,“说是冰室的家人听说他失踪了,担心他的安全,已经赶去研究所了。还有柿本信枝的家人,好像也来了东京打听她的现状。柿本信枝在研究所里似乎是小山内在负责,他应付不了她的家人,只好让他们去了医院。冰室这边的家人一直在找时田浩作教授,时田的母亲被问得急了,也往这里打了好几次电话。这些都该怎么处理?”

    “好吧,知道了,我们来商量一下,”粉川说,“不过,在讨论之前,先让千叶教授吃点东西吧。”

    在梦里的时候,能势和粉川都感觉到了敦子因为饥饿而产生的近乎疼痛的感觉。

    13

    餐厅东面的半边有着高高的玻璃天幕,像是大型浴场一样。千叶敦子、时田浩作、粉川利美三个人一走过来,坐在窗边的冰室父母便站起了身,远远地对着时田鞠了一躬。他们以前曾经见过几次时田,认得他的样子。

    冰室父母坐的地方很宽敞,阳光虽然穿过了高高的玻璃天幕,但并没有直射在座位上。各个包厢之间都有屏风隔开,看不到别处座位上的人。而且不管人多人少,屏风反射的低沉杂音也会屏蔽掉隔壁的声音,不用担心被人偷听。对于冰室的父母和敦子他们接下来将要讨论的话题来说,这是一处最理想不过的餐厅了。原本也就是菊村警视正介绍的这个地方,他经常会来这里。

    从木更津赶来东京的冰室父母,是一对六十多岁的善良老夫妻。他们的脸上带着不知所措的表情,显示出他们对于冰室一直以来的行为异常不解。在时田介绍粉川利美警官身份的时候,两个人更是惊愕无比,差点当场哭起来。

    “那……请问是不是小启卷进了什么案子……?”

    “这个目前还不太清楚,”粉川对着冰室的父亲摇了摇头。老人长得像是一位渔夫,实际却是经营着一家布匹店。“因为时田教授向警局递交了宣告失踪申请书,所以我才会过来这里。至于说是不是卷进了什么案子,我暂时也不好判断。反过来说,这一次来也是想向您二老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参考的信息。”

    “是……但是,没有参考,什么都……”母亲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在空无一物的空问里游移。“说起那个孩子,别提有多……有多瞧不起我和他爸爸了。一直到现在,连个电话都没给我们打过……”

    “冰室正在参与一项非常重要的研究,”敦子解释说,“我也是研究组的成员之一。不过,围绕这个研究,研究所内部出现了一些争执。就连时田教授,您看,也有点消沉。”

    浩作把巨大的躯体蜷缩在家用型圆桌的桌边,塞在敦子和粉川中间。对于敦子的话,他哼哼了几声,晃了晃身子。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想起了一些让人厌恶的事。“对不起,冰室的事情我有责任。我没有关心他的情况。”

    “那……该不会……被杀了吧……”父亲搭在桌上的双手紧握成拳。他压低声音说。

    啊!母亲惊呼起来,一个劲地摇头。

    敦子和时田不敢说出真相,良心的苛责让他们垂下了头。事实上,时田并没有提交什么宣告失踪的申请,但为了阻止冰室的父母提交同样的申请,粉川只有昧着良心这样说:

    “因为涉及到重要的研究,我们也正在全力搜索,一定会想办法找他出来的。我知道您二老非常担心,但是无论如何,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要让他们等到什么时候呢?就算找到了活的冰室,也不会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冰室了。一想到这一点,敦子的心中便划过一阵苦痛。

    梦中深夜的垃圾场。冰室真的被扔在那里了吗?敦子已经把那个不知地处何处的垃圾处理场打印出来、交给了粉川,粉川的下属也开始秘密调查垃圾场的具体位置。敦子还记得桥本在自己的梦里不小心暴露出垃圾处理场的时候小山内那副慌张的模样。由此看来,冰室十有八九是被杀了吧。

    “我们对研究什么的一点都不明白,不过您刚刚提到内部的争执,那指的是……?”

    对于父亲提出的这个问题,敦子瞥了粉川一眼,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也同意向对方解释一部分真相。至于该说到什么程度,来这里之前已经讨论过了。

    “简单来说,就是有人觊觎我们的研究成果,要争夺研究所的主导权。更过分的是,他们要抢夺我们的研究成果。而冰室先生恰好知道其中一部分研究内容。”

    浴场般的嗡嗡声回荡在充满了平和气息的餐厅里,然而这股宁静却突然被一声尖叫撕裂了。那声音似乎是来自旁边包厢的一个年轻女子。紧接着,金属托盘掉在地上的脆裂声、玻璃餐具摔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餐厅。音量之大,恐怕连餐厅的设计者做梦也想不到。

    顾客纷纷站起身子,一个个手指着天幕,骚动不安。天幕外面,一个巨型的人偶娃娃正隔着玻璃俯瞰餐厅里面,背后则是一片蓝天。那个娃娃瞪着漆黑的眼珠,脸色惨白,让人毛骨悚然。它鲜红的嘴唇大大地张着,像是在笑,但却听不到笑声。

    “嘻嘻嘻、哈哈哈!”

    “那是什么?”

    “怪物。”

    敦子腿都软了。这不是冰室的梦吗?是冰室的梦混进现实里了吗?或者说是在自己的梦里?自己仍在迷你DC的副作用下醒不过来,又受到乾精次郎和小山内的影响,被迫看到了冰室的梦吗?

    “是冰室!”时田浩作哀号起来。

    “啊,什么?!”冰室的父亲也发出惊叫。

    只有粉川镇定地注视着人偶,慢慢站起身,然后又向四周扫视了一圈。

    时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嘴里不断地喊着,“是冰室!是冰室!”

    嘈杂声中,冰室的母亲从桌边探出身子,大声问时田,“什么?为什么说它是小启?那个人偶到底是什么?”

    比起自己的安危,敦子更担心时田的精神状态。不管眼下发生的是梦还是现实,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时田的精神状态倒退。“没关系的,醒醒、醒醒,镇静一点,求求你了。”

    粉川在自己身上敲了几下,对敦子说,“我不知道迷你DC的副作用是什么样子,但是至少我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梦。我不是在梦里断言说它不是梦。我们是在现实里。一切都是现实。”

    他的反复强调,反而更显得是在说服自己。迷你DC的副作用。难道说其中还包含有令梦境产生现实感的功能?我们该不会是身处在这样的梦境里吧,敦子想。粉川之所以那么强调这是现实,恐怕也是感受到了与敦子同样的不安吧。

    “是表演,助兴表演!”

    周围的叫喊声渐渐平息下来,转而出现了“哇哦”一类的低声赞叹。有人也站起身来随声附和,既是安慰自己,也是让周围的人放心。

    “是什么活动?”

    “妈的,这个玩笑开过头了吧!”

    “在拍电视吗?”

    “是吧。”

    “肯定是。”

    嘘声四起。

    “混蛋。”

    “滚吧,滚开。”

    人偶娃娃把只有两根手指的手掌摊开到最大,涂着白胡粉①的手掌上,黑色裂璺如同掌纹_般清晰可见。身穿长袖和服的人偶,将手臂高高举起,然后对着天幕的玻璃重重砸了下去。

    玻璃粉碎,碎片纷纷落在地板上。在场的所有人直到这时才终于明白眼前并非是演戏,大家全都跳了起来。好像有人受伤了。餐厅的混响设计给四起的地狱般哀号增添了不少效果,多数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突如其来的恐惧让他们失去了冷静。所有人都向餐厅大门冲去,留在座位上的只有被吓昏过去的人。

    玻璃碎片没有溅到敦子他们所在的地方,但粉川觉得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走吧,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