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陌生人
但托比以前可没见过吉尔。卡瑟尔,那天她穿了一身淡黄色麻纱的衣服,素雅而又
飘逸,看上去美极了。
“你在干什么,宝贝儿?”“我在拍一部宇航员的短片。坦波尔先生。”他向
她热情地微笑着,说道:“我的朋友们,都叫我托比。”全班人马开始工作。排练
进行得特别顺利,杜金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托比正在向吉尔卖弄。他已经占
有过这次节目里所有的姑娘,而吉尔对他是个新的挑逗。
托比和吉尔合演的短片,是这次节目的高潮。托比着吉尔加上两行台词和一处
逗乐的表演。
排练完了以后,托比对她说:“到我的化妆室,喝一杯好吗?”“谢谢您,我
不喝酒。”吉尔微微一笑就走了。她同选派角色的导演有约会,那比托比。坦波尔
更重要。坦波尔只能让她上一次镜头。派角色的导演,意味着长期有工作。
那天晚上当他们放映这个节目的录象时,大家一致认为这次演出极为成功,也
是托比演的最好的一个节目。
“又是一次大胜利。”克里夫敦对托比说,“那部宇航员短片,保证最卖座。”
托比咧嘴一笑。
“是喽,我喜欢片子里的那个小东西,她真有点味儿。”“她的确很漂亮。”
克里夫敦说,他知道,每个星期都有一个姑娘来同托比睡觉。她们都有点味儿。但
从来是事过境迁,一笑了之。
“跟她约定来和咱们一起吃晚饭,克里夫。”这不是要求,是命令。几年之前,
克里夫敦会让托比自已去订这个约会的。但是近来呢,托比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
什么,托比是国王,这是他的国王。不想被流放的人就要靠他的恩赐过活。
“当然,托比。”克里夫敦说:“我会安排的。”克里夫敦从大厅走到女演员
更衣化妆室。
他敲了一下门,走了进去。屋子里有十几个姑娘正在卸妆。她们除去向他表示
问候外,丝毫不注意他的到来。吉尔已卸好了妆,换上了她外出的服装。克里夫敦
走到她的跟前。“你演得非常好。”他说。
吉尔从镜子里不感兴趣地瞅了瞅他。“多谢。”过去她会因克里夫敦。劳伦斯
如此屈驾而来,感到既惶恐而又兴奋的。因为他可以为她敲开一切大人物的门。但
是,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只不过是托比——坦波尔的一个小跑儿。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坦波尔先生想让你同他一起吃晚饭。”吉尔用手指
尖轻轻地搔一搔头,然后说:“告诉他,我累了。我要睡觉了。”她走了出去。
那天的晚餐简直是场灾难。托比、克里夫敦。劳伦斯和导演杜金坐在大路餐厅
前部的单间里。杜金提出请两名女演员来,托比一口拒绝了。
席上的主人说:“您看看,点点什么菜?可以吗?坦波尔先生?”托比指着克
里夫敦说:“好吧,给这个白痴来一道炒舌头。”克里夫敦跟着席上在座的人一起
大笑起来,他装作托比只是和他开个玩笑。
但托比仍在发脾气。他冲着克里夫敦说:“我就叫你去干这么一件简单的事,
请一位姑娘来吃饭,你都干不了。你千嘛把她吓跑了?”“她累了。”克里夫敦申
辩说,“她说——”“没听说,哪个娘儿们累得顾不上陪我吃顿饭。你一定说了些
什么屁话,把她给刺跑了。”托比提高了嗓门儿。隔壁单间的客人,转过头朝这边
望。托比朝他们来了个孩子气的微笑,然后说:“这里是一次告别宴会,朋友们。”
他指着克里夫敦说:“因为他把脑袋瓜送到动物园去了。”那边桌上的人,哄堂大
笑起来。克里夫敦勉强咧开嘴笑了笑,但是,在桌子底下他的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
“你们知道,他哑巴到什么程度了吗?”托比对邻座的客人说:“在波兰,没
有人不知道他的那些笑话。”大家笑得更凶了。克里夫敦想站起来退席,但是他不
敢。杜金坐在那儿也很尴尬,他平时聪明过了头,可现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托
比现在已经引起附近几个单间客人的注意了。
而他的嗓门儿也更大了,嚷嚷完又朝他们亲切的微笑。“今天克里夫敦。劳伦
斯在这里应该老老实实地当个大笨瓜。他出世的时候,他爹妈就为他吵了一架。
他刚一落地,他妈就不认他。“谢天谢地,这一晚终于熬过去了。但是,第二
天克里夫敦。劳伦斯的这些丢丑的事,全城就该尽人皆知了。
克里夫敦。劳伦斯那天夜里在床上躺着,一夜没有合上眼。他自己问自己,为
什么让托比这样当众羞辱他。答案很简单:钱。他从托比。坦波尔那里每年可以收
入二十五万美元。克里夫敦生活得既挥霍又慷慨。一个钱也没剩下来。他的其他当
事人都走了,他需要托比。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托比对于这一点,也非常清楚。当
初引克里夫敦上钩,就是一场残忍的游戏。克里夫敦必须在还不太晚的时候设法脱
身。
但是,他很明白,现在已为时太晚了。
他陷入这种境地,是由于他对托比太信任,也太溺爱了。他确实钟爱托比。他
曾眼见托比毁掉了其他的人——,同托比恋爱过的女人,想同托比竟争的喜剧演员,
贬低托比的评论家,但那是别人。克里夫敦从来不相信,托比会把矛头转向他。他
同托比太亲密了,克里夫敦替他干的事太多了。
对着茫茫的未来,他连想都不敢想。
一般说来,托比顶多对象吉尔。卡瑟尔这样的姑娘,看上两眼也就算了。但托
比从来象有碰钉子的习惯。吉尔的拒绝对他是个刺激。他不甘心。他又一次请她吃
饭。等她谢绝时,托比耸耸肩。
他认为,她是在耍什么鬼把戏。
他决定忘掉她。问题在于,如果是真的要了什么把戏,吉尔是骗不了托出的。
托出对女人太了解了。不,他么现吉尔真的不愿意搭理他,这种想法使他火冒三丈,
何况他也没办法忘掉她。
托比漫不经心地对埃迪。贝列根说,让吉尔。卡瑟尔再参加一次演出。这是个
好主意,埃迪打电话给她。她告诉他说,她正在一部西部片中扮演个小角色。埃迪
向托比汇报了这一情况。托比大发雷霆。
“告诉她,取消她正在干的一切工作。”他咆哮着,“我们给她更多的钱。老
天爷,这是目前要播放的第一流节目。那个晕头转向的小娘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埃迪再次给吉尔打电话,把托比的意见告诉她。“他真想让你回来参加演出,吉尔。
我想,你能办得到吧?”“对不起,”吉尔说:“我正在环球公司扮演角色。我没
法脱身。”她也实在无法脱身。一个普通女演员,竟敢从拍摄现场上自动辞退出来,
在好莱坞,谁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何况托比。坦波尔除了给她一天的工作外,
对她毫无意义。第二天晚上,大人物亲自打电话来了。电话里他的声音热情动人。
“吉尔,我是你的小老同事,托比。”“哈罗,坦波尔先生。”“嗨,得了!
还叫‘先生’干什么?”没有回答。“你喜欢棒球吗?”托比问道,“我订了个包
厢座——”“不,我不喜欢。”他大笑起来。“我是在试探你。听着,星期六晚上
来同我一起吃晚饭,好吗?那是我从巴黎马克西姆大饭店偷来的厨师。他——”
“对不起,我有约会。坦波尔先生。”她的话音里连一星点儿兴趣也没有。
托比觉得自已把电话机攥得更紧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我是个苦干的
女孩子。我不大出去。但是,多谢您邀请我。”电话挂上了。这个贱货挂断了她的
电话——一个臭小角色挂断了托比。坦波尔的电话!托比遇到的女人,没有一个不
是宁愿少活一年,也要同他睡一夜的。可是,这个小遇货竟然拒绝了他:他怒火难
消。他向他周围所有的人发泄。什么事都不顺他的心:脚本太糟糕啦。导演是个白
痴。音乐一塌糊涂。演员个个是笨蛋。他把选角色的导演埃迪。贝列根叫到化妆室
来。
“对于吉尔。卡瑟尔你了解什么吗?”托比问道。
“一无所知。”埃迪马上回答。他可不是傻瓜。象节目中的所有人一样,他确
切地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管将来结果如何,他可不想把自己卷进去。
“她深入睡党吗?”“没有,先生。”埃迪坚决地说。“如果她跟人睡了,我
会听说的。”
“我要你去查一查。”托比命令说。“看看她有没有男朋友,她常到哪儿去,
干些什么7 …—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照办,先生。”埃迪认真地说。
第二天早晨三点钟,埃迪被床边的电话铃吵醒了。
“你查出了什么?”一个声音问道。
埃迪在床上坐起来,强睁牙膛胧的睡眼。“哪个该死的?—一”他突然明白是
谁来的电话了,“我查了,埃迪赶紧说。”她有一张清白的健康体格检查表。“”
我不是向你要她的什么熊卫生证件。“托比责骂唐。”她同别人搞过吗?“”没有
的事,先生。没同任何人。我问了全城的朋友。他们喜欢吉尔。因为她是个好演员,
他们才用她。“他现在说得快一些了。为了急于使电话那—端的人相信。
要是托比。坦波尔知道吉尔曾经跟埃迪睡过——而吉尔不要托比。坦波尔,而
选中了他!——埃迪永远就甭想在这城里呆了。他已经同那些选派角色的导演朋友
们统一了口径,因为他们和他的情况一样。而且,没有一个人想同托比。坦波尔作
对,于是他们串通一气,守口如瓶。
“她从不和人乱搞。”托比的声音变得柔和了。“我明白了。我想她不过是那
种古怪的小家伙罢了。”“我想她就是那样。”埃迪说着,松了一口气。
“喂,我希望,我不是把你吵醒了。”“没有,没有,挺好,坦波尔先生。”
但是埃迪好长时间躺着,不能入睡。他担心,如果有一天真相大白时,他会遭到什
么样的下场。
要知道这里是托比。坦波尔的城市。
托比和克里夫敦。劳伦斯在“山顶”乡村俱乐部进午餐。“山顶”俱乐部的建
立,是因为洛杉矶的高级俱乐部,没有几家允许犹太人入内。这条规定执行得非常
严格,以致格鲁齐。马克思十岁的女儿玛琳达,在跟一位非犹太人进入一家俱乐部
的游泳池时,玛琳达竟被拒之门外。格鲁齐听到这件事后,打电话给该俱乐部的经
理说:“听着,我的女儿只有一半犹太人血统。你能让她腰部以下进入游泳池吗?”
由于这一类事件的发生,有钱的犹太人,爱打高尔夫球、网球、金罗美纸牌和爱作
弄反犹太主义的人们,就凑在一起创建了自己的俱乐部。它只供应犹太人。“山顶”
俱乐部建在离贝弗利山中心仅几英里的一座美丽的公园里。由于它供应好莱坞城最
美味的冷喝,以及最富有刺激性的闲话,结果,它很快就超群绝伦,独占鳌头了。
非犹太人纷纷吵着要求准许入内。董事会摆出宽容的姿态,对少数几位非犹太人予
以放行,准许他们参加了该俱乐部。
托比每逢到这里,总是以喜剧人物的身份出现。一般情况下,好莱坞聪明人士
聚在一起时,相互爱开个玩笑,机智妙语,对答如流,气氛十分热烈。但今天托比
满腹心事。他把克里夫敦带到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我需要你帮我出点主意,克里
夫敦。”短小的代理入惊异地抬头看了看他。托比好久没有要求他出主意了。“当
然,老弟。”“就是这个姑娘。”托比开始说,克里夫敦马上凑到他的面前。半个
城市现在都知道这个故事了。这是好莱坞最大的趣闻。有一位专栏作家,甚至把它
说成是“没事找事。”托比读了这篇文章,他问:“我想知道这个笨蛋是谁?‘恋
爱大王迷上了城里的一个普通姑娘,这个姑娘却拒绝了他。’这个赌注难道就真的
让它这么输了吗?”“吉尔。卡瑟尔。”托比说:“记得她吗?表演节目里的那个
雏儿?”“啊,是的,一个十分迷人的姑娘。有什么问题吗?”“我要是知道,我
就该死了。”托比承认说。“好象她对我有点意见。每次我和她约会,都被她拒绝
了。这让我觉得,我象是从依阿华州来的江湖骗子似的。”克里夫敦试探着说:
“为什么你不能不去约她了呢?”“我也镐不清楚,伙计。我实在办不到。咱们关
起门来说吧,这一辈子我也没有这样想过一个娘儿们。搞得我别的什么事儿都不想
干了。”他仿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说:“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