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烟尘1





  没成想,这四海堂主一本正经的宣告刚讲完第一句,便被听众打断:  
  “嘻~好啊好啊!琼肜正好和雪宜姐姐一起看哥哥演练!”  
  “咳咳!”  
  刚刚进入些演讲状态的少年,被这积极的听众踊跃的发言打断,倒有些哭笑不得;当下只得改变预先的腹稿,删去一大段铺垫文辞,及早进入正题:  
  “琼肜妹妹啊,是这样的,在下月初那崇德殿里的讲经会上,听你堂主哥哥讲演的,可不止是你们两个;那儿还会有很多其他人,一起来听哥哥的讲演。”  
  “哇!那样子更热闹更好玩~”  
  “呃……”  
  到此时,这四海堂主预先设想好的正式宣告,已告完全失败。看出这堂主的身份不太管用,醒言只好拿出哥哥的权威来,跟小琼肜连哄带解释的说道:  
  “唉,热闹是热闹,不过对哥哥来说,可不大好玩。因为哥哥还从来没在很多人面前正经说过话,所以呢,在那之前需要预先演练一下。”  
  “那哥哥今晚请了很多人来吗?”  
  “呵~哥哥哪有本事找那么多人来!所以,今晚我就想了另外一个变通的办法,效果估计也差不多吧?”  
  听这最后的语气,似乎少年本人对这变通法儿的效用,也不太能肯定。  
  “是什么法子呢?”  
  “是……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一会儿你们就可以看到了。只是,”  
  这后面一句话才是少年费这一番口舌的重点所在:  
  “说起来,这法儿可能有些怕人子,所以你们俩一定要躲在屋子里;随便外面发生什么事,也千万不要出来——琼肜啊,哥哥这话你可一定要听!”  
  见小琼肜口角嗫嚅,似乎对自己的决定有些异议,醒言便语气坚决的添上一句。  
  看哥哥这副认真的样子,琼肜也只好闭上嘴巴,乖巧的点了点头。那一旁的寇雪宜自然也是应声称是。  
  见这二女都已应允,醒言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出门而去。  
  不一会儿,这呆在屋内的琼肜寇雪宜,便听到那屋外的石坪上,正有一缕笛声翩然而起。  
  “哥哥却只是去吹笛?”  
  琼肜不明所以,与身旁的寇雪宜面面相觑。  
  只不过,待这窗外传来的笛曲儿转过一两个调儿,这屋中二人,才觉着有些异样来:  
  原来,她们渐渐发现,今晚少年所吹奏的这段笛曲,听起来却与往日那柔婉清逸的曲调大不相同;现在这曲儿,虽然还是那样抑扬动听,但曲风滑烈,震人耳膜;在那曲调转接之间,竟似乎包蕴着一股慷慨雄浑之气,崩腾郁烈,直叩听者心扉。  
  这石屋之内的两位少女,还是第一次听得醒言吹出这样壮阔的曲调;她俩都没想到,原来平日这位和蔼亲切的少年,竟还能奏出这样狂酷不羁的慷慨之声来!并且,这传入耳中的清狂曲调,更似乎生出一种特别的魔力,直让人心神摇动,似乎便要对着那笛曲传来的方向,舞蹈、拜伏……  
  就是这样摧魂夺魄的霜管之声,自少年那神雪玉笛之中喷涌而出,撞响在千鸟崖清冷石壁之上,又转头朝那罗浮洞天中的千山万壑飞腾过去,傲然如青云之卷尘屑,慨然似悲风之动廓寥。正是:  
  催云端之别鹤,惊水底之骊龙!  
  随着这摄魂夺魄的笛曲入耳而来,那琼肜也是心旌摇动。但她那脸上神色,还算得颇为自若。而小女娃旁边那寇雪宜,却略有些不同。现在她那一张粉靥上,经那漏窗而入的月光一照,似乎显得更加的苍白。随着这笛声高低起伏,雪宜双眼也渐渐迷离,恍恍乎似不能自已。  
  正在这屋中二女意动神摇之际,那似有魔力的笛声,却已是嘎然止住。  
  “咦?哥哥不是说要演练讲经的吗?”  
  琼肜最先反应过来,便扒上窗棱,向屋外寻那醒言哥哥哥的身影——  
  这一看,却让这小女娃儿大叫一声,然后便如一阵旋风般,冲出屋去!  
  而那位寇雪宜,刚刚缓过神来,却又被小丫头这怪异举动给吓了一跳。正疑惑间,寇雪宜转脸往窗外一瞧——这一看不要紧,却让这寇姑娘大吃一惊!  
  原来,借着天上的月辉,雪宜清清楚楚的瞧见,在这窗外的石坪之上,现在竟然正挤满了山间走兽!而在这些山兽之中,竟然不乏那虎豹之类的凶猛之物。  
  现在,这些个虎、豹、熊、罴、兕,犀、麋、鹿、狐、狸,正自挨挨擦擦,或蹲或伏,或坐或卧,挤在这千鸟崖四海堂前的宽大石坪上。  
  更出乎雪宜意料的是,这些沐浴在月辉之中的山野走兽,无论是那性情本就温顺的麋、鹿,还是那素性悍烈的虎、豹,现在俱都低眉顺眼,相安无事的排列在这石坪之上,静静的呆在那正自抚笛临风的少年面前。偶尔有几声低低的嗥声、鼻息声,从那石坪上顺风传来。  
  暂且不提雪宜心中惊奇,且说这位四海堂主张醒言,原来,下午他从那小琼肜逗鸟之举中得到启发,现在便召集这许多兽类充当听众,来听他演讲!  
  而少年这召集百兽的法儿,与他那引鸟的法门“百鸟引”相类,都是从手头两首神曲之中,体会出那五行阴阳之理,然后便自那曾经慑服群兽的『水龍吟』中,琢磨出这召引百兽的曲意。  
  只不过,与那“百鸟引”略有不同的是,方才这召集百兽的笛曲,还要借那太华道力的辅助,才能奏尽曲意。  
  自然,那首在慑服群兽之外,更能引动天雷疾电的『水龍吟』,有了上次在那马蹄山上的惊险教训,醒言到现在还不敢再试上一试;最多也就只敢吹吹这些自己重新编排出来、曲力都在自己控制范围内的笛曲。  
  虽然,这样改编出来的曲儿,法术效用自然大打折扣,与那完整版原始版的『水龍吟』,自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这俩衍生出来的曲儿,也有它们自己的优点,那就是:安全、省力!  
  而这位因成功引来百兽、正有些洋洋得意的少年有所不知的是,这些个引鸟引兽的效用,虽然也颇为神奇;但若与他自身这种究及义理、融会之后又能触类旁通的能力相比,这些具体法门反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话说这位刚刚成功引来足够数量听众的少年,满意的收好笛儿,清清嗓子,正要开始讲演之时,却突然见到那原本已嘱咐留在屋内的小琼肜,现在正一路欢呼着颠颠的跑过来。在那雀跃之余,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埋怨着醒言;  
  “哥哥啊,这样好玩的事儿,却不想带琼肜一起玩~”  
  “……”  
  原本已到少年嘴边的劝责之语,就这样被呛了回去!  
  现在,这位已当了哥哥许多天女弟子的小琼肜,正在这满坪的兽群中穿梭游走,口里嘀咕着旁人听不懂的话儿,看样子似乎正在给这些蹲伏得有些杂乱无章的走兽,重新安排理顺它们的位置。  
  而颇令人惊奇的是,在这小女娃儿所到之处,不少体积甚大、相貌凶猛的野兽,便似都变成那家养的猫儿狸奴一般,神态举动恭顺无比,乖乖的在这小小少女的指挥下,积极挪动着自己略显笨拙的身躯,安坐到那指定的位置。  
  而在忙活完这一切之后,这琼肜小女娃儿便似完成了个大任务,蹦蹦跳跳的来到众兽之前,两腿儿一蜷,席坐在石坪上;然后,便抹了抹额前的汗珠儿,就如往日每次习字开始时那般,仰着脸儿,乖巧的对面前正有些目瞪口呆的少年说道:  
  “哥哥,大家都坐好了,可以开始讲演啦!”  
    
  起0H点0H中0H文0H网0H好书尽在zisemeng  
  第五卷 『酒酣拔剑斫地歌』 第十三章 花雨零乱,最是幽情难吐  
  (起4Y点4Y中4Y文4Y网更新时间:2005…8…17 18:46:00  
  本章字数:3851)  
  对着眼前这挤满石坪的山间走兽,看着它们幽幽闪动着的兽目,醒言不自觉便有些惊慌失措,那腹中早已反复斟酌好的说辞,一时竟是无法说出口来。  
  “果然大有演练必要!”  
  看这情形,若是自己不经过这样的演练,则即使那讲经内容准备得再好,恐怕真到了那讲经会上众目睽睽之下,其结果也和这样差不多。这恐怕便是那所谓的“知易行难”吧。  
  “好,那就从现在开始,正式演练!”  
  少年心中给自己暗暗打着气儿。  
  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醒言便朝自己身前这一大群坐伏于地的山兽看去。特别的,少年逼着自己的目光,对上这些听众灼灼的兽目。  
  “唔,那只老虎,浑身雪白,应该就是古籍中所记载的‘蕖桑俊薄 ?br />   “嗯,还要角落里那只狐狸,也是通体雪白,确切的叫法应该是‘貔’。”  
  “想不到这儿白色皮毛的山兽倒还不少。那儿蹲着的白豹,则更是少见。白豹确切叫什么来着……对了,应是‘貘’!”  
  “这些雪白毛色的山兽,他处倒不多见。看来这罗浮洞天,果然是神仙洞府,珍禽异兽还真个不少!”  
  “呵~这小女娃儿,本来应该是什么呢?”  
  眼光略低,扫到正端坐在众兽之前的小琼肜,醒言心中忍不住顺便起了这个念头。只可惜,在他以前所读的那些诸子百家的典籍之中,似乎并无这样的记载。  
  这一番浮想联翩,倒让这讲经之人镇定不少。少年开始立于众兽之前的慌乱,现在已经平息了许多。  
  “咳咳!”  
  清了清嗓子,安定下心神,醒言终于开始讲演起他预先思量好的道家经义来。  
  初时,当醒言眼光与面前这些山兽相对之时,还颇为不自然,那讲演也自是结结巴巴、磕磕绊绊。不过,待过了一阵子,他便摸到一些窍门。  
  现在,醒言故意将那目光上移,不再对上山兽们的眼眸,而只是盯着它们头顶的皮毛。这样一来,果然心中便少了许多旁骛之虑,可以专心致志于口中的演讲。  
  于是,这位讲经之人后来的讲演,便越来越顺畅,渐渐进入那旁若无人的境地;那口中的道家经义,也似那流水一般,毫无阻滞的宣讲出来。  
  少年此时所讲演的经义,主要是他平时在这千鸟崖上,所研习的道家经典。在宣讲之中,还带上些《上清经》之中所记载的炼气法门;这上清经是上清宫的基本教典,到那讲经会上,少不得要提上几句。  
  而在醒言讲到那兴起之时,又忍不住将他上回悟得的那“阴之混沌”、“负之混沌”的想头,滔滔不绝的演说出来。这个想法,向来只是在他脑海中盘旋,还从不曾说出口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大声宣讲出来,自是让这少年觉得舒畅无比,不免就有些手舞足蹈。这一通讲下来,真可谓是绘声绘色!  
  在醒言讲演之时,那端坐在他面前的小琼肜,也不管听懂听不懂,只在那儿仰着脸儿,一双明眸忽闪忽闪,目不转睛的专心望着自己这位正自滔滔不绝的醒言哥哥。  
  而她这位只管看着她身后那些走兽头顶皮毛的醒言哥哥,却没注意到,这些本应该懵懂无知的听众里,竟有不少眼眸之中,正闪动着奇异的神采,竟似是若有所思!  
  于是,在这僻静的千鸟崖上、袖云亭旁,便出现了如此奇异的情景:  
  在这银色月辉的笼罩下,正有一个清俊少年,面对着百十只静静蹲伏的野兽,傲然伫立,朗声宣讲着道家的真义。而那些原本桀骜不逊的凶猛山兽,现在却变得安静无比,匍匐在少年的面前,似乎都成了他专心听讲的学徒。  
  此时,高天月挂如弓,四壑风吹叶响……  
  正在醒言讲演到那兴头之处,兽群后部却有一只豺狗,许是维持同一个坐姿的时间太久,便有些不耐,忍不住躁动起来,当即“桀桀”怪叫了几声。  
  在醒言那清朗的宣讲声中,这几声豺吠听起来端的是刺耳无比。  
  乍听到这几声怪叫,少年略有诧愕,便停了下来。  
  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何事时,便见那怪叫声响起之处,正有几只虎豹之类的猛兽,倏的立起身形,口中低低咆哮,在石坪地上磨动着爪牙,一齐朝那只豺狗逼去!  
  而这只扰乱讲堂秩序的豺狗,被如此阵势逼得不住的往后退却,口中哀哀低鸣;偶然觑得一个空处,便一转身,朝那崖下山野间落荒而逃。  
  见豺狗已逃,这几只虎豹熊罴也不追赶,只是又一声不吭的回到各自先前的位置。  
  见此情形,醒言倒是大为诧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