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陈规身躯一震,官家从来没有象今天一样下达死命令,五年能不能完成任务?
正在思索,忽听官家又道:“必须,明白吗?”
陈规的倔脾气被钩了起来,道:“臣领旨!完不成任务,臣甘受一切惩罚!”
“好!”所谓请将不如激将,看来效果还不错啊!
赵桓道:“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尚书省、枢密院不得推诿!”
“臣领旨!”宰执们山呼领旨!
简单吃了点东西,君臣启驾返京!
队伍前行五六里的样子,忽然感觉肚子异常难受,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忙道:“停下!”
王德催马过来,问道:“请陛下御令!”
赵桓一手捂着肚子,道:“朕肚子难受,看起来必须就地解决了!”
王德指着岳云、郑七郎命令道:“去那边的田地里查看一下,立即回报!”
“明白!”二员小将催马冲了出去,不久传回安全的手势!
裴谊带着几名内侍黄门,带着一应物件,扶着官家急匆匆冲进麦田,王德率领百余名班直在外围成一圈,背身而立!
岳云、郑七郎带着四名班直,扯起一面红布,将官家围在里面。
赵桓悠闲地坐在檀木筒上,仰望天上的白云,闻着禾苗的香气,好不惬意!
官家顺利出恭,自有内侍过来善后,当皇帝就是好啊,擦屁股都不用自己动手呢!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少不得要耽搁一刻钟。
继续前行,至蔡河上的流花桥边,前方清路的班直耀武扬威,策马狂奔,高声宣和:“行人回避,行人回避喽!”
其实,路上本没有人,但是陛下威仪,天家体面,半点马虎不得,该有的程序,一样也不能少!赵桓本想把这些没用的虚样文章尽可能地减下来,竟遭到宰执的强烈反对,皇帝都不在乎,他们怎么就那么在乎呢?
忽听“轰隆”一声,耳朵嗡嗡直想,桥面上浓烟滚滚,一人一马被轰上了天,沙飞石走,然后重重地砸进水里,“咚,咚”响过,水花四溅,声势好不吓人!
王德最先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护驾!”
裴谊等内侍将官家围在核心,外面“刷刷”了围了十几层。除非攻击来自天空、地下,赵桓安全的很,就是一只蚊子想飞进来也是不能的!
王德、岳云、郑七郎、老迷糊、小磕巴等人率兵四面严防死守,弓上弦,刀出鞘,眼睛注意着左右的动静,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勇士的眼睛!
几息之间,四周寂静无声,王德高声吼道:“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许随便走动,违令者,立斩!”
再令八名都头,四人过河巡视,四人向四周散开,发现可疑踪迹,立即回报!
把一切安排妥当,王德催马来到宰执面前,急道:“请四位执政,入内见驾!”
何栗在前,赵鼎、王禀、张浚在后,四人进入内圈,见到陛下,跪倒请安!
如果,刚才赵桓不闹肚子,将会发生什么?
按照路程计算,赵桓应该就在桥上,对手把他的行程、行进速度算得毫厘不差,可谓用尽心机,必欲置他于死地啊!
到底会是谁?
何栗道:“立即回京,方为上计!由此向西五里,还有一桥可以通过,请陛下定夺!”
王禀怒道:“事情紧急,陛下亦要听我等安排,何须圣裁?”
这是什么话?出了状况,陛下的话就不管用了?
赵桓淡淡地说道:“好,朕就听卿等安排!”
王禀又道:“不管能不能查到线索,一刻钟之后,圣驾需立即北上!马上派人回京,调韩世忠、张伯奋各率五千人马,沿途戒备,再不能出一点闪失的!通知王希夷,京城清道,护卫陛下还宫!”
调韩世忠、张伯奋两路人马一起过来,就有一个各为牵制的意思在里面!这个时候,谁都不能相信,官家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何栗点头表示同意,并没有因为王禀抢了他的风头,而有丝毫不满,看来这个西府长官还是有些肚量的!
就在这时,出去巡视的人马回报,发现疑点,是否追查!
王德暴怒:他身为虎贲军团都指挥使,一切威胁官家的人都是自己的敌人,而且这次的敌人最嚣张,居然用上了炸药!如果不是官家闹肚子,可怎么好啊!
王德要杀人,抓住贼子,王德一定要活剐了他!
听到发现了疑点,岂能放过:“臣王德请旨,愿率百骑,将贼子的脑袋给陛下拿回来!”
赵桓稍稍镇定了一点,道:“一定要生擒活捉,明白吗?”
“是!”王德率领老迷糊、小磕巴等百余骑,绝尘而去!
大队人马由流花桥向西,行五里,穿桥而过,前面一马平川,再无河流桥梁!
忽听阵阵马嘶,旌旗招展,韩世忠全身甲胄,飞马而来,上前抱拳拱手:“臣韩世忠迎驾!”
韩世忠行的军礼,竟不下马!
看到韩世忠,赵桓心中的惊慌全无,有韩世忠在,天就塌不下来!
“回京!”
“是!”韩世忠策马回驰,“都把眼睛给我睁大喽!畏缩不前者,斩!冲撞圣驾者,斩!不请乱动者,斩!”
士兵们撤出刀枪,列在道路两旁,三步一骑,端地是威风凛凛,煞气无边!
裴谊只觉得脑后生风,死死抓住手里的缰绳,这时节若是马惊了,是不是就要一名呜呼了?
赵桓笑道:“是不是有些兴师动众?”
何栗正色道:“陛下何出此言!”
赵桓也不再说什么,催马向前!
再行十里,张伯奋率五千骑兵赶来,这可真是万无一失了!
京城,王希夷率领班直早已将道路清理完毕,韩世忠、张伯奋亦率兵进城,严密关防,赵桓悠哉游哉,回到寝宫福宁殿!
秦桧早已得到消息,候在殿外,看到官家,“扑通”跪倒,“呜呜”大哭起来!平日智计百出的秦相公,一句话没有,咧嘴开哭,这算哪门子事啊?
赵桓心中一暖,扶起爱臣,道:“好啦!朕不是没事吗?我们君臣命大的很,要建千秋伟业,谁想阻拦,就把他打倒在地,再踏上一脚,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赵鼎却道:“陛下此言差矣,行刺陛下,要诛九族!”
“诛九族!”宰执们恨得咬牙切齿,定要诛杀乱臣贼子九族呢!
若是不相干的人,当然是要诛九族的;但是,赵桓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也许,不能如意呢!
第六卷 第十二章 追捕
五年七月二十六,上巡视盘龙山军器试验场,返京于蔡河流花桥遇刺,上幸无恙!
虎贲军团都指挥使王德,率领百骑,擒拿要犯苗九东、严小七归案,郓和二王谋逆大案遂大白于天下!
——《靖康大事记》
王德率百骑,顺藤摸瓜,追了下去!
小道曲折,队伍拉成了一条线,奔出五六里的样子,再无道路,但见一望无际的麦田,清幽幽的绿色一直延伸到天边。
“搜,不要错过任何东西!”
难道,中了敌人的圈套;还是,追错了方向?
麦田里若是藏着人,想找出来也不容易!不容易也要找出来,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大帅,这里,这里,这里……”小磕巴真急了,轻易不犯的毛病,又溜达出来了。
王德跑过来一看,一块大石头的棱角处,挂着一条蓝绸,分外醒目!蓝绸,质地很好,可不是寻常百姓能穿得起的;石头的尖端,隐隐浸着血迹?鼻子凑上去,闻上一闻,还有淡淡的血腥!
王德猎户人家出身,从小打猎,所以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对于追踪猎物,颇有心得。况且,西夏大战,陛下巡狩,如何逃跑也有经验呢!
人肯定刚刚离去不久,可是看现场的情况,石头前面就是麦田,并没有人走过的痕迹,这又是为什么?
“以此石为中心,搜寻五十丈内的每一寸土地,睁大眼睛,把犄角旮旯都瞧清楚了,听到没有!”
“是!”
很快,左前方五六十丈开外,又传来兴奋的欢呼:“大帅,这儿有脚印!”
陛下有旨,殿前班直扩编为两万人,全员骑兵配置,赐号“虎贲”。殿前班直都虞候王德,晋升虎贲军团都指挥使,王希夷晋升都虞候,部下早已改口,叫起了“大帅”。起初,听到别人叫他大帅,感到挺别扭,没有将军来得顺耳;现在早已习惯了,再有人叫将军,反倒不自在呢!
王德大喜,赶过来一看,果不其然,狐狸尾巴还是露了出来。
杂乱的脚印一直通向麦田深处,看情形,共有四个人!
麦田的尽处,应该就是左家庄,京城南边非常有名的一个大庄子,客商进京,一般都于左家庄歇脚!要追,就不能骑马,只能步行了!
“这边的人,都把甲胄脱了,没用的东西全部扔掉!”王德指着老迷糊,又道:“你率领五十人,带着所有的马匹,直插左家庄,可见机行事!”
“是!”留下几人,看护盔甲,剩下的人,一人两马,直插左家庄!
王德这边,一色白坎肩,白内裤,拿着短兵器,背着弓箭,弓箭可是宝贝,万万丢不得呢!
准备停当,顺着脚印,衔尾直追!十四五里的麦田,昨夜刚刚下过雨,泥泞难行,泥土松软,如同刚出蒸笼的馒头,真他娘的恼人啊!
小磕巴的亲兵抢得急了,溅起一蓬泥水,“哗”地喷了大帅一脸!
小磕巴上去就是一脚,骂道:“你他娘的没长眼睛,这可怎么好啊?”
王夜叉的脸本就黑,这么一弄,都黑出花了,大帅的威猛形象可是毁得一塌糊涂!王德浑不在意,瞪了一眼小磕巴,接着赶路!
大帅娶了新媳妇,香妹嫂子现在是西凤帝姬,身份高贵,可不是当日逗岳云、郑七郎的调皮丫头了!不过,毕竟有过那么一段共同的经历,到府中拜望,嫂子很热情,象个亲人哩!上一次,还开玩笑,要给咱找个媳妇!大帅变了,自打娶媳妇之后,性情变得沉稳多了,更象个男人哩!
小兵很害怕,竟哭了鼻子,小磕巴怒道:“怂样,你也象个班直?哭什么哭?”
正说着,忽听身后一声惨呼,一名士兵的腿划开了一个长口子,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这家伙出身名门,进入“虎贲军团”当兵还不到三天。一见血出来了,咧嘴就哭,王德大怒道:“滚回家哭去!出点血就哭,掉了脑袋还哭不哭?需要你用胸膛为陛下挡箭,你哭不哭?”
这样的兵,可不是短练吗?这样的兵,比死在统军川的那些兄弟,可是差得远了!
队伍速度不减,向前开去,两个倒霉的小子,互相看看,擦干眼泪,咬牙追了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前面霍然开朗,追出了稻田,左家庄就在眼前,贼人哪里去了?
“汪汪”,一条大黄狗窜过来,盯着王德,恶狠狠地叫着!
爱叫的狗不可怕,王德并没在意,看到不远处有一名老者带着一个孩子坐在麦田边休息,赶过来,要问上一问!
“嗖”地一声,王德忽觉背后响起风声,继而听到部下的惊呼,左脚用力,身子一个漂亮的回旋,右脚踢了出去!
只用了三成的力量,将大黄狗扫出去,看也不看,转身几步跨过来,抱拳拱手道:“请问老丈,可曾见到四个汉子,从那边过来?”
老人还没来得及回话,小孩跑过去,抱住大黄狗,哭道:“你凭什么打我的大黄!”
小磕巴蹲下身子,掏出一串钱递给小家伙,道:“他打你的狗,是他的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饶过他这次,可好吗?”
小家伙看大黄并没有受伤,又瞟两眼人家手上的铜钱,一把抓过来,跑回老人身边,喜道:“阿翁,那位叔叔给了钱呢?”
老人抚摸着孙子的脑袋,道:“虎子,咋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呢?”
虎子听阿翁说得在理,又真想留下这些钱,它们可以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虎子的大眼睛滴溜溜一阵乱转,道:“那他还踢我的大黄了呢?”
是啊,踢了我的大黄,难道不应该赔吗?
老人呵呵笑着,抬头道:“是有四个汉子,过去大概半个时辰了吧!”
王德急忙问道:“朝哪个方向去了?”
虎子跳起来,指着东北方向嚷道:“那边!那些人可凶啦,踩坏了咱家的麦子,还要打人哩!”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老迷糊带人兜了个大圈,赶来汇合!
王德振声道:“全体上马,追!”
老人看看老迷糊等人,急道:“你们莫非是护卫官家的殿前班直?”
王德忽地想起,他们五十人也踩坏了很多的麦子,回身和蔼地说道:“是啊,咱是班直!擒拿要犯,耽误不得!这次毁坏的庄稼,本官一定会派人回来赔偿的!”
老人连连摆手道:“赔什么赔,也值不了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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