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只要我再看到她一眼,就绝不让她逃走!
“稀溜溜”一声有气无力的嘶鸣,紫电龙吟兽许是听懂了歌词,想着姑娘的美貌,禁不住要赞上一句呢!
春天的太阳升起来了,又是一个好日子。
积石军团的治所本是兰州城,听说吐蕃阿柴、脱思麻部或有异动,吴璘日夜兼程赶到西宁州的青唐城(注:现在的西宁),然后再度西进,到达宁西城。吐蕃分裂已久,祁连山南麓为阿柴部,积石山以西为脱思麻部,原吐蕃中心地区称为乌思部,其东为波窝部、敢部,乌思部以西为藏部,极西之地则为纳里、古格、布让、日托、麻域等部。
脱思麻部的赞普合穷波,娶了乌思部赞普的女儿为妻,两部合兵出击附近的小部落,十年积蓄,实力大增。据说,合穷波出生时,吐蕃“圣神赞普鹘提悉勃野”显灵,言说此子后当大贵,令其母好生抚育。这个说法,脱思麻部族众非常相信,视合穷波为神。实力大增后,合穷波的野心也在膨胀,近期各种迹象表明,合穷波想向西用兵,也就是说,要对阿柴部动刀了。
阿柴部以原来臣属于吐蕃的吐谷浑部落为主,族中还有一半的吐蕃、黄头回纥、草头鞑靼。阿柴部赞普董毡,一直奉行依附大宋的策略,与大宋的关系一直很好。董毡实力不行,打不过合穷波,自然要求援,吴璘也就来到了这里,一面做着准备,一面派人向朝廷、冠军大将军吴阶禀报。送信的人走了三天,一定还在路上,这个时候若是出了事,战还是不战?
宁西城地处边境,说是城不如说城堡来得恰当。城内最多能驻扎一万人马,吴璘的大营在城里,临近城门的时候,看到来往的人很多,大多是赶集的百姓,只得下马步行。今天是开市的日子,城里很热闹,吐蕃人、汉人都是一团和气,互相交换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一名老妇换了一匹马,嗯,真是一匹好马呢!老妇满脸都是笑,一转头看到了吴璘,上前见礼,道:“两帅安好?”
吴璘已经是大帅,却没有一个人叫,所有的人都叫他两帅,听着也习惯了。
“老人家安好!”吴璘笑着回礼,一笑不打紧,吓得老妇退了两步,嘟囔起来:“人说两帅不笑还看得,一笑就看不得了,嗯,原来竟是真的!”
看来,老人被吓得够戗,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啊!
吴璘还无所谓,身边的亲兵却不乐意了,怒道:“怎么说话呢?不想活啦?”
老妇笑道:“哎呀,小哥,莫急莫急,都是咱的不是。两帅,这是您的马?”
老妇看到吴璘的赖皮马,根本就不信呢!
“嗯,”吴璘想笑,生生忍住,不停地点头。
“这可不行!”老妇断然道,“两帅是大帅的弟弟,那就是羌人口中的吴阎王的弟弟。阎王的弟弟,怎么也是判官吧?判官哪能骑这么一匹赖皮马?咱还要你保卫呢,可不能让羌人小看了去!咱们换换,老身这匹马就给你了!”
吴璘大急,想推脱,老妇却是一个实心人,抢着就要换!
小兵嚷道:“这可是我们两帅的宝贝呢,不能换,换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吴璘两宝,小英莲、赖皮马,英莲已经不在了,赖皮马更是不能出一点闪失的。
“哈哈”,身后一阵笑声。
吴璘回头一看,他们怎么到了。
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两位:一位少年将军,穿白衣骑白马,挎龙鳞七宝刀,笑容比三月的阳光还要灿烂,正是天武军都指挥使、开国公种无伤,另一位则是新任熙凤路经略安抚使张所。
那两人抱拳拱手,同称两帅,吴璘还礼,连道几声“请”。
老妇也还知趣,不再坚持换马,却拉住小兵问道:“小哥,那两位官人见到两帅,为何不行礼呢?”
小兵道:“他们都是一样大的官,为何行礼?”
小兵急匆匆跟着去了,老妇人心中连念几声“我的天”,再抬头看看天还是不是原来的天啊!
行至军营前,吴璘陡然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竟与英莲有几分相似,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无伤笑道:“莫非雷公动了凡心?”
张所打趣道:“熙风路的好姑娘都在等着嫁人,可是两帅心如止水,那些姑娘不知是怎么熬日子啊!如此甚好,甚好!”
两人相视大笑,吴璘斗嘴是斗不过这两个人的,只得傻笑着。辕门前,吴天正在候着,看到吴璘,上前给无伤、张所见礼,递上一封书信,脸色甚是奇怪,道:“两帅,有一女子送来一封书信,声称一定要你亲自拆阅才行。”
吴璘打开观瞧,一看信上的字,五雷轰顶:居然是英莲的字迹,难道,真是英莲到了吗?
吴璘怒视吴天,吴天低头道:“我也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有几分相象呢!”
那就没错了!
吴璘飞身上马,扬起马鞭,“啪”地抽在紫电龙吟兽上,紫电很久没挨鞭子了,今天挨了鞭子,非常不爽,撒开腿没命地跑啊!
“请仲大帅、张经略入营奉茶,我去去就来!”声音传到无伤耳边,人已在十几丈开外。
无伤由衷赞道:“好一匹紫电龙吟兽!”
吴璘没心思听这些,连抽几鞭子,紫电跑得更是快,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城内行人匆忙躲避,躲闪不及的,对不起,您就飞一次吧!
“一名穿红衣的女子,戴着斗篷,出城没有?”
守城的军兵摇摇头。吴璘趋马再向另一面的城门驰来。在东城终于得知,红衣女子出城有两刻钟了。
吴璘顺着小兵指示的方向,追出十几里,还是没有追到。就连一个影子都没看到。而今的心情,好似梦中,枪杆折断的瞬间,唉,难道见一面都不成吗?远远地见一面也好啊!
“十日内,脱思麻西击阿柴!”
很普通的一张纸,上面透着淡淡的香气,就是英莲身上的味道啊!时至今日,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地方的人,家中还有没有亲人,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唉,有力使不出来,真想找个人好好打上一架!
垂头丧气地回到大营,懒得擦脸,直接来见仲无伤、张所。
李纲起复,立即派张所出任熙凤路经略安抚使,可见对此人的信用。张所也很有本事,辖区内的大小官员、士人异族都很服气,不到一年的时间,熙风路气象万千、蒸蒸日上呢!
种无伤?吴璘是很佩服的,虽然看不惯无伤身上的傲气,吴璘是个有本事的,无伤自然也是有本事的,两个有本事的人在一块,就有那么点惺惺相惜的味道了。看到吴璘进来,无伤抬头扫了一眼,道:“你这大帐和冠军大将军的帅帐很象嘛?”
这句话,可以不答!
无伤指着帐子内大小不一的纸条,笑道:“嚼前人嚼烂的东西,可有意思?”
吴璘学兄长的样子,将兵书上的东西写了很多纸条,放在大帐之内,随手就可以拿出来读上一读,这么做了一年多,还是学了很多东西。听到种无伤话里不无揶揄之意,扯着怪里怪气的嗓子,道:“我哪里比得上仲帅,天生愚鲁,学什么东西都慢;咱上面又没有人罩着,凡事都要小心,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呗!”
无伤正色道:“冠军大将军的法子不是不好,但是,请两帅留意:打仗这东西,谁学谁的办法都是一个不成,还得自己想自己的法子。两帅变不成大帅,大帅自然也学不来两帅!”
无伤的话里透着真诚,这个仲无伤对大哥倒是尊敬,对自己也还过得去,听今天这话,发自赤诚。吴璘暗叹一声,道:“是我心情不好,仲帅莫怪!”
说着话,拿出英莲的信,交给一直没有作声的张所,张所看完又交给无伤。张所问道:“仲帅西来,所为何事?”
无伤看完信,顺手扔到一边,道:“队伍里补充了一些新兵,得多练练;老兵呢,也得练。听说这里地势高,普通人上来没有十天半月适应不了,所以,就把队伍拉了过来,坚持不了,统统给我滚蛋。呵呵,另外还有一事……”
“愿闻其详!”张所行事为人都以圣人之言为准绳,所以,虽是私下闲聊,也是一丝不苟的样子。
吴璘起身,将信拣起来,小心地收好,无伤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我的坐骑是先父留下的,马是好马,怎奈岁数大了,想换一匹。听说西面有个大湖,湖边盛产宝马,所以,走着走着就来了!”
西面的大湖就是汉人称为“西海”(注:就是今天的青海湖),吐蕃人称为“错温波”的大湖。西海湖很大,湖滨地势开阔平坦,水源充足,气候比较温和,是水草丰美的天然牧场。西海湖连同北部的凉州自古便是良马的产地,种无伤身为大将,难道只是为了找一匹马,就带着四万余名骑兵,从龙州跋涉几千里,来到这儿。
这人是有本事,却也被官家惯坏了。
吴璘想到这里,却道:“来人,为仲帅、张经略备饭!”
无伤一听这话,连连摆手,道:“得得,算了!两帅的心意咱领了,你的饭却是不敢领教呢!两帅与士卒同甘共苦,普天之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我自己带着东西,应该也弄好了,张经略若是不嫌弃,尝尝厨子的手艺如何?”
种无伤事事讲究,听说身边的亲兵,有专门背茶叶的,有专门带酒的,有专门带菜的,还有一位是为专门他一个人做饭的,专门从东京汴梁请来的厨子。这个厨子可是不简单,原来是忻乐楼的大厨,经过梦蝶夫人考试合格,这才来到军中。几年的功夫,一仗没打,一个人没杀,连一丁点皮都没擦破过,已经升到正六品的昭武副尉。最可奇怪的事,他军中没有任何不满的声音,反倒以吃到这位六品厨子的菜为荣;天下没不露风的墙,事情传到京城,官家“哈哈”大笑,反倒来了一句:“汉武待骠骑亦是如此,朕不忍心无伤受苦呢!”
官家都这么说了,再加上仲无伤也争气,战无不胜,朝廷里再没有不同声音。而曲端也学着摆谱,事情传到官家的耳朵里,据说官家一个字都没说,只是淡淡一笑。曲端吓得半死,连夜把厨子打发走了,还上折子请罪。这事早就传开了,曲端每次看到种无伤,都是一副灰溜溜的模样,好像矮人三分呢!
张所笑道:“却之不恭,本官就尝尝六品厨子的手艺!”
那边吴璘却不高兴了,吼道:“搞什么嘛,为何落下我?”
三人大笑,就在帅帐内摆了酒菜,边吃边谈。
先上两碟果垒——乳梨、榠楂,继之两味干果:银杏、莲子肉;再来四味脯腊:云梦豝儿、金山咸豉、线肉条子、肉瓜齑。
吴璘把不中用的果垒、干果扫到一边,抄起筷子,一息之间将四味脯腊尝了个遍,嗯,都他娘的好吃啊,尤其是线肉条子,吃了个干净都不知是什么肉咧!
无伤笑道:“两帅用的可是称心?”
“好,好!”吴璘嘴里还不干净,兀自说道,“赏,把我那虎皮大氅赏了厨子。娘的这样的厨子,还得升官啊!”
无伤、张所大笑,也不动筷,看着吴璘的吃相已经饱了八分!
然后才是六个热菜:明州虾脯、胡椒醋羊头真珠粉、萌芽肚胘、五珍脍、虾橙脍、鹌子羹。
酒是忻乐楼有名的“仙醪”,菜好酒也好!
菜上齐了,张所看那位专顾吃,根本没有说话的意思,这哪里是大名鼎鼎的吴两帅,分明是个饿死鬼嘛!
无可奈何,张所端起酒杯劝道:“本官也算半个主人,来,仲帅干了这杯!”
种无伤一饮而尽,道:“张大哥若不嫌弃,叫我无伤就好。”
张所道:“那好,我就叫你云卿老弟。来,云卿老弟,借你的酒再来一杯。”
无伤字云卿,张所不呼名而称字,既显得亲近,又有尊敬的意思在里面呢!
无伤瞧瞧吴璘,道:“两帅,不说两句?”
“少他娘的扯淡,真没眼力见,没看正忙着吗?”吴璘将战场上的本事全拿到了饭桌上,真是有本事的人,相当不含糊啊!
临了,主食“云英面”上来,吴璘拍着自己的肚子,把鼻子凑上去闻一闻,拿起汤勺喝一口汤,转头怒道:“好你个种无伤,怎么就不知会一声:你看你看,这碗面多好,吃不下了吃不下了。这个你们不许动,我晚上热热再吃!”
看着吴璘护面的样子,两人大笑。
喝着“白毫银针”,白茶中的极品,吴璘“咕咚”一口喝干净,自己端起茶壶倒茶,道:“哎呀,来了就是有缘,不多住几天甭想走啊!”
张所道:“两帅不只是想吃好东西那么简单吧?”
吴璘收起笑容,道:“脱思麻部的合穷波不安分,向西用兵连个招呼都不打,当我吴璘是吃干饭的?”
张所正色道:“这个时期,不上奏朝廷,不妥不妥啊!”
无伤呷一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