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杀伐凌厉,竟不在种无伤之下。
种无伤到了,也就是说,敌人骑兵已经被拦腰斩断,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
“放烟花!”
用于夜间通信的烟花在天空炸响,看到烟花,王贵将率领左厢骑兵拦截敌军前锋,徐庆将率领右厢的兄弟杀向敌军后队。
摇曳的光亮中,岳飞突然看见一名夏军将领:金盔金甲金色战炮,就连胯下的战马都是金黄色的黄骠马,这样的人物,端地少见。此人身后竖着大旗,离得远看不清楚旗面上的字,不过看架势,此人应该就是夏军统帅任纯忠。
“背嵬军,随我来!”
岳飞一马当先,向任纯忠杀去!他断定此人就是任纯忠,经过大小几十仗的磨砺,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双方距离大约四十丈,距离虽然不远,不过这中间都是正在厮杀的士兵,要杀过去,殊为不易。几乎就在岳飞有所动作的同时,天武军方面也杀出一枝人马,领头的竟是冤家对头曹沅。看不出,他还有这份眼力,也许,曹彬将军的威武终于在这位后辈子孙身上显灵了。
“任纯忠哪里走!”
岳飞大喊一声,已经杀到近前,丈八蛇矛枪“啪啪”一个“金鸡乱点头”,荡起无数的枪影,将任纯忠笼罩在枪下。那边曹沅也策马挥刀杀上来。
突然,远离了背嵬军兄弟的岳飞,身后风声乍起,三枝利箭,一杆长枪同时杀到。
“岳帅莫慌,我来助你!”
曹沅突然转向,放弃了任纯忠,身子从马背上弹起,挥刀就斩。枪折,箭落,最后一枝箭,曹沅刀势已尽,回救已迟,大叫一声,挥左拳轰了出去。一拳竟将利箭击碎,曹沅都不相信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低头一看,左手好好的,也不觉得疼痛,真是怪事呢!
双脚在岳飞的战马上一点,飞身落回马背,抽眼观瞧:任纯忠的胸口处多了一杆长枪,岳飞叱喝一声,双把用力,将任纯忠的尸身送上了半空。
好一个威武的岳飞!
曹沅暗赞一声,嘴里叫道:“任纯忠死了,杀啊!”
“任纯忠死了,杀啊!”
这样的好消息,听着都提气,宋军的叫声,似乎将天地间的黑暗减弱了三分。
听在夏军耳朵里,与魔鬼的叫声没什么两样,最要命的是,任纯忠真的死了,没法出来辟谣,夏军士气衰落,溃败不可避免。
岳飞枪挑任纯忠,吉德尼玛衮看在眼里,惊在心头,正欲拨马后撤,只是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破绽,就酿成了致命的大错,再也无法挽回的错误。
种无伤的刀,从一个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角度,刺进吉德尼玛衮的左肋,剧烈的刺痛传来,吉德尼玛衮低头一看,宝刀已入五寸,那不是刺到了心脏?
生命力在迅速流逝,吉德尼玛衮的灵魂仿佛已经回到了西海湖,他又爱又恨的故乡。
“好刀!”
第一句赞的是刀;
“好身手!”
第二句赞的是武艺;
“好一个种无伤!”
第三句就是由衷地赞叹种无伤本人了。
无伤道:“我的兄弟因你而死,所以,我必须杀你祭奠我的兄弟!”
吉德尼玛衮本想再狂笑几声,这样死亡的方式才与他的身份很相称,但是,他做不到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狂笑。
西夏第一勇士的身躯,轰然倒下,他的死亡,对于普通夏军的刺激比任纯忠更厉害。
几息之间,主将阵亡,大夏第一勇士牺牲,夏军夺气,谁还有勇气再战?
与董先缠斗的李纯亮,觑一个空当,拨马就走!
兵败如山倒,夏军骑兵被击溃,骑兵后面的步兵则成为宋军的希望。升官发财,光宗耀祖,封妻荫子,大好前程就在前面的火光中微笑,只要冲上去,伸伸手就可以得到的。
一直追到静州城下,见守备森严,无机可乘,遂收兵凯旋。
岳飞远远地看到曹沅,今天这家伙看着,怎么可爱多了?
甩蹬下马,紧赶几步,抱拳拱手,道:“多谢兄弟襄助!”
“大帅恁地客气!”曹沅含笑回道。
岳飞上下看了个仔细,奇道:“没有受伤?”
曹沅扬起左拳显摆起来:“只轻轻一拳,将来箭击成碎屑,哈哈,想不到我曹沅也有今天。仔细想想,今日之事,多亏了当年大帅的教诲啊!”
岳飞有心和好,听到这话,心中不快,这时种无伤走来,凑趣道:“来来来,曹将军的拳头摆好了,我随便找一名弓箭手射上一箭,看看到底如何!”
曹沅脸沉下来,道:“种帅不信?”
无伤坏笑着:“刚才是信的,现在又不信了!”
曹沅干笑几声,道:“岳大帅可以作证!”
岳飞本不知说些什么,突然灵机一动,道:“我刚才是信的,现在也不信了!”
稍加修改,非常贴切呢!
曹沅怒道:“你们都是国之长城,陛下爱将,不带这样的!”
无伤与岳飞相视大笑,竟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第八卷 第六章 屠龙(一)
第六章屠龙(一)
李纯亮一路狂奔,都不知是怎么回到静州城的。
眼前是沉沉的黑暗,脑海中充斥着士兵的呐喊,战马的长嘶,兵器的撞击声,以及时断时续的呻吟。脑袋仿佛要炸了,就像被活生生塞进几枚手榴弹,不知道一声“轰隆”巨响之后,天地间还是否有他李纯亮存在。
前段时间,百试不爽的战术今天失效了,而且中了宋军的圈套,败得很惨,活下来得兄弟,一定是少之又少吧?就连任纯忠、吉德尼玛衮都死了,战斗是从未有过的惨烈。李纯亮不清楚,这场战斗的失败对于整个战局会有多大的影响,国家难道会因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难道,自己就此会成为千古罪人?父亲、家族怎么办?国家怎么办?任姜呢,他最钟爱的女人,该怎么办?没有任姜,他活着也不会有任何乐趣,任姜没有他,会怎样?
不!
一定有办法!
绝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怎么会没有办法呢?办法不是人想出来的吗?
即使我想不出办法,南凌烟肯定会想出来,他是大夏最睿智的人,他一定行的。
前面没路了,这是到了哪里?
很宽的门,很高的墙,墙上面还有一座房子,灯笼好亮啊!
几个人跑到他身前,看了几眼,忽然喊道:“是李大帅,李大帅回来了,李大帅回来了。”
李大帅?他们说的李大帅又是谁?不会是我吧?
被士兵们扶下马,李纯亮突然感到后背一阵疼痛,而手脚已经麻木,跟本就不听使唤了。
“大帅,你中箭了,中了三箭呢!老天有眼,大帅回来了,老天有眼啊!”一人不停地絮叨着,说着话,居然跪下给老天爷磕了三个响头。
“大帅,我来背你!”
李纯亮被背起来,心中还在想:他们怎么对我这么好,就像一家人一样!难道,他们是我的兄弟吗?
这时,一人飞马赶来,不等战马停下,一跃而下,拉起李纯亮的手,哭道:“大帅,真的是你吗?你说句话,我是仁多保庆啊!”
李纯亮的脑子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仁多保庆的名字好熟啊!呀,是白马强镇军司的那个仁多保庆?
李纯亮笑笑,想说些什么,毫无征兆地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初七日的上午。
最先看到的是仁多保庆,然后是南凌烟。
李纯亮深吸了几口气,问道:“回来了多少兄弟?”
“连带受伤的,两万五千多人。现在,城里能打仗的,骑兵一万,步兵两万二千人。娘的,十万大军,稀里哗啦就剩了这么一点人,我都要疯了。”仁多保庆道。
只有三万二千人,解西平府之围是做不到了,只能勉强自保。唉,自保也不过是几天的事情,西平府一旦陷落,京城兴庆府都保不住,更不用说静州城了。
南凌烟轻声道:“今天卯时左右,朝廷来了旨意:大帅行静州都部署一职。朝廷希望大帅能整顿部伍,打通与西平府的联系,将宋军赶出国境。”
精神似乎好了一些,除了背部时时作痛,并没有其它不妥。李纯亮道:“西平府方面怎么样了?”
“还在我们手中,不过,吴阶已经把整座城池团团围了起来,我们没办法与城里取得联系!”
局势糜烂,不能再起了吗?
李纯亮伸出一只手,道:“保庆兄弟,扶我起来!”
“大帅,您的身子还不行,就躺着吧!”仁多保庆还想再劝,怎奈李纯亮态度异常坚决,只得把他扶起来,半躺在床榻之上。
“来人,更衣!我要巡城!”
仁多保庆看看南凌烟,希望南先生劝几句,南凌烟微微摇头,示意就不要阻拦了。惨败之后,士气低落,李纯亮只要能撑得住,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用了一碗参汤,身上立即有了力气,李纯亮在仁多保庆、南凌烟的陪同下,巡视城池四壁。
东城,士兵们看到大帅,一齐跪倒,一名四十多岁的老兵,哭道:“大帅,听说您的伤很重,怎么就来了呢?您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李纯亮上前,脸上挂着微笑,扶起老兵,道:“起来,大家都起来吧!我的伤没事,你若是不信,咱们当着兄弟们的面,过两招如何?”
士兵们听到大帅身体奇迹般康复了,立即爆发出惊天的喝彩声。李纯亮转战两千里,杀敌无数,自身损失可以忽略不计,如今已经成为士兵心目中,完全可以信赖的统帅。
穿过人群中闪出的过道,拍拍这个的肩膀,踢几脚坏小子的屁股,问问受伤的士兵,伤重不重;骂几句寒冷的鬼天气。这一圈走下来,几乎耗尽了他的精神、体力,自打记事以来,从来没有的疲倦啊!
憋住一口气,强撑着,上马回到府中,躺在床上,很是喘了一会气。
“保庆再扶我起来!”
刚刚好一点,又要折腾了。
李纯亮扶着床站着,命令仁多保庆扶南先生上座,忽然跪了下来:“求先生救城中兄弟,救我党项一族,救我大夏!”
仁多保庆先是一惊,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走到李纯亮身后,也跪了下来:“求先生救城中兄弟,救我党项一族,救我大夏!”
南凌烟热泪盈眶,将两人扶起来,道:“为今之计,只能杀国贼,振朝纲,集中一切力量,保住西平府,保住京城。如果能挺过这一关,再徐图振作,进而收复失地,也未可知!”
南凌烟的意思很清楚,杀掉任德敬兄弟,将权力握在自己手中,那就有了更大的力量,抵抗大宋的进攻。
这个方法,可能比那一天的上中下三条计策还要疯狂,不过,李纯亮马上就认定,这是当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任德敬,汝头尚在否?
要做非常之事,还须非常之人。就从城内的三万军兵之中,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凑成二百人。选拔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忠诚,其次才是能力。
李纯亮又休息一日,就在帅府大厅,召见这些非常勇士。
在大厅中央立定,李纯亮沉声道:“本帅欲为国买尔等性命,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听到李纯亮的话,勇士们静静地坐着,没有人说话,现场气氛非常压抑,仿佛雨前沉闷的空气都集中到了这里。
李纯亮又道:“我们要去做一件事情,非常危险,活命的机会不超过五成,只有放下生死,勇往无前,才有成功的希望。所以,不愿意去的可以退出,本帅决不勉强。愿意去的,说出你们的条件,看看本帅是否能够满足你们临死之前的最后一个愿望。”
十九名士兵,退出大厅,剩下的才是真正的死士。
“大帅,你也去吗?”一人问道。
纯亮点点头,笑道:“当然!”
“大帅,我们什么都不要,命都没有了,要那些东西作甚?”
“咱的命就交给您了,您就吩咐吧!”
“跟着大帅,痛快!”
等士兵们说完了,纯亮就在大厅里跪了,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起身道:“大恩不言谢,李某愿与兄弟们同生死共富贵,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一百八十一名大夏勇士,纷纷跪倒,向苍天厚土,郑重地说出自己的誓言。
“来呀!”
一声令下,抬进八个大箱子,箱子里是金灿灿的黄金,白花花的白银。
“这些东西,兄弟们先拿去,逍遥三天,然后出发!”
没有人去动这些梦寐以求的东西。
“大丈夫来到人世一遭,何妨荒唐一时?况且,即使你们不需要,家里的亲人总是需要的。来来来,象个爷们,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这些放下了生死的人,取了自己需要的金银,扬长而去。
任德敬,老匹夫,多日不见,非常想念!
兴庆府之南三十里的地方,有一处庄园,名曰“麒麟”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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