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酒有两种都是丰乐楼自酿的,名曰:“眉寿”、“和旨”。眉寿酷烈,和旨清淡,都是极品好酒,比邹时阑巴在国内花重金买来的酒还要好些。
主食有饼、面、米饭,各上两样。邹时阑巴吃的是“云英面”,真不知,厨子是怎样作出那种味道来的。
最后,冷饮、热茶随意取用!冷饮有三种,沉香水、紫苏饮、鹿梨浆;热茶只有一种,就是“蒙顶露芽”。蒙顶露芽,可谓上品中的上品,名茶中的名茶!茶水黄中透绿,透明清亮;水中茶叶,叶整芽全,紧卷多毫,嫩绿色润。味道醇厚,久而回甘,回味无穷。难怪,宋国名相文彦博曾做诗称赞蒙顶茶:“蒙顶露芽春味美,湖头月馆夜吟清。烦酲涤尽冲襟爽,暂适萧然物外情。”
今日细细品味,果然不同凡响!
一顿饭,不知不觉吃了整整一个时辰,宋国官员来请,众人皆有意犹未尽之感。
下午,各国使节要到皇宫正门之外的宣德楼广场,观看第一届蹴鞠大赛决赛,大宋与高丽之间的比赛。宋人喜欢踢球,蹴鞠运动遍及全国,上至官家王公,下至庶民草莽,无不乐此不疲!
申时整,大宋官家赵桓升宣德楼,接受百官万民拜叩,观看比赛。邹时阑巴的座位在官家的右侧稍后一点的位置,大概有十几丈远,所以还看得真切。赵桓左手边坐着成年皇子以及帝姬,右手边坐着后宫嫔妃,前面则是大臣的座位。大臣之中,左边的位置空着,那应该是首辅宰相、尚书左仆射李纲的座位,听说,他已经病了很长时间;右边坐的是次相、尚书右仆射张邦昌。
邹时阑巴的眼睛扫过女人们的脸,心儿不由得忽地跃起,然后猛地砸下,弄得自己脸红脖子粗,恁地不自在!
这些女人,无一不美,或丰满,堂皇贵气;或苗条,我见犹怜。有的活泼,有的文静;这个端庄,那个风流。大宋官家,真是天作的艳福啊!
羡慕归羡慕,甭说动,就是看多了也是不行的,邹时阑巴生在帝王之家,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即便十分不舍,还是挪开目光,向场内看去。
本次大赛,每队上场九人,现场可以临时换人,比赛时间定为半个时辰。
大宋队穿红衣,高丽队穿蓝衣,双方你争我夺,争斗正酣。只见,一名大宋队员,背身拿球,脚尖轻轻一勾,球儿忽地跃过头顶,向身后飞去。那人趁着高丽防守队员愣神的功夫,身子宛如泥鳅一般,从对手左侧滑过,抢到身前,不待皮球落地,飞起一脚,正中皮球。皮球如同长了眼睛,风驰电掣般直入球门左上角。
“好,好啊!”
“张衙内,好样的!”
现场欢声雷动,一名帝姬竟站到座位上,又扭又叫,哪有一点官家女儿的样子?
再看官家赵桓,笑容可掬,起劲地拍手,叫的声音一点也不比他的女儿小呢!
从身边人的闲聊中,邹时阑巴才知道,进球的人居然是宰相张邦昌的孙子!宰相的孙子,不做国家大事,却来踢球,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开始还看不明白,慢慢地,就连邹时阑巴这个外行也看出来,高丽队根本不是大宋队的对手!确切地说,两队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最后,大宋队以九比一的悬殊比分,大胜对手!高丽所进一球,还是在比赛最后时刻,大宋队员根本不防守,任由高丽队员进攻才进的。
也许,在大宋人看来,作为东道主,既要取得胜利,又要在一定程度上顾及客人的脸面,能搞成这样,相当不容易了!不过,所谓的天朝上国气派,那种天生的优越感,谦逊外表深处隐藏的骄傲,邹时阑巴看得真真切切,作为外人,他的心里挺不是滋味!
“看着没,又是九比一!”
“当然喽!明天就是官家的生日,九就是久:长久,长命百岁,万寿无疆吗!”
本场比赛是最后的决赛,大宋队在十六支参赛队伍中以超强的实力,横扫群雄,获得冠军!
当大宋队的队长从官家赵桓手里接过象征冠军的奖杯时,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顶点,邹时阑巴浑然忘掉了刚才的不快,跟着大家一起尽情欢呼,山呼万岁,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宋人咧!
华灯初上,州桥南边,御街之上,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热闹程度似乎更胜白日!那应该就是著名的州桥夜市,邹时阑巴很想去看一看,可是他还有事要与随行的大臣商量,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定下来:明天,到底向大宋官家送什么礼物?
序篇 序二 无疆
“圣上有旨,宣真腊国使节上殿呐!”黄门内侍特有的声音从文德殿内飘了出来,声音不阴不阳,不高不低,倒是深合大宋人骨子里独有的中庸之道。
真腊使节昂首挺胸,从邹时阑巴身边经过,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鼻腔抽动,一丝阴冷的笑还未完全成型,就被扼杀在嘴角边。
邹时阑巴按照宋人的传统,在心里向那厮的女性长辈殷勤问候,一直到大殿里飘出内侍唱读礼单的声音,方才罢休。
“真腊国王献象牙八十一株、犀角八十六株、玳瑁千片、乳香五十斤、丁香花八十斤、豆蔻六十五斤、沉香百斤、笺香二百斤、茴香百斤、槟榔一千五百斤,祝大宋国大皇帝龙体安康,万年无期!”
以真腊的国力来说,礼物不可谓不丰厚,看来魔鬼也有害怕的对象,魔鬼也有求人的时候!
邹时阑巴侧耳倾听,大宋官家的声音很轻,听不大清楚,从现场气氛来推断,也许真腊国的礼物并没有打动宋人的心呢!
接下来,西辽、吐蕃、高车、高丽的使节,按照事先排好的顺序,觐见官家。高丽之后,就是占城国。终于,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邹时阑巴略微整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邹时阑巴低着头,急行几步,撩衣跪倒,朗声道:“占城国正使邹时阑巴,叩见大宋大皇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好!王子平身,请坐!”赵桓和蔼地笑着说道。
邹时阑巴施礼谢座,正身坐好,抬头仰望大宋官家,等待问询。
赵桓今日的穿戴不同昨日,这应该就是大宋天子最隆重的兖服了。只见,赵桓头戴平天冠,穿八章深青兖服,前着红色飞龙蔽膝,后披六采绶带,腰横玉带,蹬粉底官靴。平天冠前后各垂着十二条玉串儿,流光七采,祥和明丽;曲领大袖兖服,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宗彝,威严华贵;玉带上,一条绿龙钻云破雾,直上九霄。盛装的赵桓,十二分的帝王气派,令人不敢正视。
“贵国王身体可好?如果朕没有记错,国王今年应该是五十三岁,对不对?”赵桓问道。
邹时阑巴连忙说:“承蒙大皇帝挂念,小臣惶恐之至!回大皇帝的话,家父今年正是五十三岁,老人家偶有小疾,无甚大碍。临行之际,家父嘱咐小臣,请大皇帝务必赐些灵丹妙药,以便能亲赴帝京朝见陛下!”
“哈哈,”赵桓大笑道,“朕记下了,早晚派人给你送到。这是朕单独给你父王的,不算例行的赏赐,明白啦?”
站在两厢的文武大臣,也同时轻声笑着。
赵桓自登基以来,刷新吏治,改革军事,发展科技,重视人才,祖宗家法弃如敝履,虎狼敌国望风披靡,实乃大宋自太祖之后的又一圣君。三十年间,灭西夏,服吐蕃,败金国,天下已无敌手;更令人想象不到的是,国内百姓生活丝毫不受战争的影响,国富民强,自三皇五帝以降,没有可与比肩者。
而今日的大宋天子,似乎与想象之中的赵桓相去甚远,外表并无出奇之处,何以缔造如此伟业?
邹时阑巴是个知道规矩的人,知道不能占用太长的时间,后面还有七八国使节在候着呢!他双膝跪倒,将一厚厚的簿册高高举起,振声道:“祝大皇帝万寿无疆!”
平常的礼单哪有这样尺寸的?
在诸多不解目光的注视下,执事内侍从小黄门手里接过簿册,一边展开,一边唱道:“占城国王施嘿排摩惵献,献……”
内侍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没有了下文!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宰相、执政面面相觑,不明就里;赵桓也是一头雾水,糊涂得厉害!
赵桓淡淡地问道:“好没规矩的奴才,到底是什么?”
内侍“噗哧”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说:“户籍、山川图册!”
户籍山川图册,这是何意?
难道……
邹时阑巴道:“占城国三十八州,三万三千九百一十四户,十九万八千六百五十四口,久慕天朝上国风仪,愿并入大宋,做大皇帝的子民,恳请大皇帝俯允!”
什么?
事起仓促,没有一点准备,赵桓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习惯性地望向首辅宰相、尚书左仆射李纲,却落了空。李纲已经有些日子没上朝了,怎么又忘了呢?
再看宰相张邦昌,张邦昌轻轻点点头,赵桓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枢密使、延安郡王韩世忠脸上的喜悦已经无法掩饰,其余的执政也都是其乐融融的模样。赵桓缓步走下丹犀,亲自搀起邹时阑巴,对视良久,又取过户籍山川画册,回到龙椅之上。
他按耐住心中的喜悦,尽量表现得平静些,轻轻地翻看画册。移时,赵桓望着邹时阑巴,道:“令尊实乃天下第一贤王也!这是朕收到最好的礼物,谢谢,一定要替我谢谢天下第一贤王!”
邹时阑巴也动了情,连连叩首:“大皇帝肯于收留,家父必当感激万分,至于天下第一贤王,家父又怎当得起?”
“当得起,朕说当得起就当得起!”赵桓长出一口气,接着道,“传旨:封占城国王施嘿排摩惵为福王,世袭罔替;食邑两万户;于京城、临安各赐宅院一座,赐黄金十万两,绢五万匹!封福王世子邹时阑巴为翰林侍讲学士,这样可以常常见朕,朕也可以多听听占城的事情!”
世袭罔替的亲王,在大宋是破天荒的事情;大宋亲王食邑一般为万户,而父王则为两户,也是天大的恩赏;在京城赐一所宅院,情理之中的事情,而在临安赐宅院,应该是考虑到居住习惯的问题,临安的气候与占城国更相似些!说到翰林侍讲学士,官阶虽不高,由于经常可以见到官家,位置尤其显得重要!
官家虑事之周详,常人万不能及!
看来,这一次算是赌对了!
邹时阑巴百感交集,喜极而泣,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何出来的,出来后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邹时阑巴一概不知,一直到集英殿御宴开始,他才恢复了一点生气。此次出使,总算未辱使命,结果出乎意料的好,悬了很久很久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歇一歇了。
太子赵谌率领文武百官为官家贺寿,赵桓笑容满面,一饮而尽;邹时阑巴代表各国使节向大宋帝国大皇帝陛下敬酒,赵桓竟然连干三杯,由此可见,他的心情可不是一般的好呢!
“官家大喜,官家大喜喽!”入内内侍省都都知裴谊喜滋滋地奏道。
赵桓欣然问道:“朕又有何喜,说来听听?”
“淑妃娘娘生了一名小王爷,又生了一名小帝姬,母子平安呢!”裴谊道。
淑妃李氏怀孕之后,肚子就比一般人大得多,请了十几名太医分别诊脉,并无异状,赵桓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今天总算生了,一生就是两个,真是大吉大利啊!
于是,一干大臣纷纷上前道贺,过年的话说起来,没有重样的,此时此刻,赵桓喜欢听些这样的话,也就一一受了。
御宴结束后,官家高坐升平楼,一边饮酒,一边观看伎乐表演。
八音齐奏,鼓乐悠悠,一首《万寿无疆》拉开了表演的序幕。
两百余名儿童,年纪都在十二三岁的样子,个头一般高矮,模样一般俊秀,分作十队,随着乐曲的节奏,鱼贯而入。
一为柘枝队,穿五色绣罗宽袍,系银带,戴胡帽。
一为剑器队,穿五色绣罗襦,裹交脚幞头,戴红罗绣抹额。
一为婆罗门队,着紫罗僧衣,绯褂子。
一为醉胡腾队,着红锦襦,系银,戴毡帽。
一为诨臣万岁乐队,着绯绿罗宽衫,浑裹簇花幞头。
一为儿童感圣乐队,穿青罗生色衫,系勒帛,总两角。
一为玉兔浑脱队,着四色绣罗襦,系银带,戴玉兔冠。
一为异域朝天队,穿锦袄,系银束带,戴夷冠。
一为儿童解红队,着紫绯绣襦,系银带,戴花砌凤冠,绶带。
一为射雕回鹘队,着盘鹘锦襦,系银带,盛箭囊,射雕盘。
一时间,红紫银绿,色彩斑斓,绵袄宽衫,舞姿翩翩。戴玉冠,裹幞头,舞剑器,执锦杖,捧宝盘,挎雕箭,扮外夷来朝,装异域献宝,亦庄亦谐,亦歌亦舞。小儿烂漫天真,装扮惟妙惟肖,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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