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胜军,第一次遇上火龙箭,第一次见识了这恐怖的杀人利器。一个营齐射是五千枝箭,四个营就是两万枝,相当于两万名弓箭手在战场上杀戮,宋军骑兵手上的克敌弓一样的恐怖,而可怜的常胜军士兵就是一个个移动的靶子。躲闪的空间是有限的,总不能将旁边的兄弟撞翻,那么……
“都统,怎么办?”士兵们惊惶地询问,郭药师一脸的苍白,他不知道敌军到底有多少只发射筒,他们冲到敌军阵前,需要跨过三百步的距离,一味猛冲还会有多少人活下来?向后退,转向也不是那么容易,而且是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敌人射,死的一定会更快!
“都统,后面杀来宋军!”
这一下问题简单了,只能向前冲!
“弟兄们,生在一起,死在一块,冲!”
手下这帮兄弟,很多人已经跟了他十几年,一起打仗,一起抢钱,一起玩女人,象今天这样,一起逃命的时候可是少之又少。
宋军红龙箭两轮齐射完毕,又是一轮神臂弓、克敌弓的齐射,然后抽出战刀,跟随在帅旗后面,向前冲杀。
大刀平伸,随着战马的冲击势头,一下子将两名敌军砍落马下,李显忠大喝一声:“捧日军团李显忠在此,哪个与某一战!”
“捧日军团★★★在此,哪个与某一战!”
捧日的兵从来就不缺乏胆气,齐声怒吼,声威如神。
先前在红龙箭打击下,损失惨重的常胜军,兀自困兽犹斗,保护着郭药师,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
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只听对面一声怒吼:“背嵬军张宝在此,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李显忠留了一手,将最精锐了背嵬军留在后面,果然收到了奇效。无数的火红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兄弟们还在喊:“都统,跟他们拼了!”
郭药师苦笑着摇头:“我们奚族人不能拼光了,能活下一个是一个。投降吧!”
李显忠与宣毅军团都指挥使牛皋并辔同行,牛皋挺着大肚子,好像一座小山在移动。
“瞧瞧抓住了什么?”牛皋来到俘虏面前,看到郭药师,“老小子,老小狗,老狐狸,郭药师!”
“正是在下!”郭药师还要保留一点最后的尊严。
牛皋直接从马上扑下来,骑在郭药师身上,挥起拳头就打:“老子揍你不忠,揍你不义,揍你不孝,揍你反复无常,揍你残杀无辜,揍你……”
连打十几拳,听听没了动静,试试鼻子还有气,暴怒之下又是一拳:“揍你装死不像男人。”
常胜军的士兵还要上来帮忙,被砍倒几个,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牛皋起身,拍拍手,啐上一口:“你他娘的怎么就不死呢?像你这样混账无耻,祖坟冒绿烟的东西,揍你都嫌脏了我的手!”
说完,转向李显忠:“你抢了我的功劳,现在让我出了气,咱两清了。”
李显忠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欠我点什么呢?这个虐待……”
“什么虐待,你们谁看到了?”牛皋大咧咧地问。
周围的士兵全都摇头,牛皋又是一阵大笑:“都是好样的,知实物有眼力。打完仗,有一个算一个,都到我的大营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好?”
“好!”听到喝酒,士兵们的都来了劲头。
郭药师被俘虏们扶起来,还没站稳,只听外面一阵嘈杂:“让我进去,我要见郭都统。”
真是有趣,找人找到俘虏营来了。
一名小厮哭着跑进来,跪在郭药师面前:“都统,全家都被杀了,东西抢光了,房子被烧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从小厮断断续续的叙述中,郭药师知道了城里发生的事情,进而想到远在南京的家人,万念俱灰,了无生趣,“哇”地一口鲜血喷出,气绝而亡。
牛皋不信,不相信这么无耻的一个人会这样死?上来检查一下,喃喃道:“死了,真他娘的死了。可惜,徐徽言、成闵那两个混蛋过不着瘾了!”
忽地想到一件事情,牛皋揪起小厮的脖领子,凶神恶煞一般问道:“说,城里还有多少金兵?说错一个字,老子扒了你的皮!”
“跑了,都跑了!”小厮吓得只剩下一口气,一句话说得忒费劲了。
牛皋将人扔在地上,与李显忠打一声招呼,率领一队骑兵,向涿州城杀去。
亲兵在一旁嘟囔着:“占领涿州,应该是我们的功劳……”
李显忠拍拍小家伙的肩膀:“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咱们大宋军队的。命令:第三军留下打扫战场,我们走!”
金国从涿州城撤走,一种可能是积蓄力量,整军再战;另外一方面,死守燕京。守燕京需要更多的人马,那么,只要埋伏到半路,就不会一无所获。于是,李显忠率领捧日军团向燕京杀来。
第十卷 第七章 光复(一)
宋军攻势猛烈,猛烈得出乎女真人的意料,却是那些有野心的人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一天一夜下范阳,不战而取涿州,宋军骑兵已经开始在燕京城外放马磨刀,金国方面除了收缩兵力,摆出一副死守燕京的架势,其余的真是乏善可陈啊!金国的贵族以及对女真政权死忠的一批分子,开始怀念那位志大才疏的宗辅左副元帅,不管怎么说,宗辅在的时候,南人根本就不敢造次,更不用说大规模的进攻了。现在都成什么了,战无不胜的女真骑兵呢?摧枯拉朽的铁浮屠,往来如风的拐子马都哪儿去了?难道就任凭南人将富庶的燕京夺去,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形势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也是宗固始料未及的。原来,跟着大哥宗磐,做什么事情似乎都很容易,渐渐地他觉得,大哥也没什么嘛!都是太宗的儿子身上都是一样高贵的血统,凭什么大哥就可以当国论忽鲁勃极烈,大权独揽,与皇帝没什么两样,他就不行?十年辛苦,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候,他如愿以偿,脱离大哥的束缚,如同出笼的小鸟,开始独当一面。好日子没过几天,他遇到了麻烦而且是大麻烦。南人大兵压境,如果丢掉燕京,不用大哥说什么,他自己都没办法向自己交代;所以,他一面向燕京调集兵马,一面派出信使向上京求援。按照正常估计,援兵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到,他能坚守一个月吗?守城不能缺人,更不能缺粮。粮食充足,百姓能活下几个不是他需要关心的问题,军队吃一年没有一点问题,假如临时再从民间征集一些,也许挺两年也说不定啊!人的问题,城内原有四万守军,这几天各地的军队陆续进城,总能凑到六万人,人是有了,让这些人听话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收买人心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钱,抄了郭药师的家,抢了小妾如花,虽说得了不少钱,宗固可舍不得拿出来赏赐将士,他听从幕僚的建议,向城内百姓、商户征税:今儿个是劳军税,明天是弓箭税,后天还有城墙捐,名目繁多,横征暴敛,几乎达到了无所顾忌的程度。
聪明的统治者都知道,要想统治的长久,要想剥削的万年,就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把人逼得急了,狗急还跳墙,更何况是万物之灵的人呢?宗固是病急乱投医,顾不得那么多,遭殃的人也顾不得那么多,要群起反抗了。
燕京城之北平在坊,田大善人——田成功,正在给他的老父亲过八十大寿,田大善人交游极广,人缘极好,跟左副元帅府的人都能说上话,谁不给个面子?来的人很多,甭管认识不认识,甭管礼物厚薄,大善人都是笑脸相迎,你带礼物来给他捧场,他的态度会让你马上产生错觉,以为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你还是欠了他的。不熟的,吃了饭就走,熟悉的留下来说说话,也在情理之中,不会令人产生不好的联想。田大善人被燕京城内的商户奉为头领,在圈子内一言九鼎,现在这么特殊的时期,如何最大限度地维护圈子里所有的人的利益,他能不考虑吗?
富商周员外,名金山字半城,十五年前丢掉了珍逾生命的宝贝,窃贼无耻偷东西也就算了,临走还放了一把火,周员外自然无从搜寻窃贼的踪迹,不知道那个无耻的窃贼如今在金国封国公做大官正风光着呢!落难之际,田成功拉了周金山一把,周金山东山再起,一直想还田成功人情,总是找不到机会。十五年过去了,人情不但没有淡薄,似乎越来越重,周金山都有些扛不住了。屋子里的人,都是能够信任的人,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
“田公,您倒是想想办法啊!咱们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家业,不能就这么毁掉吧?上面也太不讲路数,我看用不了几天就会变成明抢的。仗打起来,燕京保不住,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唉……”
性情暴躁的刘大麻子叫道:“老子宁肯一把火烧了也不会便宜女真人的。怎么样,金山老弟,咱俩回家放火去?”
周金山眯着小眼笑着说:“刘兄放火之前,是否可以将嫦娥奔月汉玉,暂时交由在下保管?刘兄若是同意,我南城明照坊的店铺就交给刘兄一并烧了,如此一来,火势冲天,刘兄牛气冲天,进而人气冲天,率领人民揭竿而起,成就千年霸业。”
“店铺我多的是不稀罕,霸业更是扯逑的淡,听说老弟的侍妾黛兰很有味道,拿她来换嫦娥奔月我还会考虑考虑。”刘大麻子露出了色狼的本相,瞧着就令人恶心。
又一人打趣道:“即使金山老哥肯,就是不知老哥的儿子肯不肯啊!”
哄堂大笑,周金山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反倒惹了一身臊气。正要奋起反击,只听田成功说道:“好了,诸位:还有心扯这些?昨日我请孟辰兄去参加了钟子桓召集的会议,听听他怎么说?”
田成功的最好的朋友孟辰,表情凝重,一看就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消息,一听介绍,果不其然。钟子桓的身份很神秘:此人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自称大宋常德府人士,父母早亡漂泊四方,十年前到燕京时一穷二白,现在已经是身家万贯的富商。他成立了一个叫“兄弟会”的组织,组织内的人不分贵贱,一律以兄弟相称,势力膨胀的很快,听说已经开始向周边府县扩展。这次由“兄弟会”召集的会议,几乎囊括了城内中立、反金的所有势力。虽说是一次试探性的临时会议,也可以从中看出钟子桓的野心,看出反抗势力的强大。会议并没有达成任何协议,以契丹遗老遗少为主组成的激进派,佛道势力为主组成的超脱派,汉人组成的骑墙派,还有以田成功一方为代表的商户势力,再加上一个来路不明、动机不明的“兄弟会”,要形成合力,同心同德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孟辰的话说完,屋内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田成功身上。田成功四平八稳地啜一口茶,问道:“孟兄以为,可有我们能够合作的势力?”
孟辰摇摇头:“契丹那一方不用说,既反宋也反金,他们想的倒美——复国?他们复国我们又会得到什么?兄弟会似乎与大宋有仇……”
周金山小声说道:“难道传说是真的?”
刘大麻子又叫起来:“怎么说话只说一半,猜谜吗?”
周金山心眼不大,爱记仇,懒得搭理他;孟辰笑道:“刘兄稍安勿躁,话不是要一句一句说?早就有传言,钟子桓是当年在常德府造反的钟相的儿子,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那么就可以确定,钟子桓是不可能与大宋合作的,为反对大宋,他甚至可以与女真人暂时联合。”
刘大麻子说道:“我是奚族人,感情上与契丹、女真更近一些;不过要想扩大生意赚大钱,活的里外光鲜,还是大宋好。二十年前,我去过汴梁,感觉汴梁虽好,燕京也还说得过去;去年又去了一趟,唉,人家汴梁才是城市,咱这里简直就是乡下。人家那里的商人,有钱有地位;咱们呢,还是老样子。我他娘的不服气啊!凭什么他们能过那样的日子,我们不行?要我说,我愿意与宋人合作。”
“是啊,是啊!河东路贩卖石炭的石金贵,我们两家原来是邻居,很窝囊的一个男人,前几年一见,可大发了!大宋官家御笔亲书的匾额,儿子保送上了最体面的东京大学,生意越做越大,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我估摸,每年少说能赚一百万贯。贼老天,是我本事不行吗?大麻子不服,我也不服啊!”
直接被人喊了外号,刘大麻子万分不爽:“臭矮子,好人的麻子长到脸上,你的麻子长到后背上,看把你压的!还不服,不服就活活压死你!”
众人又是一笑,又有一人说道:“自从大宋发明了火轮船,不受季风的限制,哪都能去,做海外生意的人可乐坏了,钱像流水一样进了腰包,羡慕的我啊,眼泪像流水一样,天天哭啊!”
“怎么没哭死你啊?哭死你,我请燕京最骚的行首,唱它三天三夜。”
“胡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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