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大帅,宗弼的帅旗!”
“铁浮屠,金国的铁浮屠出动了!”
宗弼的帅旗很醒目,李显忠看得到;威武的重甲骑兵铁浮屠,人数大概有一万上下,他也总算是等来了。至少打到现在,他还没有输,最终结果呢?那不是他能决定的,只有上天才知道。
“命令:瞄准敌军重甲骑兵,把所有的轰天雷都给我打出去。命令:捧日军团中军准备出击!”
李显忠留到最后的投石机,都是大型投石机:需要一百人操作,轰天雷也是最大的一种型号,重达八十斤;射程可以达到三百五十步。它们是专门用来对付铁浮屠的,威力比威远大将军炮还要猛烈,只是射程远远不及。如果有大炮,不用打的这么辛苦,不过那只是如果而已。
李显忠起身,忽觉脚下发麻,身体晃了两下这才站稳,一阵凉风吹过,背后甚是凉爽: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浑身上下就像从水里捞出的一样,全湿透了。
轰天雷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在敌群中爆出绚烂的火花,死神在怒吼,战斗的精灵在烈火中跳跃欢呼。一匹战马倒下,通过皮带相连的另外两匹战马也就寸步南移,甚至也会跟着跌倒。女真人的骄傲,战无不胜的铁浮屠,刚刚露面,还没有发挥应有的威力,就遭到宋军轰天雷的猛烈攻击,损失惨重。
一刻钟的时间,落下来不知多少轰天雷,宗弼发现,他赖以击败敌人的铁浮屠已经损失了六成。宗弼怒吼连连,叫得比战马还要高亢,此时没有退路,只能向前;李显忠也没有退路,只能奋勇迎战。
天空中突然炸响了一个闷雷,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也会下雨?
是的,雨来了,而且雨很大,是瓢泼大雨。
正在厮杀的双方,都已经没有退路;从天而降的似乎不是雨水,而是火油,热血越发沸腾,战意越发旺盛。从战士们身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雨水,染红了大地,染红了一个个不屈的灵魂。
“阿骨打!”女真的战神,创造历史的帝王,百战百胜的统帅,他并没有离开女真人,从来没有离开过女真人,他一直在眷顾的自己的族人,即将从长睡中醒来。
“纪律、尊严、梦想、光荣!”这是所有大宋士兵的信条,也是他们力量的源泉;承载着千年光荣和梦想的士兵,一心要洗刷异族涂抹在史册上的耻辱,他们在创造着历史,他们就是历史中最绚烂的篇章。
兵力占据优势的金军,限于地形,无法将所有兵力展开;宋军兵员素质远远超过对方,武器装备也是敌人无可比拟,开战之初给予敌军巨大的杀伤,能取得战局的均势,并非侥幸。
李显忠的大刀,对上宗弼的宣华开山斧,周围的战局和他们没有一点关联,战友的死伤他们视而不见,他们的目标出奇的一致:杀掉对方的统帅,进而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当!”毫无花哨的硬拼一招,胯下宝马“哒哒”连退几步,圈马回身,舞刀再战。
如同臂膀一样灵活的大刀,如同泰山一般沉重;战无不胜的猛将终于遇上了魔鬼一般强横的对手。自从出世以来,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酣畅淋漓,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将一招一式演绎得完美无缺。战马比大腿还要灵活,风儿比百灵还要欢快,雨水比刀光还要密集,这是一场没有劲头的战斗!
李显忠拨掉一枝飞箭,宗弼将飞舞的胳膊震落,盯着对手身上发生的变化,只要出现一点破绽,马上就会招致最猛烈的攻击,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恶战了多久?
天已经暗了吗?
“稀溜溜”,战马狂嘶不止,主人没有一点疲惫的表现,它们怎么会先撑不住了?
“喀嚓”, 闪电雷鸣,雨终于停了。该死的天气,这时候不下雨,就是让战斗的双方燃起火把,杀到最后一人?
一通震耳欲聋的炮声,又有新的力量加入了战局,到底是哪一方的援兵?
宗弼悔恨不已,拨马就走,同时下达了撤退命令,他亲自担负断后的任务。宋军的援兵到了,尽管不知道来的是谁,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威远大将军火炮的怒吼总是真的,再打下去毫无胜算,也许还会将女真人最后的希望也葬送了,顿时,浓浓的无助包围了他:大雨早一点来,持续时间长一点,宋军的援兵就会来的晚一些,他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也许只要半个时辰,就可以……
一切都很完美,只是稍稍差了那么一点运气,结果却是天壤之别。
时也,命也?
李显忠倒拖大刀,木然地注视着金军的离去,身子一动都不动,最近的亲兵赶过来,轻轻一碰,大帅轰然倒地,人事不省。
岳飞到了,他亲自率领第一支援军,连续走了一天一夜,士兵们都是刚刚参加了坚苦卓绝的居庸关大战,然后就是长途跋涉,驰援古北口。暴毙的战马,掉队的士兵,岳飞狠下心肠,没有下达过一次停下来休息的命令,一路上也没有接到古北口方面的任何消息。他给死硬分子李显忠,好战分子牛皋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坚守到大军来援。从捉住的金国奸细那里,了解到金军的一些情况:古北口,金军人数在十五万以上,统帅是金国第一勇士完颜宗弼。岳飞心中隐隐不安,恨不得飞到古北口来。
打了二十年仗,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
岳飞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李显忠呢?叫牛皋来见我!”
李显忠昏迷不醒,累的脱力了,看得出,身上的伤势不重,都是轻伤。可是,牛皋没有来见他,他泪流满面,来见牛皋。牛皋阵斩金军宿将完颜挞懒,重创完颜拔离速,力战而死。
“伯远兄,岳飞来迟了!”
牛皋死了,脸上还挂着豪放的笑容,双手的熟铜锏怎么都取不下来,他是至死都握紧兵器的战士,他是宁折不弯的英雄。
岳飞颤抖着问:“他,他最后说了什么吗?”
“大帅说,张宪啊张宪,俺终于他娘的赢了你一回!”
是啊,这就是那个从不服输的牛皋,这才是牛皋该说的话。
岳飞坐在牛皋身边,一边用湿毛巾擦着牛皋的脸庞,一边听着方方面面的情报。
董先脑袋上缠着绷带,由士兵搀扶着过来,跪倒在地,呜呜大哭:“大哥,徐庆哥哥去了,张宝兄弟也去了!”
徐庆身中十余箭,捧日军团右厢都指挥使的亲兵营,全部壮烈牺牲,没有一个幸存者;徐庆临死还在大呼:“我乃捧日徐庆是也,金狗撒马来战!”
张宝的尸身已经不完整,他爱若生命的兵器——狼牙棒,也不知所终。张宝没有遗言,他不用说什么,他的兄弟们全都明白。捧日精锐中的精锐——背嵬军,整整两千五百人的一个军,只剩下两百五十四人。
两大军团,军都指挥使以上军官,活下来的不到三成,下级军官死伤的更多,他们要像长官一样身先士卒,他们为此献出了生命。
八万帝国精锐,阵亡五万三千人,重伤一万一千人,人人带伤,战马损失九成以上,没有一个成建制的部队,即使两三个营的幸存士兵还凑不满一个营的建制。
幸存的士兵们,沉默地搜寻兄弟的踪影,结果无一例外的都是失望。
金国的搜救队伍也到了,刚刚还拼的你死我活的对手,各自找寻幸存的兄弟,没有冲突,没有仇恨,不知他们心中还剩下了什么。
岳飞陡然转身,指着王横说道:“你去重建背嵬军,半年之后,我还要一个战无不胜的背嵬军。”
倔强的王横擦干眼泪,吼了一声:“是!”
“将亲兵营一分为二,平分给两个军团,你们都去给我训练新兵,你们要配的上捧日、宣毅两个光辉的称号!”
“是!”五百士兵同声高呼。
岳飞一辈子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娘亲去世的时候,他哭过;这一次更甚。捧日军团就是他的生命,他爱捧日军团,爱那些兄弟,风风雨雨十五年,他们不是普通的军官和士兵的关系,他们是生死兄弟。
最艰难的时刻,捧日军团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大宋第一主力的含义。他们的战斗力未必强过天武军团,未必强过虎贲军团,但是他们的献身精神,敢当重任的作风,谁能比得过?
事后,从金国方面传过来的消息显示:金国南京路副元帅完颜挞懒阵亡,元帅府长史银术可阵亡,大将拔离速重伤。全军阵亡六万八千余人,重伤两万三千余人,损失比宋军还要大,特别需要指出的一点是,一万一千名铁浮屠,剩下三千人;三万拐子马,活下来的不到一万。这或许就是完颜宗弼没有再发动攻势的原因:他们已无力再战。
第十卷 第九章 太岁(1…3)
大战之后,岳飞面临着新的选择:第一选择当然是分兵东进,配合振武军团将长城以南的土地全部拿下,占领迁州长城隘口,将处于非常有利的战略地位。但是,要完成这一步绝非轻而易举。对面的宗弼,还有比较雄厚的兵力,骑兵对步兵又有天然的优势,即使将天狼、云捷两军团都拉过来,也不过是一个均势。如果不分兵,单单靠一个半残的振武军团,恐怕根本无力进取迁州。那么,敌我双方将长期战斗下去,燕京战役的意义也将大打折扣。
处于两难境地的岳飞,在天狼、云捷军团主力到位之后,毅然发动了进攻,攻击的第一目标就是被金军占领的燕云、云燕两山。两百门威远大将军炮,再加上三百架重型投石机,远程火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一直就是大宋步兵主力的天狼、云捷军团,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攻上了山头。然后,把大炮拉上山去,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敌人冲击的区域,动员一切力量构建防御工事,岳飞当即命令成闵率领云捷军团中军、左厢,北上略地。留下右厢,配合天狼军团做长期防守的准备。
七月初五,战斗双方发现,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战前:宋军摆出一副坚守的架势,金军不时出击骚扰,俨然是进攻的一方。不过,进攻者无力再攻;防守者无心恋战,维持着一种奇妙的平衡。
战局稳定下来,捧日、宣毅军团转向后方休整,在顺州城外,他们居然见到了皇帝陛下。赵桓能来,也有相当充分的理由:古北口大战,我军虽然给予敌军重创,也是损失惨重,岳飞面临兵力不足的窘境。现在这个时候,除了虎贲军团可以调上去之外,大宋在短期内也是无兵可用。连年用兵,财政压力很大,而且金国实力大减,我军防守压力大大减小,再筹建新的一线兵团没有意义。燕京初定,民心军心都不稳固,一旦发生骚乱,有前功尽弃的危险。
赵桓的结束语很有分量:“所以,虎贲军团必须北上,朕不到前线去,坐镇燕京,又有什么危险?朕虽非开国之主,担子却比开国之主更重。燕京离开的日子太久了,那里的百姓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中国人,朕不去能行吗?做皇帝的,许多东西也要自己亲自看过才行。”
最后一句话,非常耐人寻味,韩世忠、张浚不能再劝,只能遵旨行事。
既然能到燕京,再去顺州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呵呵,这就叫得寸进尺,尺度的拿捏赵桓非常有心得呢!进京述职的龙骑军团都指挥使萧合达,至北京大名府面圣,也被赵桓带了过来。萧合达以为赵桓只是率性而为,他哪里知道,赵桓此举大有深意。河西走廊地区,党项贵族内迁,目前以萧合达、任得聪两方势力最大。萧合达身边的人很杂,党项人、契丹人、吐蕃人、回纥人都有,俨然各族人民利益的代表人物;任得聪身边的都是早先在西夏为官的汉人。汉人吗,不用顾忌,外族则必须慎重啊!当年大唐何等强盛,一个安禄山将所有的辉煌都推进了无底深渊,历代帝王将相总结出的原因很多,赵桓的结论却不同寻常: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时的名将,前有哥舒翰、王仙芝,后有安禄山、史思明、李光弼、仆固怀恩等都出身异族,汉人中只有一个郭子仪还能拿得出手。让外人手握重兵,终究不是上策。所以,赵桓打算让萧合达挪挪窝,牛皋殉国,由他出任宣毅军团都指挥使,重组宣毅军团还是适宜的。张叔夜临终前叮嘱过,适当的时候,军团都指挥使互相调换一下位置,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前些年,一直打仗,不能轻易动他们,现在则大大不同了。
“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地下跪着的一干将领,身上都有伤,一块又一块白布,一处又一处血渍,看着怎不令人心酸?
八万精锐只剩下这些人,都凑不足半个军团,这就是该死的战争!
赵桓下马,扶起李显忠等人,一个一个看过去,无关痛痒的勉励,还有什么用,能做的只是对于这些劫后余生勇士的敬重。
在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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