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赵桓下马,扶起李显忠等人,一个一个看过去,无关痛痒的勉励,还有什么用,能做的只是对于这些劫后余生勇士的敬重。
在士兵们中间,问问这个伤情,拍拍那个肩膀,赵桓的话也不多。回到队伍前面,嘴唇颤抖了很长时间,赵桓才说出了一句话:“朕欢迎你们回家。”奇∨書∨網
两万余名战士,克制地哭泣,男子汉大丈夫,想哭又不肯,不想哭还忍不住,哀伤陡然降临到这片土地上。
赵桓紧握双拳,振声说道:“受伤的士兵,一定会得到最好的医治;死难家属,国家会管到底。烈士子弟优先进入大学、军校学习,重建军团,可以让他们进来,接过父辈的旗帜,继承父辈的光荣。捧日、宣毅打出了打出了国威、军威,你们是全军的骄傲,国家的骄傲,朕的骄傲。”
顿了顿,赵桓话锋一转:“朕带来了一个人,他一定可以让宣毅军团重振雄风,可以带领宣毅军团走向更大的辉煌。他就是龙骑军团的都指挥使萧合达将军,他就是你们的新的长官。”
萧合达一愣,没想到官家的一句话,就免了他的职务,又给了他一个新职务。萧合达没时间考虑什么,上前跪倒:“臣萧合达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赵桓很满意萧合达的顺从,也就给他留了余地,“宣毅军团情况特殊,准你从龙骑军团调遣五百名骨干充实到这边来,给你半年时间,朕要的是比钢铁还硬的宣毅军团。”
萧合达退下,赵桓提声喝道:“岳云、郑七郎何在!”
“在!”
“岳云任宣毅军团左厢都指挥使,郑七郎任捧日军团右厢都指挥使。好生做事,勿失朕望!”
二人大喜,跪倒谢恩!
李显忠由神武调捧日,萧合达由龙骑调宣毅,都很顺利,这将对今后的军团主官调整产生积极的影响。古北口大战,尽管损失惨重,赵桓与岳飞、李显忠的意见完全一致:值得!
岳云、郑七郎两人估摸着官家用过了午膳,早早来到行宫外面,请求觐见:当然是要先辞别圣上才能履任新职,这是最起码的规矩。
裴谊刚从里面退出来,看到熟人,笑容满面的凑上来,七郎警惕性高,连退三步,岳云忠厚老实,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看到这样的裴大官,好生意外啊!
“恭喜两位大官人荣升厢指……”
双手送到面前,这份架势如同捧着圣旨一般,要将什么东西放到他的手里,才能让他收回去啊?
七郎诡秘地一笑:“裴大官的规矩,自己却不记得了吗?”
裴谊是入内侍省都知,宫内的第一得宠人物,服侍当今圣上二十多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圣上。他为人正派,谨小慎微,从不因为得宠而做出格的事情,圣上鉴于当年内侍横行,败坏朝纲,所以一直在有意地压制着内侍,裴谊十年没有得到升迁,就是这个原因。裴谊不允许内侍索贿受贿,至于传旨的时候,主人打赏,那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七郎要趁机狠狠地挖苦一回。
裴谊笑得比弥勒佛还要圆满:“郑厢指此言差矣!你们在外面护卫陛下,咱家在里面服侍官家,说句不知里外的话,咱们是一家人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升迁,咱家跟着高兴,打赏几个,理所应当。也就是你们二位,其他人想白送,咱家也不会要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得,老狗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收钱是给咱们面子,裴大官的脸面异常光鲜,万万不能摔到地上,可得小心兜着。否则,大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七郎掏出一叠纸币,恭恭敬敬地放到人家的手里,还要赔上笑脸:“请大官务必收下,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岳云左掏右掏,什么都没掏出来,急得满头大汗,再看看这身新衣服,恍然大悟:升官了,换了新军服,走的匆忙,居然忘记带钱了。
岳云小声问道:“还有吗?都借我!”
七郎很仗义,不愿兄弟为难,手已经抓到了钱,还没拿出来,只听裴老狗说:“岳厢指既然没带钱就算了,借钱来打赏,没意思的事情,咱家不能收的!”
“别!大官平时很照顾,岳云从来没有忘记。临走了,给您买点酒喝,是晚辈应该做的。您千万不要嫌弃……”岳云把钱接过来,正要放上去,裴谊的手已经收了回去。
瞧着老实的岳云窘迫的样子,裴谊笑着说:“不如厢指记住,今天欠了我一个人情哦!”
岳云无奈地点头,也只好如此了。这个人情有多大,岳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更是不清楚。总是不如出点钱,利索了好啊!
裴谊收了钱就办事,进去回禀一声,转头就回来了:“圣上请二位将军进去。”
两位青年将军,郑七郎二十三岁,岳云二十二岁,整衣冠,迈步进入大殿。刚迈过门槛,就听门外当值一名虎贲小声嘀咕着:“你怎么不让我说!”
“说什么呀说?你知道他们是谁吗?解他们的剑,找打是吧?”
“难道他们比吴大都督还厉害?甭管是谁,都得解剑,这是规矩啊!”
“规矩,这个规矩对他们没用,他们兼着带御器械的身份,你有什么权利解人家的剑?”
“哇,带御器械,好威风啊!”
“当然喽!”
两人同时意识到,他们不是普通的军官,还有一层身份就是带御器械,也就是说,只要官家不下旨免掉他们的这层官衔,他们就永远还是官家的虎贲,永远还是官家身边的人。这是他们不同于其他外官的优势,实在是威风得不行了!
“臣郑七郎(岳云)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桓将手里的书放在桌案之上,望着两人笑着说:“平身!嗯,新军服很精神嘛!七郎的稍微大一点,没有岳云的合身,坐下说话!”
七郎坏笑说:“陛下,臣还是站着说话好了,这样更自在!”
赵桓望向岳云,好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岳云连忙说道:“臣,臣也是一样的。”
“好,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吧!”赵桓慈爱地看着两人,就像在看自己的儿子。细究起来,也许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真的比和几个儿子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小鹰长大了,羽翼丰满了,要离开家了,还真是舍不得。
“你们都是从朕身边走出去的,和普通臣子不同。七郎是相公之子,又有驸马都尉的身份;岳云在朕的身边时间更长,和你们的情分,不比旁人。好生带兵,不要去掺和乱七八糟的事情,把目光放在北面,早晚有你们立功的机会。每个月给朕写封信,不管什么事情,军队里的外面的,只要是真实的东西就可以告诉朕,朕信得过你们。嗯,岳云有话要说吗?”
岳云憋了一阵才说道:“陛下,臣,臣想当骑兵。”
赵桓瞧着这个实心眼的小子,笑得越发开心。派郑七郎到捧日军团,他是有考虑的:七郎当年就在李显忠的手下待过,如果不是七郎说了很多李显忠的好话,赵桓还未必敢将捧日军团交到他的手上。从古北口战役的结果来看,七郎还是有那么一点识人的眼光的。派七郎过去,共事更融洽,对他们两个人都好。至于岳云,有岳飞的身份在,去捧日军团恐怕会让李显忠束手束脚。况且捧日军团不是什么岳家军,他是大宋的捧日军团。
这些话当然不能对岳云说,赵桓道:“离开京城的时候,陈规提到,军器署正在研制一种新型武器,通俗点说就是在威远大将军炮的外面加上一层铁壳子,由特殊装置推动,奔跑的速度比战马还要快一些,有人在里面控制。听说马上就要研制成功了,朕本想……”
呀,竟会有这么好的东西?大炮外面罩着铁壳子,岂不是说只有大炮轰人,别人打不了它吗?如果移动灵活,在战场上要拿什么来对付它才行?岂不是要天下无敌?
岳云老实归老实,在军事方面的天赋比七郎还要高些,大喜道:“陛下,我不当骑兵了。只求陛下在它研制成功之后,先装备我们宣毅军团,行不行啊?”
赵桓大笑起来,现在的岳云更像一个孩子,也许在自己眼里,他们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吧!
赵桓没有做肯定的答复,七郎问道:“这东西应该叫什么?炮车?不够响亮!嗯,到底叫什么好呢?”
赵桓脱口而出:“坦克!”
“很奇怪的名字!”
“就是!”
这名字对于郑七郎和岳云来说,没觉得有什么好,就是感觉很奇怪。赵桓细细一想,也是啊,这名字不好,要再想一个响亮的名字才是。
“来人!”赵桓待裴谊进来,“把那两件玉佩取来!”
裴谊不需要官家再解释,立即明白了是什么东西,取过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赵桓面前,又退了出去。
耶律大石与赵桓每年都会互相赠送一些礼物,前年,有一块玉赵桓很中意就留了下来,亲自制定了图案,请京城最好的玉匠雕刻,这就成了眼前的两件东西。
岳云得到的一块,正面雕刻着一尊威远大将军炮,下部是两个字“宣武”,后面是四个字“戒急用忍”;郑七郎的一块,雕刻着图案是一匹骏马,下面的两个字是“虎卫”,背面是“百折不饶”。当时可没想那么多,今天一想,似乎冥冥之中都是天意啊!
“这是朕最后想说的话,切实去做,会令你们受益终生的。”
两个小子感激涕零,哭着退了出去。看到他们哭泣的样子,赵桓也很难受,有那么点世人常说的嫁女儿的感觉。
回到燕京城,新任燕京路经略安抚使张所,振武军团都指挥使张宪,举行了隆重的仪式,欢迎燕京城真正主人的到来。天气干热,天上似乎在下火;里圈的群众,欢呼是发自心底的,外圈的人则多是冷漠的注视。气氛中有那么一点不和谐,如同当初赵桓进入西夏都城兴庆府一样,张所脸面很难看,赵桓反过来安慰他:“此乃预料中事,不必介怀。”
“陛下圣明烛照,社稷之福,万民之福也!”
赵桓笑道:“原来听你们说这样的话,朕只当是客套。有时候,朕的主意不行,还要按照你们做臣子所说的方法去做,再说什么圣明烛照,朕很委屈,甚至感觉有些嘲讽。嗯,今天感觉不一样,朕很欣慰。燕京离别的太久,华夏多年的夙愿,终于在朕的手上实现了。朕当得起圣明两个字!”
最后一句,说得气壮山河,闻者无不动容。
穿应天门,升大安殿,接受百官朝贺。
燕京会战有功人员,商界代表田成功、周金山、孟辰、刘大麻子,军界代表游勇,受到了皇帝陛下的接见。周金山、游勇获封开国侯爵,田成功等人则是开国子爵。封赏仪式之后,赵桓驾临田成功府邸,与燕京商界人士见面。
作陪的不过就是田成功等四位新晋贵族,还有站在赵桓身后的王德。田成功是主人,不能怠慢任何一位客人,况且还是尊贵的客人,上前客气道:“王大帅请一起入座吧,此处安全上应该……”
王德道:“职责所在,不敢马虎!”
赵桓笑道:“只要朕坐着,他从来都是站着的,站了有十年了吧?由他去吧,这样大家都自在。”
旁边站一位目光如电的大将军,还自在?田成功不敢对圣明的官家表示一丝一毫的怀疑,但是怎么就没感到自在呢?
乐坊奏的是“燕归巢”的曲调,第一杯酒自然是赵桓先端起来:“今天,朕就喧宾夺主了。为光复燕京,同饮一杯!”
“祝陛下万年无期!”
那几位还要跪倒行礼,赵桓连忙制止了他们愚蠢的行为:“说一句话跪一次,酒就没有味道了。卿等不必拘礼,就是君臣在一起吃吃饭喝喝酒,朕也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时候,如此可好?”
“臣遵旨!”下意识地又要行礼,几个人同时愣住,相视一笑,好不尴尬啊!
几杯酒下来,气氛稍好一些,赵桓道:“商人逐利,天经地义;但是能在大是大非面前不含糊,心中装着国家,装着民族,装着君上,这就不容易!商人地位低下,一直为士大夫所不齿,似乎和商人做朋友,就辱没了他们的清白,朕以为大错特错。士农工商,缺一不可。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没有了读书人没有了士大夫,就不能治理好国家,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田成功默念着“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细细玩味,似乎醍醐灌顶;孟辰道:“是陛下给了普天下的商人脸面、地位和财富,臣等感念陛下天恩,一定牢记陛下教诲,为国出力。”
另外三人同声附和着,赵桓又道:“人嘛,要想出人头地,就要有真本事。你们经商多年,都有自己的所谓秘诀,也就是赚钱的道道。原来,我们大宋每年要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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