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行啊,魏胖,听你的!”
这两人正是龙卫军团左厢都指挥使魏楚兰,都虞候海起云。四年前,他们率领军队开赴大同府,与金国打了几场小仗,种无伤率军西进帮助辽国平定萧朵鲁不的叛乱,转战几千里,耗时两年,扫荡辖戛斯人驻地,斩首十余万,俘获山积。而后,在靖康二十一年三月,西进辽京虎思斡耳朵,宋辽两军东西夹击,一举打垮了萧朵鲁不的叛军。阵斩萧朵鲁不,与辽国平分辖戛斯人的土地。大战结束之后,西域异族甚不安分,时常袭扰大宋驻军,冲突不断,龙卫军团西进,驻防两年之久,今年三月局势稳定下来,奉命回调京师。
三十四岁的魏楚兰封开国伯,三十五岁的海起云也是开国伯,两人搭档多年,比家里的婆娘还默契,到现在为止还不腻歪,也是怪事呢!
回到京城,不回家先来拜见太子,都成为习惯了。当官久了,魏楚兰明白了很多事情:朝中有人好做官,果然是至理明言。上面有太子罩着,你出了一分成绩,(奇*书*网…整*理*提*供)一级一级向上汇报,每个人都为你说好话,成绩少说被夸大十分,太子在枢密院那边一打招呼,升官发财很容易的事情。没有人敢踩着他,没有人给他小鞋穿,王大帅还是原来的王大帅,他已经坐到了王大帅的面前,成为王大帅手下三员大将之一,从来没有想过有机会成为军团都指挥使,但是现在看来,前程似锦,枢密院那边的位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海瘦,你发现没有,汴梁城人走路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
“魏胖,你发现没有,街上的女人穿的衣服是越来越少了!”
“呵呵,小娘们的屁股扭得那叫一个好看。异族商人随处可见,我还看到了两个黑人。”
“黑人早就不稀奇了,听说现在京城兴起一股风,弄几个黑大个摆在门口,比石狮子还威风啊!”
两人正说着话,老熟人郝强郝三粗带人迎了过来:“魏胖,别看着我就喘气,海瘦,抓着点魏胖的衣服,起风了要当心啊!”
没啥说的,互相捶上一拳,哈哈大笑,从侧门进入太子府。
“太子殿下近来可好?”海起云问道。
郝强神色一黯道:“不太好,殿下不让我说,还是你们自己去问吧!”
郝强升任太子中舍人,相当于一个散职,没有什么具体执掌,他还兼着侍卫统领,主要任务就是护卫太子的安全。郝强娶了太子赵谌的贴身女使梅罗为妻,是最了解赵谌的那两条蛔虫之一,另外一条是赵谌的大舅子兼太子右谕德韩彦古。迎面看到入内内侍省内东头供奉官成大树,两人连忙上前见礼:“参见成大官,大官一向可好?”
“好,好着呢!”成大树笑道,“快里面请吧,太子殿下正在等着两位!”
成大树之于太子,就像裴谊之于陛下,信任亲用,万万得罪不得。
来到书房,参见太子,抬头一看,屋子里坐了几位熟人:昌王赵柄,镇王赵诜,工部尚书、太子左庶子赵成式,右谕德韩彦古,混账师父、宣毅军团都虞候岳云,虎贲军团军指挥使郝勇,太子最信用的人都在这里,被京城百姓称为太子党,莫非在商谈大事吗?
昌王赵柄是当今天子的三十弟,镇王赵诜是太子一奶同胞的兄弟,赵成式是鲁国公赵鼎的长子,响当当的相府衙内,其他人也不是他们可比的,两人官最小、辈分最低,一个个见礼。郝强的哥哥郝勇也是他们的老上级,而且虎贲军团见官大三级,人家虽然是军指,先不说咱当不当得上虎贲,进了虎贲军团,想坐上军指的位子那是难上加难。
赵谌问道:“坐吧!一路东来,可还顺利?”
“是!”
其他人微笑致意,岳云则沉着脸道道:“你们武艺可有长进?”
魏胖苦着脸说:“弟子每天苦练,进度缓慢,不敢说长进,和四年前相比没有总是没有退步的。”
海瘦一看到师父就发麻,半边身子都僵了:“徒儿和外人比试,胜多负少,也还说得过去。徒儿打枪还是有些准头的,师父若是考察徒儿的功课,可否……”
“可否什么?打枪你也不行,混账东西还跟师父讨价还价不成?”岳云一拍桌子,吓得两人当即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吭声。他俩是真怕啊,曾经被岳云、郑七郎揍得下不了床,就连做梦都不敢对师父有任何不敬。
太子赵谌笑道:“宣武公一见面就训徒弟,看在孤家的面子上,先让他们起来如何?囿于天赋,很难达到你和七郎的那样的身手,不过他们还是很努力的。”
岳云神色一缓,道:“既然太子殿下为你们求情,就起来吧!明日到我府里来,哼!”
最后一个“哼”,弄得两人又是一身汗,谢恩的时候,两人委屈地只想哭呢!
这时,皇嫡长孙赵恪进来,撩衣跪倒:“母亲派儿子过来,请诸位叔伯入席。”
小家伙今年十岁,跟画里的仙童一般,当即陛下甚是喜爱,一得空闲就会招入宫中,亲自教育。时间晚了,就睡在福宁殿,恩宠无二。
“嗯,知道了!恪儿给诸位叔伯见礼!”
赵恪虽小,封着英国公的爵位,又是皇嫡长孙的身份,在座的只有昌王赵柄,镇王赵诜可以安然受礼,别的人都要起身还礼的。魏楚兰受了一声叔父,将一把精致的短刀送给赵恪作为见面礼,这把刀原为辖戛斯一个部落首领所有,魏楚兰杀了那人,金银珠宝都看不上眼,就看重了这把刀;海起云送了一块美玉,那是从一个大喇嘛手里抢来的。赵恪叫一声“叔父”还能承受,如果叫上十声八声,却该如何是好?
几人起身,来到大殿,酒席已经准备妥当,太子妃耶律燕哥、东宫良娣吴猗猗、韩紫萧陪在一边,见到众人,微微一礼,带着赵恪去了。太子妃一如初见时候的样子,脸上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似乎一点都没有变,魏楚兰只要看上一眼眼睛就会涩涩的,必须闭上一会儿才能恢复过来;据海起云供述,他会有心痛的感觉,从此魏楚兰知道还有一种美丽叫做心痛。
主人举杯道:“小王设下家宴为宣武公以及魏海两位将军洗尘,三十叔要多用一点,你们几位也不要拘束,来我们同饮一杯!”
酒是辽国最好的葡萄酒,酒杯是极品夜光杯,在西域混了两年,也没有机会喝到如此醇美的酒,魏楚兰回味良久,赞一句“好酒”,韩彦古笑道:“辖戛斯之地就没有美酒吗?”
魏楚兰道:“如果辖戛斯的酒更好,今天我们喝的就不是这种酒了,韩兄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海起云则感慨地说:“唉,太子节俭得太甚,我们在外面吃的也不比现在差多少。节俭本是没有错的,不过还是要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着想,多注意身体才是啊!”
海瘦的马屁拍着呱呱叫,主人颇以为是,客人们频频点头。
赵诜道:“就是如此,还有小人说三道四,我恨不得……”
“三弟不得胡言乱语!”赵谌打断了赵诜的话,“你们为国流血,守卫边塞,远离家乡亲人,理当吃的好一些。”
魏楚兰放下筷子,道:“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所有人都停下来,韩彦古观察着赵谌的反应,道:“说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几个人蹿腾着上书,请陛下立皇后!”
魏楚兰道:“这个我不懂,孝贤明懿皇后薨逝,不是早晚都要立新皇后?就像我们普通人家,也都要续弦娶妻,莫非……”
“这个还是有区别的,首先要区分陛下是否有意立皇后,如果陛下本来没有这个意思,其他人在一边鼓动,那么到底是何居心?那些人不是张邦昌的心腹就是秦桧的爪牙,事情明摆着,就是想让贵妃、宸妃成为六宫之主。如果我的猜测不错,他们的用心恐怕不止于此啊!”韩彦古道。
“他们还要怎样?”
镇王赵诜道:“做皇后不过是第一步,张贵妃、东方宸妃身前都有皇子,父皇最喜欢的就是贵妃娘子亲生的八弟赵诩。大哥虽然现在是太子,父皇的心意若是一变,立新皇后之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海起云急道:“那还等什么,咱们也上书,跟他们干啊!”
赵柄道:“上书说什么,请陛下不要立皇后?这个话怎么说得出口!事情很微妙,他们大张旗鼓地劝进,我们偏偏不能出面说不行,要说也只能由陛下自己来说。”
“陛下是个什么态度?”
“陛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相关的折子都扣在内廷,留中不发了!”
扣下折子,留中不发有两层意思,一是不同意折子中的意见,又不好下旨申斥,只好把这个折子淹掉,希望让人们渐渐淡忘;还有一层意思就是等一等看一看,需要拿出来的时候再拿出来。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我们该怎么办?”
韩彦古道:“两位稍安勿躁,瞧瞧你们师父,那才是大将军的气度呢!”
岳云面无表情,不动如山,内心却是非常焦急,想到陛下送给他的那四个字——戒急用忍,不得不压下怒火,思考起对策来。岳云和郑七郎与太子赵谌关系密切,京城里没有人不清楚的,他们也自然被归为太子党一系,不过,要让他反对陛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说实话,他们首先是陛下的人然后才能谈到其它的问题。有人要对太子不利,他们当然不会坐视不理,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陛下如果真要废太子,他们只能以死相争。
“……岳云在朕的身边时间更长,和你们的情分,不比旁人。好生带兵,不要去掺和乱七八糟的事情……”当年出任厢指之前,陛下交代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乱七八糟的事情到底指的是什么?唉,七郎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的。不会就是现在这样的事情吧?父亲大人一直教诲他要做一个纯粹的军人,纯粹两个字倒是好理解,那就是忠于陛下忠于国家,除此之外,不问其它。
想到这里,岳云只能报以苦笑,不好说什么的。
韩彦古接着说道:“贵妃宸妃荣宠相当,地位也差不多,陛下要在她们中间选择一位放弃一位,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大家可能还记得,靖康二十一年,京东路经略安抚使郑亿年上书,请陛下立后,陛下批复:此乃朕之家事,外臣不得妄议!当时陛下的态度非常坚决。就是现在,陛下每个月都要到孝贤明懿宫去祭奠先圣,可见陛下心意不改,太子也可安枕无忧!”
魏胖、海瘦听得云山雾罩,稀里糊涂:到底是该担心还是安心啊?
赵谌淡淡一笑:“不说这些恼人的事情,宣武公回京难道是为了铁甲战车?”
岳云道:“臣当不得一个公字,臣和郑七郎一直把殿下当作兄长来敬重,殿下叫臣岳云就是。陛下御笔手札中并没有提到什么事情,只是调我回京。韩兄可曾在枢密使那边听到什么风声?”
韩彦古道:“父亲大人从来不和我们谈公事,不过我听说郑七郎也回来了,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吧!”
赵谌戏道:“你岳云不比旁人,就连你的字都是陛下所赐,称一声宣武公原也应该,既然你不自在,自今之后就叫你贤弟如何?”
岳云摆手一笑:“这就舒服多了。”
酒宴气氛热络起来,大家接着吃酒。酒宴直到酉时三刻才散去,魏楚兰与海起云分手,带着六名小校回归家中。家中一切都好,大儿子已经八岁,和他长的一个熊样,妻子前年去世了,孩子没有亲娘管着,很是调皮,后娘有时说两句,阿翁阿婆就怕孩子吃亏,总在旁边护着,后娘再也不去自讨没趣,这下小魏子更是无法无天了。将礼物拿出来,一家老小一个不落,当然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了。
他还给文灵惜准备了礼物,应该亲自过去一趟,今天太晚了,又怕失了礼数,命令管家亲自送过去,就说他和海起云明日再来拜见。灵惜没有再嫁,在天骄女子大学教书,是东京城著名的美女先生。她和太子赵谌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关系:赵谌闷了,就会过去坐一坐,两人品茶赏花围棋观雪,融洽得就像至交好友,却决不涉及感情。也不知是两人都大彻大悟了,还是在不约而同地躲避。眼瞅着瑶华已逝,青春不再,两人这段感情纠葛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魏楚兰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粗人,不明白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瞧着续弦的爱妻眼角含春,几个侍妾风骚多情,好说歹说将儿子轰出去,回身坏笑道:“哎呦,活活想死人咧!来,让哥哥抱抱!”
丫头们捂嘴偷笑,嫩脸烧霞,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夫君,送出一句心不由衷的话:“要死了,老没正经!”
魏楚兰一本正经地说:“有请夫人速上前来,行那周公之礼!”
几个丫头羞红了脸,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