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这一次,官家请这么多人来,有的神通广大,略微知道些内情,有的压根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桓指着坐在前面的一人道:“你是丰乐楼的潘掌柜,最近有没有人在你的高楼上窥伺皇宫大内呀?”
潘掌柜单名一个福字,中等身材,长得很富态。潘福在京城手眼通天,很是有些根基。尽管如此,还是第一次见到官家,不免惶恐:“回官家的话,本店西三楼已经封了十几年,万不敢引客人上楼,没有了吃饭的家伙,钱再多也是白搭!官家您说是不是?”
“哈哈!”在场的人,包括官家在内,都笑了起来。
赵桓向潘福身边的一名清矍老者问道:“曹东家,你的千里马行到底有没有千里马?”
马行街上的曹家千里马行是京城里最大的马行,祖孙三代经营了五六十年,皇帝的骐骥院没有的好马,他那里都有。东家曹千里年近六十,身板笔直,精神还好,连忙回话:“曹家千里马行愿做陛下的千里马,但有谕旨,虽死不辞!”
赵桓频频颔首,道:“罢了,你有这个心就好。朕哪里舍得让你死,没有朕的旨意,你不许死,可听清啦?”
曹千里叩头领旨,大家又是一笑。
赵桓见现场的气氛差不多了,起身踱了两步,道:“国家有意,成立帝国银行。银行做什么用呢?就是发行类似交子一样的纸币,以取代制钱。制钱用了几千年,好处不是没有,弊端也很大。大家说说,这样可好?”
由国家发行纸币,如果措施得当,物价平稳,对于商家来说,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于是,富商大佬们反应热烈,都纷纷表示赞同。
待现场安静下来,赵桓又说道:“以现今情势而论,成立银行势在必行,可是,朝廷有朝廷的难处,一时拿不出这么钱啊!”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似乎都明白了官家的意思:官家要借钱呢!
这种事情,他们见得多了。而这一次,官家亲自出面借钱,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说是借,官家没钱还,谁敢去催?官家借钱,手段多得是,下一道圣旨要你捐多少你就得捐多少。要你明天捐,多一天都不行。赖皮拖欠,呼啦拉来一队官兵,随便寻个罪名,全家都给你收进大狱,看你捐不捐?今天,官家给足了面子,难道还要给脸不要脸?
第二卷 第九章 银行(二)
第九章银行(二)
曹千里高声道:“官家,曹家千里马行愿捐十万贯!”
潘福暗骂自己,怎么让别人抢了先呢?潘福道:“官家,丰乐楼愿捐二十万贯!”
这下可好,你捐二十万,我捐三十万,谁也不肯落后,最多都喊到五十万贯了。
曹千里、潘福暗自后悔,说的少了,折了面子呢!
站在一边的裴谊,支着耳朵听着,掐着指头算着,粗粗地算下来,至少也有一千万贯了。官家几句话,就有一千万的进项,乖乖,官家真是古往今来少有的明主啊!
赵桓摆手示意大家静一静,诚恳地说道:“你们为国为民的一片忠心,朕都看到了,朕也会记在心里。朕说的不是这个,朕不是向大家要钱而是向大家借钱。朕想啊,有你们商户为一方,由国家为一方,用国家的名用你们的钱,把这个帝国银行先办起来。国家占七成,你们占三成。也象你们做生意一样,每年都会有红利分的。至于具体管理,朝廷出一部分人,你们也出一些人。你们中有不愿意的,朕决不勉强。”
啊?
真的?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国家一个子不出,就要占七成,是多了点。可是,官家就是白要,你也得给不是?
想到这里,潘福跪倒叩头,率先说道:“官家真是千古第一仁君啊!官家这样待我们,吾等再要退缩,还是人吗?臣愿出六十万贯,肯请官家俯允!”
曹千里表示,也愿出六十万贯。
裴谊耳朵也不够用,指头也不够用:这么算下来,五十多人,每人平均就算它四十万,不就是两千万了吗?
赵桓满心喜悦,对着坐在草地上的五十几人,深深一揖,动情地说道:“谢谢,谢谢大家。朕代表百官万民,谢谢大家了!”
以潘曹二人为首,富商们叩头还礼,许多人都被官家感动的哭起来。
人说,无商不奸,还有人说,无奸不商。这些奸滑得冒烟的人精,在手腕高超的官家赵桓面前,显露出难得的真情。
赵桓笑笑道:“挺高兴的日子,不要哭哭唧唧的。不日,朕将下旨:大宋所有商家,与士农工享有同样的权利。今后,朝廷也会尽量帮助你们,把生意做大。你们有钱了,国家也就富了,咱大宋的百姓也就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又是一个天大的恩典,感动得大家,只有哭才能表达现在的心情啊!
第二天,尚书右丞秦桧带领相关人员,与商家们就具体问题进行会议。会议进行的很顺利,两天的工夫,所有的事情都商量妥了。帝国银行开业典礼之前,发生了意外。不知哪个走漏了风声,先是京城,后来京畿州县都得到了消息。几千商户聚集在宣德楼外,伏阙请愿:要求官家不能厚此薄彼,要一视同仁。赵桓升宣德楼,当场表示:此事还可以再商量。
很快,商量的结果出来了。大宋帝国银行在原来三千万股本的基础上,增加四千万,共计七千万。这个数字,与去年全国的税收只差八百万,真是一笔巨款啊!有了钱,宰执们的日子好过,脸上都有了笑容。
靖康元年七月初七,“大宋帝国银行”于京城正式成立。这一天,成为后世史学非常重要的一天,据说,它的重要意义无论怎么说都不过分呢!
七月天,秋老虎甚是凶悍,天气好像比前些日子还热。
武德郎、驸马都尉、守殿前司捧日军军都指挥使岳飞岳鹏举,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全权负责全国厢军精简工作。岳飞从手下挑选了两百名官兵,都是忠直之士,将选拔的标准说清楚,把他们派往全国各路。而他自己亲自负责京畿路、京东路、京东东路。忙活了三个多月,日夜兼程,带在身边的亲兵都病倒了三四个,他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幸好,事情已经进行得差不多,只剩下京东东路的青州一地。前几天,柔福帝姬托人捎信来,她有喜了,此际,岳飞恨不得直接飞回京城去呢!
青州境内的厢军驻扎在城内,岳飞上午赶到青州城,马上进入军营,开始工作。
五千名士兵在校场排列整齐,等候训话。
岳飞拿过名册,大略翻了翻,示意亲兵张保可以开始了。
黑铁塔一般的张保上前几步,喊道:“十八岁以下,三十五岁以上的士兵,向前三步,走!”
一大半人都出列,站到前面。
张保说道:“你们去辎重营领钱,可以回家了。”
士兵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小声议论着。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大,几百人跪倒在地,大哭起来。这样的情况,岳飞见得太多了。
厢军大概五十万人,空额严重,满打满算也就四十万出头,其中还有很多人是临时抓来顶数的。年龄小的,十三四的也有,年纪大的,五十多的不在少数。看台下跪着的人群中,五十多的少说也有三四百。
岳飞看着泪流满面的老人,再也不能无动于衷,走下高台,把前面的几个老人扶起来,温言抚慰:“老人家,快快请起。”
老人们看到岳飞,以为有了希望,站起来,充满希望地看着眼前的将军。
“弟兄们:朝廷此次精简军队,也是万不得已。请大家体谅朝廷的难处,朝廷说了,回家的人每人发五贯钱做安家之用。而且,免一年的赋税。我岳某人拜托大家了。”岳飞说完,竟然拜了下去。
“要我们体谅朝廷,朝廷体谅我们没有?”
“用着我们的时候,不来也得来。现在可好,全都让我们回家,有这个道理没有?”
“对,我们上京找官家评理去!”
“俺家乡大旱,家里还靠俺的军饷活命呢!呜呜,这不是要俺一家人的命吗?”
“俺爹娘都死了,俺没处去,俺不走!”
士兵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岳飞面对这老的老,小的小,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哎呀,快看,老仇头昏过去了。”人群中忽然有人喊着。
岳飞分开人群,急忙赶过来。岳飞把老人抱在怀里,吩咐人拿水来,又是喂水又是掐人中,终于把老仇头弄醒了。
老仇头是河北西路真定人氏,出来当兵二十几年了。年初,金兵攻打真定,家里的老婆孩子下落不明。老仇头回去过一次,回来后问什么都不说,只是哭。后来,大家慢慢地知道:他一家七口人,包括一名正在吃奶的孙子都死了,死在了金兵的刀下。
这样的人,让他回家,他还能活吗?
岳飞眼圈发红,面对醒过来的老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人笑道:“兄弟们不用为我操心,我没事呢!岳将军,求您一件事儿成吗?”
岳飞忙道:“老人家请说,只要岳某办得到!”
“办得到,办得到!”老仇头望着天上的云,“求您替我多杀几名金狗,行吗?”
“行,岳某一定办到!”岳飞的眼泪就下来了。
“好了,扶我起来!”
老仇头对大家摆摆手,笑一笑,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外走。风吹拂着花白的须发,后背佝偻着,时不时地咳嗽两声,仿佛一根枯草在风中飘啊,飘啊!
老人流泪了……
岳飞流泪了……
无数人流泪了……
张保的哭声最响,似乎死了亲娘老子。
“敬礼!”岳飞抽出佩剑,以军中最高的礼节送别这位默默的老人。
“刷!”钢刀破天;
“扑扑!”长枪贯日。
“砰砰砰!”戟钺重重地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老仇头走了,被精简的士兵选择了默默地离开。
走了一小半,在剩下的人群中,岳飞欣喜地发现:有一个人与众不同。
他有一双鹰一般的眼睛,他有一身冲天的杀气。
岳飞指着那人,道:“你,出列!”
这人年纪不大,却有少年人难得的持重;距离越近,全身的杀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报上名来!”岳飞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问道。
“中山张宪!”
“有何本事!”
“你可以来试试!”
张保大喝一声:“大胆!”
几步冲到张宪面前,挥拳就打。拳头挂着风声,速度亦是极快,瞬间已攻到张宪面门。
张宪避也不避,一拳击出,只听“砰”地一声,张宪“腾腾”连退三步,方止住退势。再看张保,小山似的身躯变成了断线的风筝,在空中翻了三翻滚了三滚,“逛当”摔在地上,扬起漫天黄沙。
“嗷,嗷!”张保嚎叫着,爬起来再上。
岳飞面沉似水,道:“退下!”
张保闻言,尽管不情愿,还是乖乖地地退了回来。
岳飞淡淡道:“请!”
士兵们纷纷退后,场内只剩下岳张二人。
两人对峙移时,张宪先动了。
身形闪动,眨眼之间已到面前,飞脚直踢岳飞下颌。岳飞不动如山,待对方招式用老,一拳击出,正中目标。
张宪“唉呦”一声,退到五尺开外,咬牙再上。
岳飞的前后左右出现了无数个张宪,转眼再看,只见无数的虚影将岳飞围在核心,如何能够分辨出哪个是真哪个为假?
“砰”,岳飞站在原地,鬓角已见了汗;张宪单手支地,不住地喘着粗气。
显然,这一回合是张宪败了
张宪圆睁虎目,直视一丈开外的岳飞,叱道:“马上再战,如何?”
岳飞默默颔首!
一声呼哨,一匹枣红马风驰电掣般飞来,张宪飞身跃上马背,擎枪在手,飞马来战。岳飞平端丈八蛇矛枪,冷目如电,催动宝马照夜白,迎战来敌。
双方你来我往,恶战三十几合,不分胜负。
两马错镫之际,张宪偷眼瞄着岳飞,悄悄把长枪挂在马上,取弓搭箭,大喝一声:“看箭!”
一记“回头望月”,雕翎箭应弦而出。
观战的官兵,同声惊呼,张保更是大声喝骂:“哇呀呀,我干你十八代祖宗!”
岳飞身为大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功夫还是有的,况且张宪提醒在先。岳飞圈马回身,挂大枪,抽弓搭箭。两膀用力,弓开如月,迎头就是一箭。
“当”地一声脆响,火花飞溅,张宪射出的箭矢偏了偏,从岳飞耳边擦过;而岳飞射出的一箭,方向不改,势道更猛。
张宪回头观看之际,冷不防来箭已到,“哎呀”一声,躲闪已是不及。
一只红翎,飘飘荡荡,落在马头上。
张宪摸摸头顶,盔缨已然不见了踪影,难道?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