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升22阶,升迁速度之快,简直骇人听闻。而天武军左厢都虞候,是一只二万五千人部队的副职,非常重要的职位,一般授予亲贵子弟,贫民出身的将领是坐不上这个显赫位置的。
韩世忠昨天还是在地上爬的一只兔子,今天却成为翱翔于蓝天之上的雄鹰,人生际遇,这又是怎么说的呢?
乍逢天大的喜事,韩世忠忘了谢恩,怔怔地站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任命新的官职,一般先要同宰执商量,然后拟旨公布于众。今天,事情不同寻常,两名宰相李邦彦、张邦昌互视许久,很快达成一致意见,还是不去触霉头的好。
李纲轻轻捅了一下韩世忠,道:“还不领旨谢恩!”
韩世忠“扑通”跪在地上,往日的委屈,今日的喜悦尽上心头,“呜呜”痛哭,哪还说得出话来。
良久,他才止住哭声,叩头谢恩。
赵桓拍了拍韩世忠的肩膀,又勉力的几句,临了,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汝妻梁氏红玉,秀外慧中,颇有男儿之风,你要好生待她。若得便,可引来与皇后见见,皇后也会有恩赏的。”
此言一出,全场大惊。
韩世忠刚明白过来,又糊涂了:他的妻子梁红玉出身官妓,两人虽恩爱有加,到底不是正经人家出身,同僚每每取笑,他深以为恨。皇帝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根本就说不通嘛!
梁红玉的事情,在场的大臣没有一人知晓,他们都不知道,而皇帝知道,还不令人吃惊?
至于普通人,吃惊是一定的,但是更多的是羡慕,羡慕得不行了。
有关的梁红玉事情,自然也是出于宋强的记忆,赵桓很满意现在的情形:收了一员猛将,经此一事,韩世忠必会誓死效忠,成为自己的亲信将领。而大臣们的表情,很能说明问题。这一刻,他们肯定是心服的,这种感觉相当不错!
士兵、百姓,无不心悦诚服呢!
赵桓喜滋滋地回到皇宫,用过早膳,宣布起驾,他要检查都城防卫情况。东京汴梁城分三城,宫城、内城、外城。外城周长五十余里,外有护城河,河宽十余丈,为城池屏障。十一座城门,四道水门,赵桓来到时,看到士兵们正有条不紊地工作着。修楼橹、挂毡幕、安炮座、设弩床、运砖石、施燎炬、垂檑木、备火油,守城武器,大体准备完毕。
“京城这么大,如何布置防守?”赵桓随口问道。
王宗楚答道:“京城四壁,每百步分兵防守,设专人负责,每壁用正兵二千余人,而保甲、居民、厢军只用来修筑工事,运送物资,不用作战斗。城门、水门以亲贵为门使,设正副门使两人,无圣旨不得开门,否则必斩。另外,将京城马步军分为前后左右中五军,每军八千人。东水门外延丰仓,存有粮食、大豆四十万石,如今已来不及尽数运进城内,所以派前军驻守;东门外樊家冈,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派后军驻守,以沟通城内城外。左中右三军,驻防城内,以备万一。”
赵桓频频点头,道:“好,很好!你和李纲做得好,朕心甚慰。哦,对了,李纲怎么不在?”
“三天来,相公没有合过眼,已是累极了。臣请他暂时回去休息,此处有臣照料也是一样的。”王宗楚道。
赵桓还未说话,李邦彦不悦道:“陛下亲临巡视,他却在家里睡觉,成何体统?来人,去叫李纲来!”
有人应声而去。
李邦彦不喜李纲的为人,还是妒忌李纲手中的权力呢?
行至西北金耀门附近,赵桓心有所动,指着远处问道:“那里应该是牟驼冈吧?”
“是!”王宗楚道。
所谓的牟驼冈,三面临水,雾气弥漫,中间山冈空阔处,建有马场,养马两万余匹,粮草堆积如山。听到皇帝问讯,王宗楚暗暗叫苦,这些日子忙得昏了头,竟然忘了这个重要地方。
“处置过了没有?”赵桓再问。
王宗楚跪倒奏道:“臣昏了头,居然忘记了,罪该万死。”
赵桓淡淡道:“朕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问一问。马匹立即移到城里,粮草能运回多少就运回多少,实在不行,全烧了,一根草也不能给敌人留下。”
王宗楚心道这个外甥何时变得如此厉害?心里想着,手上却没闲着,连忙布置人手去做。
说话的功夫,找李纲的人回来了,却依然不见李纲的身影。那人也不待问,道:“相公酣睡,四邻皆闻,叫之不醒,小的只得先回来复命。”
李邦彦正要发作,忽听皇帝大笑不止:“哈哈,哈哈!前有东晋谢安,闻秦军犯境,镇定自若,犹自围棋;后有我朝寇准,辽军兵围澶渊,寇相酣睡不起。李纲总揽京城兵马,敌军压境之际,卧床高睡,由此可知,敌军无能为也!”
赵桓的一席话,说得大家连连称是,无不颂扬:吾皇圣明。
消息象长了翅膀,不胫而走,很快传遍全城。李纲酣睡,官家嘉许,民众奔走相告,京城人心大安。
第一卷 第三章 初战
第三章初战
善相者曾这样评价张邦昌的相貌:“相公的相貌,原也平常,只不过,颌下的那颗黑痦子,颇为不凡,犹如点睛神笔,凭添无数种可能。天机不可说,不可说啊!”
世祖高皇帝论曰:“张邦昌的黑痦子就象他的人一样,看久了不行,久了不看也不行!”也许,这就是张相公三度罢相,又三度复出,屹立大宋政坛三十年不倒的原因吧!
张邦昌的门生道:“相公姿容甚伟,大气天成,贵极人臣,固当其宜。尤其是颌下的黑痦子,居五官之下而不卑,行五脏之上而不骄,天不可拘,地不可束,翻然而直上九霄,攸忽而径潜九幽,真乃古往今来、空前绝后、震古烁今的第一黑痦子也!奇哉、伟哉、壮哉!”
——《不倒传说:帝国名相——张邦昌》
靖康元年正月初八,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率领大军,驻扎于京城西北牟驼冈。当日夜间,汴河之上,金兵以数十艘大船顺流而下,猛攻京城西水门。
“相公,敌人上来了!”一名小校声音颤抖着说道。
李纲一身戎装,腰挎宝剑,端坐于帅椅之上,淡然道:“看到了,慌什么!西水门防御使何在?”
“在!”防御使上前几步,抱拳拱手,道:“请相公吩咐!”
“令你带领两千军卒,多带长钩,列于水门之前。待敌人临近之时,用长钩钩住敌人大船,城上再以大炮击之,可保无虞!”
“末将遵命!”防御使应声而去。
一刻钟的功夫,水门防御使率兵列于城下,严阵以待!
城上城下,火光通明;大河之上,一长串光亮延伸到目力所不及的远方。金兵来势汹汹,看起来,足有三四十条船呢!
大船越来越近,慢慢地,已经可以看清船的轮廓。
“咚咚”,沉闷的战鼓声自船上传来,激昂着勇士的热血,撞击着懦夫的胆怯。
“传令,床子弩准备!”李纲抑制着站起来走几步的冲动,暗中调整呼吸,不急不徐地说道。
“床子弩准备!”传令兵的声音中带着兴奋,带着压抑,仿佛射入夜空中的响箭,一下子扑进人们的心里。
李纲身边,一名床子弩校射手竖起右手大拇指,闭上左眼,全神贯注地看着急速而来的大船。
“四百步!”校射手喊道。
“三百八十步!”
“三百五十步!”
李纲微微点头,床子弩指挥心领神会,喊道:“左一床子弩,火箭准备,放!”
床子弩旁边军兵点燃弩箭上的药捻子,只听“嘎崩”一声巨响,几十只弩箭呼啸着射入漆黑的夜空!
“呜,呜,呜”,城墙上的士兵注视着飞翔的弩箭,齐声呼叫!
“呜,呜,啊!”
眨眼之间,弩箭命中第一艘敌船,几乎就在同时,箭身上爆出一个又一个耀眼的火球,火球燃烧着可以燃烧的一切。
敌船上,惊呼声声,人影窜动,片刻火已熄灭。
床子弩首射,命中目标,虽然金军损失甚微,宋军却士气大振。
“床子弩,火箭准备,自由射击!”指挥的声音沙哑,兴奋地叫着。
绷簧响处,几百枝弩箭离弦而去。金兵战船,火光一片。至此,西水门城墙上布置的十驾床子弩,第一轮攻击已经完毕。
射击完毕的士兵,紧急动作起来,为下一次发射做准备。
敌船喊叫连连,前进速度不但未减,反而更加迅捷。
“二百八十步!”
“二百六十步!”
一名高大威猛的将军,喊道:“右一神臂弓手,火箭准备,放!”
神臂弓应声而射!
“呜,呜,呜”,宋军神臂弓手发出野兽一般的呐喊,伴随着飞翔的箭矢,期待着辉煌的瞬间。
“呜呜呜,唉!”
弩箭发出一道亮光,一头扎进船头的河水之中,神臂弓校射并没有床子弩那样好的运气,不过,指挥看得清楚,敌船已在攻击范围之内。
“所有神臂弓手,第一轮火箭齐射,射!”
大宋帝国的看家利器神臂弓,千箭齐发,箭矢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震得李纲耳朵痒痒的,微感痛楚!
“呜呜呜,啊!”
大部分羽箭射中第一艘敌船,箭身上硫磺,碰到船身,四处喷溅,大火越烧越旺,不一会儿,已到无法施救的程度。船上的金兵,有的全身着火,死力扑打,撒欢地跳动;有的跳上附近的船只;有的根本等不及,慌不择路,直接跳进冰冷的河里。
第二艘船也在燃烧,火势弱得多,船上的军兵号叫着救火,也不知能不能控制住火势。
“一百五十步!”
“一百三十步!”
大炮指挥“沧啷”一声,拔出宝剑,奋力刺向敌船,叫道:“右一大炮,三十斤装弹,放!”
这时,金兵已经放弃第一艘战船,第二艘在救火,后面的战船迅速赶超上来。
“呜呜呜,嗨!”
大炮第一发失败,重重地砸进汴河里,激起高高的水柱。
随着指挥的又一次怒吼,防御西水门的三十几具大炮,一齐发射。
“呜呜”,从天而降的石头在叫;宋兵在叫。
“呜呜,嘿!”
行驶在最前面的战船中弹三四发,损失不大,依然向前冲着。紧随其后的战船,遭受到无情的打击,中弹十几发,桅杆被打折,船体损伤严重,在河中间“滴溜溜”旋转起来。
宋军欢呼的时候,金兵的战船已经逼近水门。战船上,羽箭密密麻麻地飞射而出。
水门指挥使叫着:“举盾!稳住,抓牢!”
宋兵们躬身哈腰,躲到盾牌后面。
“叮叮当当”,一轮脆响过后,羽箭落地,宋兵除十名士兵受伤,其余的连一根汗毛都没掉。
前头的战船速度慢下来,后面陆续靠上来三条船,金兵第二轮攻击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采用散射的方士。躲在盾牌后面的宋军损失较大,伤了四五十人。
战船靠近之后,水门防御使一声令下,盾牌后面闪出无数的人影,三四人抬着碗口粗的长杆,长杆顶端绑着铙钩。盾牌手在前引导,弓箭手于后策应。
“嗨!”十几组长钩手先后钩住最前面的战船,死死地抱住木杆。船上的金兵有的放箭,有的挥动刀斧,奋力劈砍铙钩;而水手喊着整齐的号子,划动船浆,急欲摆脱束缚,恢复自由。宋军这边,分出一部分人手,帮助长钩手稳住船身,其余的人不断射箭,将企图砍折长钩的金兵一一射杀。
双方僵持着,战况达到了白热化。
后面的几艘战船,不断有人跳进河里,爬上岸,朝水门边的宋军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密如雨点的火箭从城头射下,瞬间,金军战船被熊熊大火所笼罩。
“呜呜,噗哧”,城上滚木擂石,一股脑地砸到船上。战船在大火中解体。
“杀呀!”
宋军高声欢呼,如法炮制:长钩手钩住船身,身边的弓箭手策应掩护,城上火箭、擂石齐发,两刻钟的功夫,金兵十几艘战船解体,死伤过千。后面的战船再不敢进攻,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李纲与守门众将士,高声欢呼,同庆胜利。
欢喜之余,李纲悄悄拉过西水门防御使,道:“速速派人,在河中心安放叉木,并且运些巨石过来,放在水门里面,令敌军战船不能通过。”
防御使道:“叉木好办,这时候,到哪里去寻那么多巨石啊?除非……”
他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瞟着李纲的表情。
李纲急道:“除非什么?都什么时候了,有话尽管说!”
“太师蔡京有一座小山就在附近,山上石头不少,只是……”防御使话说了一半,又不言语了。
李纲思忖片刻,断然道:“我给你手令,你立即派人去办。如果有人敢阻拦,全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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