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言罢,丢下泪流满面的小兵,催马入营。
捧日军团是骑兵军团,员额四万,现在兵员充足,就是马少点,只有区区两万匹,这还是东拼西凑的结果。张宪真有本事,赵桓觉得满是那么回事。临到最后一项劈刺训练,架子上披着牛皮,士兵们从牛皮架子旁驰过,刀光闪烁,砍在牛皮上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一名都头,一刀贯穿三张牛皮,赢得满堂采。
赵桓心血来潮,道:“哪个能拔得头筹,朕便将御马下赐于他!”
万众欢呼,声音大得吓人。
已经有人一刀劈开三张牛皮,下场比试的人寥寥无几。上护军赵杞跃跃欲试,赵桓点头应允,他也想看看这个弟弟的武艺呢!景王赵杞为赵桓的六弟,原来并没有怎么注意他,去年充任正使巡边,非常称职,赵桓便想进一步试试他的才能。宗室亲王,不当差不任职,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皇位的稳固,宁可牺牲这些人的才华而不用。赵桓想成就千秋伟业,第一要务就是用人,选拔有才能的人来治理国家。自己的弟弟有才能却不用,而重用外人,这是哪门子道理?祖宗那一套,看不惯的居多,也许这就是接受了宋强思想的缘故。
有破有立,破是破了,就看他们能不能争气了。
赵杞打马如飞,大喝一声,破四张牛皮,赢得长时间的欢呼。看起来,他已经赢得了士兵们的尊敬,好像干得还不错哦!
接下来,一将破六张牛皮,赢得冠军。张宪推托身体不适,就不献丑了。赵桓看得出,他是不愿抢了手下的风头,这样的将军才是士兵爱戴的好将军啊!
赵桓高兴地将御马交给本场比试的冠军,又交代了一些事情,驱马回城。
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去年的中秋,历历在目,可怜的明媚,你过得好不好?可怜的妹妹,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呢?
“护驾!”王德突然一声大喝,一箭射倒一名窜到赵桓马前的壮汉,挡在赵桓身前。
赵桓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吃惊不小,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大街上的人不少,听到一声怒吼,看到一蓬血光,四散奔逃。
九名殿前班直,两名内侍围在赵桓身边,小心戒备。这关口,五名老人、一位女子、三十余名壮汉,从四面围过来。
刀,冷气逼人;身上,杀气腾腾;眼睛里,尽是疯狂的神采。
王德张弓搭箭,在人群中寻觅着,他想找到一直隐藏在暗处的致命一击,他必须找到。敌人已经逼到一丈之内,猛烈的攻击就在刹那之间。
她,难道是她吗?
居然是她!
“拿命来!”弓弦响处,三枝雕翎箭连环飞出,目标就是一丈外的女子。
王德收起铁弓,闪电般撤出钢刀,怒吼一声:“随我来,”杀了过去。
王德在前开路,七名班直将官家围在核心,劭成章和一名小黄门紧紧跟随,欧阳澈的儿子欧阳玄断后,冲向敌人。
那名女刺客看到几乎同时杀到的三枝箭矢,万想不到速度如此迅捷,想躲已经迟了,手中宝剑挽起一片光华,只听“叮叮当当”一阵脆响,两枝箭落空,最后一箭钉在女子的左肩,女子“咚咚”连退五步,坐在地上。
女子身边的伙伴想过来救援,只听女子叫道:“不要管我,杀了昏君!”
同伴只迟疑了一瞬,转身杀过来。
王德发怒的样子,越发象夜叉爷爷,手起刀落,劈倒一名刺客,摘镫踢飞一人的兵器,刚刀回旋,滑过一道优美的圆弧,再杀一人。这时前面的刀已经到了胸前。王德不能退,甚至躲避都不行,一旦速度降下来,失去骑兵的优势,将陷入苦战。敌众我寡,快速脱离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啪”地向旁移开一点,钢刀透甲而入。王德顾不得疼痛,大喝一声,左手扣住刀面,右手刀向悬在半空的敌人斩去!
“噗哧”一声,光华闪处,刺客被拦腰劈为两半,鲜血浇了王德一头,黑夜叉变成了红夜叉,愈发狰狞恐怖!
“哇呀呀,挡我者死!”
声音中隐含龙吟虎啸,闻者无不胆寒。
眨眼之间,圣驾已驰到中间,再咬咬牙,就可杀出重围,扬长而去。
血腥的味道在向四周弥漫,路人的喊声几不可闻!
“哐当”,左边店铺二楼的窗户开了,飞出一箭。距离太近,猝不及防,小黄门被射中咽喉,栽倒马下!
惊慌间,第二箭到了。
一名班直的箭也向窗户飞去。
千钧一发之际,欧阳玄摘镫飞身抢出,在箭矢射中官家之前堪堪赶到,运全身之力,暴喝一声,宝剑劈在箭杆之上。
“蓬”,碎屑纷飞,箭头一偏,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几乎就在同时,二楼上的刺客中箭摔了下来,尸体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鲜血流了一地。
惨呼连声,连续倒下了三名班直,距离冲出重围还有三马之隔。
“哧哧”,右侧传来弓箭的响声,无须再看,目标定是官家无疑。欧阳玄喊一声:“护驾,”飞身抢了出去。敌箭速度、准星不差毫厘,时机的把握更是精确无比,似乎比王德更胜一筹。
一左一右,两箭同时赶到。右边的箭即使能接下,左边的箭无论如何也躲避不开的。黑黝黝的箭头闪着蓝光,与扑通的弓箭大不相同,难道浸过毒药?
王德全身浴血,伤十几处,正奋力拼杀,哪能顾及身后的情况?
官家身前的一名班直听到欧阳玄的叫声,刚想回身救援,被刺客一刀劈下了半边身子,神色间带着惋惜,永久地去了。
既然接不下敌人的箭,只好抢人!
好一个欧阳玄,一把将官家拉下马,奋力击飞一箭,另一箭正中左胸。
此刻,已阵亡四名班直,欧阳玄重伤,一名内侍毙命,刺客还剩下二十余人,形势危急到了极处!
“护驾!”
欧阳玄用自己的身体为官家挡下了致命的一箭,昏过去之前,还喊着护驾。
“护驾!”
王德的怒吼声带着哭腔,他真的要哭了,他死不死的算什么俅事,可是官家无论如何不能出事的,他情愿用自己的命换官家的命,他该怎么办啊!
“护驾!”劭成章飞身抱住一名刺客,在地上翻滚,卡住对方的脖子死都不会撒手!
“护驾!”
剩下的三名班直,圈马而回,用血肉之躯筑起残破的长城。
“护驾!”
一家卖水果的老汉将一篮子水果搂头砸在一名壮汉身上,还想再砸时,已经被一刀刺穿了胸膛。
“护驾!”
大街的百姓齐声高呼,用一切能战斗的东西,与敌人厮杀在一处。
右侧的楼上不时有人从窗口摔下来,但是,那致命的弓箭却再也没有机会射出来了。手无寸铁的百姓,用生命捍卫着自己爱戴的皇帝。
赵桓抱住欧阳玄,大哭着道:“欧阳玄,你怎么啦,你快醒醒!朕告诉你,朕把你父亲的事情说给你听,好不好?”
欧阳玄的脸色发青,从伤口流出的血都是黑色的,箭上真的有毒!
欧阳玄的呼吸越来越弱,身体越来越冷,他真的要死了吗?
欧阳玄的眼睛,怒目而视;他的手无声地滑落,他真的死了!
为了照顾欧阳澈的家人,他特地让欧阳玄进宫做了殿前班直,他以为这是最高的奖赏了,而欧阳玄却为此丢了性命!
欧阳玄曾经问过父亲的事情,他没有说,为什么就不告诉他呢?
人家的父亲回来问起儿子,要如何回答呢?
已经亏欠欧阳家甚多,难道债永远还不清吗?
喊杀声停止了,怎么停下来了?
赵桓茫然地望过去,刺客退走了,百姓们围上来,看到官家无恙,由衷地欢呼起来。
此时此刻,赵桓知道,还有那么多人,肯于为他去生,为他去死!
一群开封府衙役急匆匆赶来,带走了几名俘虏,而赵桓却把那名女刺客留下来,而且带进了皇宫。
当天夜里,囚禁女刺客的房子里面,不时传来叫骂声,慢慢地,转成低低的呻吟。闹人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天亮!
卯时左右,赵桓含笑而出,大声吩咐道:“把她拖出去喂狗!”
官家的笑容让人看不明白,官家虽在笑,看在裴谊眼里,却是无比的可怕。
第四卷 第九章 天使(一)
第九章天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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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赵构,字德基,徽宗第九子,母韦贤妃,大观元年五月生于皇宫大内。
大观二年正月,封广平郡王。
宣和三年十二月,进封康王。
王资性朗悟,博学强记,读书日诵千余言,挽弓至一石五斗。
靖康元年,以亲王巡视熙凤路,官民皆颂其德。二年,为钦差大臣,处置滑州贪渎、假币一案,雷厉风行,陛下深以为能!
请旨督责滑州河防,于是总任天下河道,二十年如一日,不辞辛劳,黄、淮、汴、江皆得大治,国人比之秦朝李冰,功高如日月,朗朗无人及。
流光阁功臣第二!
——《流光阁功臣谱》
康王赵构奉命出任钦差大臣,处置滑州官员贪渎、假币等事宜。领旨之日,赵构先给过来应差的开封府法曹参军下令:立即出发,限三天之内,查明假币一事,不得有误。
而后,整装东行。
滑州距离东京汴梁不过一百多里,四五个时辰也就到了。赵构早与王府长史朱胜非商量过,先看一看,暗中访查,待假币事件有了眉目,再收网不迟。
滑州知州,白城、韦城、胙城三县知县以及河北东路开德府的十几名官员,贪污赈灾钱粮的事情错不到哪去,这些官员都有相关人员严密监视,还怕他们飞到天上去?陈东的事情,一定要搞清楚,这是官家叮嘱的事情,可不能大意。
找一个不起眼的客店住下,简单用过早点,赵构带着长史朱胜非,王府都监、入内东头供奉官蓝珪,来到黄河大堤。堤坝上,热火朝天,一派繁忙的景象。
一块块青石板镶嵌得异常密实,编织成一面巨大的天网,沿着河岸向远方延伸。上万人齐心合力,一定要将这条狂野的黄河制驯服,保护自己的家园,而今已经可以看到胜利的曙光了。
陈东就站在几十丈外的堤岸上,忙碌着。发髻凌乱,衣服残破不堪,声音哑哑的,脸上的皱纹如刀刻一般,原本笔直的腰杆有些驮了,看着令人心酸。人家在没日没夜的忙碌,百姓赞声一片,自己还要来查人家,难道非得这样对待功臣吗?
赵构与几名工匠简单地聊了几句,心情愈发沉重,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如果陈东只是督责不利,有失察之过,还好些。只是,苍天难从人愿,在外访查的人带回有价值的消息:陈东手下负责河工的副手,挪用了赈灾钱粮用于河防工程,数额巨大,陈东岂能不知?按理说,只要钱粮没有流入自己的腰包而是用于公事,责任可大可小。但是,在现在这个关键时期,这么大的案子,只要沾包就脱不了干系的。
开封府法曹参军办事雷厉风行,很有些聂山的风格,假币一案已经有了结果:制造假币的本主居然在开德府,至于假钱如何到了王换的手里就不得而知了。
时机已到,更待何时?
赵构连夜签下几十道命令,盖上钦差大印,照单拿人!
陈东就住在工地上,又身负众望,一个不好就要出乱子的,赵构决定出马,宣旨拿人。
急促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深夜传得很远,王府侍卫手里的火把异常明亮,凡遇阻拦,一句奉旨,哪个敢拦?
于陈东住所前下马,康王赵构手捧圣旨,面南而立,喝道:“尚书省给事中、判滑州河防赈灾事陈东接旨!”
一名下人出来回话:“官人正在更衣,请钦差稍候!”
不大的功夫,陈东着一身簇新官服,出得房来,于赵构身前跪倒,山呼万岁:“臣陈东接旨!”
赵构朗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陈东宽宥不法,甚失朕望,着康王赵构拿问!钦此!”
赵构脸色一缓,和蔼地说道:“陈给事,接旨吧!”
陈东愣了原地,如一棵枯萎的老树。移时,声音颤抖着道:“臣接旨!”
随行侍卫要给犯人上锁,赵构挥手示意不必,这时就听工地内乱成一片,无数的工匠自四面八方围过来。
闻听钦差要拿陈东,工匠们纷纷跪倒,山呼冤枉。
一名半百老者哭道:“陈大官人和咱们在一起吃,一起住,半年没回过一次家,三更睡,五更起,整日整夜地熬,都是为了咱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啊!王爷,小老儿求您了,可不能把大官人带走啊!”
“有奸臣陷害大官人,殿下可不能冤枉好人呀!”
“带走大官人,我们不答应!”
“大官人不能走,和他们拼啦!”
赵构挺身按剑,肃然而立!他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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