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小磕巴显摆起来:“这,这,这可是好东西啊!晚上困了,吃上一枚,又解困又止渴,真正的好,好,好东西呢!”
说着,碰碰正在迷糊的老迷糊:“你说,是不是?”
老迷糊一边吃着炊饼,一边迷糊着道:“别烦我,正困着呢!”
这人真怪,难道睡觉还能吃东西?
吃一口炊饼,啃一口咸菜,喝一口溪水,这就是今天的御膳!赵桓没觉得什么,人饿了,吃什么都香,只要有吃的就不错了,还能挑三拣四?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劭成章一个劲儿地磨叨:“陛下,小的该带点好东西出来的,都怨小的虑事不周,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听着这话,先前还觉得舒心,然后便会感动那么一会儿,时间长了,便觉得烦了。赵桓道:“行啦,再絮叨,朕便命你上树纳凉,也好替郑七郎下来。”
郑七郎在树上,附近最大最高的一棵树上,站岗放哨!论起爬树的功夫,就连郑七郎的死对头岳云也不得不心服口服:那叫一个快啊,“嗖嗖”几下就没了影子,只怕比猴子还要快三分。
香妹听到郑七郎的名字,忽然道:“王大哥,借你的弓箭一用!”
王德把弓箭递过来,竟不敢看人家姑娘的脸,没说话,自己的脸先红了,嗫嚅道:“只怕你拉不开呢!”
王德善射,曾经一箭双鸦,京城无人知晓。所用之弓,乃陛下亲赐的宝弓,可射三百步,当然不是谁都能拉得开的。
王德是好心,香妹却不领情,噘嘴道:“王大哥休要小瞧人,什么神弓我却拉不开?”
朱孝庄唯恐天下不乱,打趣道:“小娘子若是拉得开,就送给你了!”
香妹扭头瞧着王德,殿前班直都虞候王大将军憋了个大红脸,抬头看着官家:那神态分明是说,陛下您看怎么办?
这弓乃御赐之物,王德不敢自作主张!
赵桓笑道:“随你,朕没意见!”
王德如蒙大赦,爽快地答道:“好!”
香妹取过一枝箭,将炊饼、咸菜穿到箭上,前行十几步,喊道:“树上的小屁孩听着,饭菜来喽!”
说罢,双膀用力,“嘎吱吱”竟将神弓拉开来,拉到七成左右,任凭香妹如何用力,弓弦再难动分毫。
左手一松,箭儿离弦而去,抬头再看,“嗤”地一声,钉在郑七郎身前一尺处的树干上。
天生大胆的郑七郎,东京城鼎鼎大名的黑太岁,李相公的七衙内,左班殿直、带御器械郑大官人,傻了一般,都忘了取东西了。
看到郑七郎的样子,朱孝庄“噗哧”一笑,赵桓强忍着还是笑出声来。小磕巴捅捅老迷糊,道:“快醒醒,看,看,看啊!黑太岁见着阎王了!”
老迷糊身子一歪,睡得正香呢!
“喂,我说丫头,你疯啦?”从不吃亏的郑七郎喊道。
香妹再抽出一箭,搭在弓弦之上,眯着眼睛怒道:“你叫我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天不怕地不怕的七郎怕了,真怕再来上那么一箭,忙道:“香姐姐,炊饼真香啊!嗯,萝卜的味道也正,就您这手艺,比官家的御厨还要强些呢!”
香妹嫣然一笑,恨恨道:“哼,算你嘴甜,再有下次试试!”
转身回来,将弓箭交给王德,道:“还你的宝贝,人家不希罕呢!”
小妮子心气高,什么都要争上一争,和岳云、郑七郎两个家伙斗争了一路,比箭斗败了岳衙内,送餐降服了郑七郎,真是异数啊!
已经等了半个时辰,约定的时间早过了,单雄怎么还没来呢?
突然,郑七郎从树上滑下,跑过来,道:“陛下,敌军追来了!”
众人都围拢过来,老迷糊适时醒来。王德急道:“多少人?”
“五十人左右,还有三条猎犬!”
猎犬?
敌人有猎犬相助,想甩掉敌人就不容易了。
小磕巴道:“必须,必须,必须把狗干掉,否则要坏事的!”
是啊,可是,想把狗干掉,容易吗?
这时候,赵桓和朱孝庄都没有什么发言权,还是不说话的好!
“陛下,请您和朱学士先行一步,臣等先把猎犬料理了再说。单姑娘也一同去吧!”王德道。
香妹闻言,大恼道:“为何要我先走?只要有一把弓,几枝箭……”
王德道:“陛下身边不能没有人,朱学士不会武艺,姑娘的责任比天还重呢!”
香妹不是不懂事的姑娘,听到这话,不在争辩,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赵桓、朱孝庄、单香妹、劭成章骑马,已经行出十几步,香妹喃喃自语道:“不会的,爹爹武艺那么好,老虎、豹子都奈何不得,不会不会的!朱学士,您的学问大,您说是不是?”
这姑娘性格坚强,到底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呢!孝庄道:“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真的?”
“真的!”
第五卷 第十章 惊心(二)
第十章惊心(二)
留下来的人一番紧急布置,大网徐徐张开,只是不知,能不能抓住那三条猎犬。
“驾驾驾!”
“吁!”
追击中的夏军,发现了可疑之处。这里肯定有人活动过,地上的脚印清晰可见。三头猎犬扑上来,用鼻子起劲地闻着,然后抬头朝树上狂吠。
“嗖嗖嗖!”
三箭几乎同时射出,箭儿迅捷无比,猎犬想躲,哪里能够,三犬同时毙命,夏军首领刚想呼叫,只听头顶风声大作,大叫一声,猛力磕着马镫,战马向后错开一尺。人影挂着风声闪过,“卡嚓”声响,战马被大锤活活砸得塌下去,岳云从天而降,势在必得的一击居然落空,盛怒之下,一锤将一名夏军扫落马下,顺势抢得一匹战马,双捶舞动起来,风声大作,真如虎入狼群,所向披靡。
那首领落在地上,惊叫着连连后退,冷不防身下泥土松动,然后就是刺骨的寒冷。这么热的天,如何就会冷了?首领略微迟疑,刺痛自裆下传来,这时再想动作,已是太迟。
埋伏多时的郑七郎,自地下突然杀出,将敌将立毙手下,一摆手中大槊,“嗷”地一声,奋力再战。
夏军大乱之际,老迷糊、小磕巴自左右杀出,亦是悍勇无比,敌人几十人竟被四人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弟兄们,后退也是死,和他们拼啦!”夏军中一人喊道。
话音未落,利箭又至,箭透哽嗓,鲜血“汩汩”而出,亡灵汇入蓝天上的白云,不知飘往何方。
于是,岳云等四人力战,王德箭不虚发,几息之间,已经倒下小一半人马。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杀人的恶魔啊!
夏军斗志消逝,四散奔逃。王德飞身而下,喝住正欲追击的岳云、郑七郎,催马向官家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第二日午时前,赵桓一行距离赏移口已经不到五里。
一天多来,香妹憔悴多了,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难得说上一句话。没有了她的笑声,这路走起来,好闷啊!
王德带着老迷糊去前方打探,剩下的人停下来,稍事休息。
吃着昨晚烤的鹿肉,赵桓也在担心单雄呢!没有单雄一家的帮助,能活到现在吗?唉,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只怕是……
孝庄抓起水袋,连灌几口水,道:“好水啊,好水!刚刚,臣想到了一个人,陛下猜猜会是何人?”
朱孝庄的心思,比女人更难琢磨,如何去猜?
“臣想到了王安石,王安石跟我说啊,最近下巴颌总是痒痒,不知是何缘故。臣知道,却不想告诉他。”朱孝庄道。
世人提到王安石,多为讥讽之言,肯定没什么好话,一定是个笑话!
“为什么?”
岳云、郑七郎齐声问道,然后彼此怒视良久,见也奈何不了对方,只得罢休。
“为什么,这个问题问的好,问的有水平,可和王荆公相提并论。”孝庄一手抓着肉,一手扇风,接着说道,“王荆公下巴颌为什么痒?因为呀,他的下巴上有胡须,胡须里面有一只虱子。说起这头虱子,还有一段佳话呢!”
虱子的故事,可不是要好好听听吗!
说来话长。
神宗皇帝在位时,王安石任宰相,他这个人,生活上不拘小节。传说有一次,他在大殿上向皇帝奏事,竟有一只虱子在他胡须上爬来爬去,引得神宗皇帝瞪大了眼看了好几次,左右文武大臣也都看见了,只是没有当面说出来罢了。
等退朝下来,王安石有些不解地问同列的官员:“在朝堂上,陛下看了我好几次,这是为何?”大家都哈哈大笑一阵,说出了其中原委。王安石这才用手一摸,一把捉住了虱子,想要立刻捏死它。
同僚们赶忙拦住,说:“千万不要把它弄死,它不仅无过,而且有功当奖啊!”
王安石忙问其故。一位大学士摇头晃脑地解释说:“这是一只名虱啊,它屡次三番遨游于宰相胡须间,又再三再四经受皇上御览,单凭它的经历之奇,可以说前无古虱,后无来者,震古烁今,千年第一虱子也!又怎能杀它?若问处置之法,我以为不如放了它吧。”直说得王安石等人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这才发现,虱子不见了踪影!
你道怎的?这虱子有灵气,不是凡虱,他恋主啊!寻个空当,又钻进王安石的胡须中睡大觉去了。虱子睡了一觉起来,一看来到了阴曹地府,大叫委屈,就在王安石胡须里折腾起来,他能不痒吗?
“哈哈”,大家都笑起来,香妹也在克制地笑着。
赵桓指着孝庄道:“好,好!这个千古名虱的故事好,再讲一个!”
“臣恐言多必失!”
“恕你无罪!”
“臣谢主龙恩呐!”朱孝庄坏坏地一笑,“这个故事发生在晋朝,说了个道理。什么道理呢?还是不立功为好!”
“不,不,不……”小磕巴大奇,一个劲儿地“不”,郑七郎接着道:“不立功为好?这是什么话?”
“对,对啊!”小磕巴道。
孝庄道:“急什么,听我慢慢道来。
晋元帝新得太子,心中大喜,在朝堂上赐文武群臣汤饼宴以示庆贺。
有个叫殷羡的大臣进前拜谢道:‘祝贺陛下后继有人,大晋江山永固!臣辈无功受赐,惭愧,惭愧!’
晋元帝开玩笑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样的事情,难道也能让你们立功不成?’
你们说,是立功好,还是不立功好?”
岳云懵懂不明就里,郑七郎似懂非懂,香妹“啐”了一口,小脸红彤彤地恁地诱人。赵桓笑得差了气,劭成章笑着帮官家匀气,小磕巴更是笑得什么似的。
一阵马蹄声,王德回来了。
王德阴着脸,道:“回禀陛下:赏移口有敌兵驻扎,出不去了!”
赏移口被封死了,难道还要回去不成?
赵桓问香妹:“还有别的路吗?”
香妹摇摇头,将大家最后的希望激成碎片。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阵声响,声音不大,却是清晰可闻。
追兵,追兵到了?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难道,堂堂的大宋皇帝要成为敌人的俘虏?
哼,即使死了,也不能做俘虏!
死?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唉,真是不甘心啊!
百感交集,化为,深沉的寂寞。
“哎呀,”香妹一拍大腿,“快随我来!”
众人上马,跟在香妹的身后,西行四五里,至一处悬崖峭壁前。香妹抬眼寻觅,找了足足一刻钟,才找到要找的东西。
“王大哥,看到那根枯萎的藤条没有?”香妹拉过王德,指给他看。
王德看到了,点点头!
“快点射断它!”
王德也不问为什么这样做,一箭将藤条射断,“呼啦拉”自四五丈高的石壁间,落下一根藤索。
香妹抻抻藤索,还坚固可用,道:“上面是一处极为隐秘的山洞,下面的人难以发觉,还是爹爹为躲避老虎,偶然间发现的。官家可在此暂避一时!”
虽然,也不一定能熬多久,能多活一会儿总是好的。
人可以上去,马呢?
赵桓抚摸着赤电马的背脊,真是舍不得啊!壮士扼腕,莫不成说的就是这一刻吗?后面,又有了声响,敌人越来越近。赵桓长叹一声,拔出宝剑,轻轻刺在赤电的屁股上。开疆剑吹毛立断,锋利无比,轻轻一刺,鲜血“汩汩”而出。
赤电马长嘶一声,向前冲了出去。
那几匹马,也一齐叫起来,跟在赤电马的身后,向前奔驰。
马去了,这里会不会成为死地?
郑七郎率先爬上峭壁,老迷糊随后跟进,然后是香妹,王德背着赵桓,小磕巴背着朱孝庄,岳云托着劭成章,相继而上。
洞不大不小,足以藏身。绳索拽上来,挡在洞口,想发觉真是不容易。
刚想喘口气,追兵已经到了。
第五卷 第十一章 救驾(一)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