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志
难怪这些人宁可命都不要,也要死抓住王德不放呢!
五人跪在地上,等着封赏。
这个种无伤,升官、赏黄金也就算了,难道封侯也是他能随便说的吗?五个人都封侯,是不是有点过了?封了这五个,周八、种无伤怎么办?还封什么?
赵桓想了想,道:“尔等救驾有功,不过,是你们五人共同发现的王将军,五人同时封侯,无法令人心服。这样吧,朕封尔等开国伯,再封个官——昭武校尉,黄金就一人一千两好了。”
新军制规定:武将非有功不得封爵,因此,周八没有爵位就连种无伤也没有爵位,而这五个小兵一跃而为开国伯,真是重得不能再重的赏赐。至于昭武校尉,位列正六品上阶,已经超越了营指挥使的官阶,距离军都指挥使也不过一步之遥,硬是从地上飞到了天上。
左厢的中护军小声解释着,声音里透着羡慕!
五个小兵可劲地叩头,激动得早忘了谢恩。
待五人站起来,赵桓上下打量着这几个军中新贵,笑道:“都来说说,拿了千两黄金,准备做什么用啊?”
一个小子掰着手指头,算道:“一两黄金是十两银子,一两银子是一贯钱,那就是一万贯,一万贯是吧?”
看着大家都在点头,小子道:“俺要雇个戏班子,在村里张员外家外面搭个大大的戏台,硬是唱它三天三夜,好好气气那个老不死的,活活气死他才好呢!”
原来这个有气要放,大家开心地笑起来。
“你呢?”赵桓来了兴致,问另一个。
“俺买三十亩地,买一头牛,再买一个媳妇,生七八个娃!嘿嘿,好不好!”
“好!”竟迎来了满场的喝彩声。
“我要到延安府的燕肥环瘦,对就是燕肥环瘦,好好住上一个月,也尝尝人该过的日子。”
呵呵,想找肥的赵飞燕,瘦的杨玉环,就是穿越,只怕也是办不到的。
“我啥都不干,躲在屋里,数钱啊!能数好长好长时间啊?”
哈哈,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守财奴。
正乐着,一马来报:赏移口有敌军活动,目前人数在三千左右,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周八喝道:“鱼十三!”
“伺候八爷!”鱼十三肃声回道。
周八踢了一脚鱼十三,道:“你小子也是狼窝出来的老人了,爷爷我看你有点出息,现在提拔你当第二军都指挥使,好好保护官家老爷子。官家老爷子擦破一点皮,爷爷杀你全家!”
鱼十三挺胸答道:“八爷放心,咱狼窝的兄弟没有孬种,八爷杀不杀我,咱不当回事,大官人的面子,咱一定要兜着!”
“好,这话听着提气!”周八吼道,“孩儿们,随爷爷杀出去!”
“嗷嗷,嗷嗷”一片惊天的狼吼,好好的天武军,什么时候变成了狼窝?
朱孝庄说的贵人,就是这个周八?还是种无伤?
周八,象草原的狼王,他的手下,就是毫无人性,又异常团结的狼。
全军上下,统统称呼周八为“八爷”,爷又岂是瞎叫的?不过,士兵们叫得痛快,周八答应得爽快,好像他天生就是人家的“爷”呢!
在这里,寻不到一丝文明的痕迹,仿佛他们真的是狼!
天狼营,狼窝?
想到自己亲赐的名字,赵桓不禁暗暗苦笑。
夏军三千人,还没来得及落脚,被周八的五千骑兵一个冲杀击垮,便如滔天洪水冲过,只剩下几点绿色在水中飘摇。
没有俘虏,俘虏全部杀掉;
没有伤员,能跟上的不算伤员,跟不上的,自生自灭。
将敌人的头颅挑在枪头上耀武扬威;将敌人的财货据为己有。无畏的拼杀,放肆地狂笑,赤裸裸的占有,无私的付出,如此多的矛盾混合在一起,他们是什么?
黎明前,大军忽然被一只夏军拦住去路,后面又有追兵,周八无须再想,“嗷”地一声,一摆手中钢叉,跃马杀入敌阵。
周八没有什么战术素养,或者即使有,也懒得用,就是一招:集中全部兵力,朝敌人防线上的一点狠揍,第一次攻击就拿出全部实力,不计损失,全力猛攻。只要撕开个口子,朗崽子们就能在瞬间将突破口放大十倍,到了这时,敌人只能任我宰割了。
“狗孙子们,爷爷来了,哇呀呀!”周八嘴里叫得欢,手中钢叉亦不示弱,只听风声不见叉影,速度快到了极至。
“扑”,一蓬鲜血喷到脸上,周八伸手去抹鲜血,冷不防被一箭射中左臂。一名亲兵将敌人劈为两半,周八怒吼一声,生生将弓箭拔出,箭镞上低着血,挂着肉,遂吼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弃?”
说着话,竟将箭镞放进嘴里,起劲地舔起来。
“八爷,甜不甜?”
“没有羌狗的血甜!”
“八爷,香不香啊!”
“没有羌狗的肉香!”
“哈哈哈,杀!”朗崽子们越发奋勇,仿佛真要尝尝敌人的血和肉呢!
香妹不停地吐着,周八回头一阵狂笑:“妹妹,又香又甜啊!”
这时,敌箭又到,周八竟不回身,钢叉挥动,将敌箭磕飞,这才转身再战。
香妹又羞又恼,咬牙坚持着,手里的弓箭射落第九名敌人,激得老迷糊不再迷糊,杀得天昏地暗。
又向前冲出两里,将敌军截为两半,赵桓刚想透透气,身后的郑七郎大叫,将一箭砸飞,面前人影晃动,一名夏军从天而降,钢刀迎面杀到。
赵桓毫不犹豫,奋力劈出开疆剑!
“当”地一声,夏军的钢刀竟被宝剑斩断。那人犹豫的刹那,赵桓眼睛一闭,又是一剑。
“噗哧,”敌人的胸前鲜血长流,眼神涣散,显见是活不成了。
一干亲信,包括朱孝庄在内,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桓。那边的周八,眼神里多了些温暖,鱼十三更是佩服得落泪了。
平生第一次亲手杀人,什么感觉?
极度紧张之后的彻底放松,杀死敌人的瞬间,恁地轻快舒爽,似乎是有生以来最快意的事情了。
赵桓好不得意,令道:“看朕作甚,还不冲出去!”
东边的太阳挂在半空,面前杀出一只人马,周八“嗷嗷”怪叫,朗崽子们也在欢呼着,由衷地欢呼着。
难道?
抬眼观瞧,可不是吗,种无伤飞马赶来。
看到种无伤,赵桓长出几口气,才算彻底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全了,有种无伤在,真是安全了。即使千军万马,种无伤也能应承下来,一定可以的。
马儿还在奔跑,种无伤腾身而起,落在赵桓的马前,纳头便拜:“天武军都指挥使种无伤,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军皆跪,振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双手哆嗦个不停,赵桓都有些恼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将种无伤扶起,赵桓宣道:“平身!”
“谢万岁!”
种无伤脸上挂着风尘,胜雪的白衣上沾着许多泥点子,嘴唇裂了个大口子,眼睛红红的,不知几日没有睡了。
何曾见过这样的无伤?
他还是那个天生孤傲,卓尔不群,风流倜傥,武艺绝伦的种无伤吗?
看到这样的无伤,赵桓紧紧握住他的双手,不知说些什么!
无伤忽地一笑,道:“陛下,臣还有一件礼物呢!”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震耳的长嘶,一匹神骏呼啸而来,不是赤电还是哪个?
赤电驰到赵桓身边,亲昵地拱着主人的身子,诉说着别后的离情。
赵桓再难抑制心中的热泪,无言低泣!
赤电回来了,朕也该回家了!
第五卷 第十二章 无声(一)
第十二章无声(一)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
靖康五年五月,统军川会战,帝西狩,国家之危,莫甚于此!
——《靖康大事记》
刚刚四月初,天气吹气一般,说热就热了。
汴梁内城西二门之一的阊阖门外,金梁桥之北,有一处分茶店名曰“龙团”,店里的老主顾郝长宏老爷子,还是那个时间,准时来喝茶了。
伙计看到老爷子,并不询问,径直喊道:“一壶小龙团,一盘胡饼,一碗石肚羹啊!”
郝长宏向往常坐的那张桌子行来,与熟客一一打着招呼。
“哎呀,郝员外,多日不见,今个怎么得闲?”
郝长宏笑道:“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人一老啊什么病都来了,不服老不行喽!”
一个小伙子道:“您还老?三年前,官家遇刺那会儿,您一个人干倒两名贼子,还受了赏钱,京城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啊!”
郝长宏一听这话,眉毛开始聚堆,眼睛拉成一条缝,全身都在笑呢!
三年前的那件事,是老爷子一生最值得夸耀的事情,每当有人提起来,得意非凡,岂能不笑?这个叫柱子的小伙子也清楚老爷子的脾气,想逗老人高兴,简单的一句话,老人剩下的那点病基本就没了。
“呀,还有这事?”一名不太熟的人好奇地问道。
柱子道:“当然!那天,郝员外进内城瞧亲戚,正赶上贼子行刺圣驾。郝员外抓起一块石头,就这么一下子下去,您猜怎么着?咂了贼子一个满脸花,当时就一命呜呼了。这时,官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一头扎红巾贼子,高丈二,胳膊这么粗,脖子这么粗,小腿肚子这么粗,手里的刀这么长!红巾贼子窜到官家身边,举刀就要刺王杀驾!”
柱子说到这里,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口茶,见所有人都在等着下文,不由得暗暗得意。
“千钧一发之际,郝员外大喝一声:贼子,休伤我主,看枪!声到枪已到,一枪将贼子穿了个透心凉,贼子的刀距离官家只有三寸不到,您说悬不悬!”
店中人“哦”地长出一口气,纷纷赞叹起来。
郝长宏连称:“哪里,哪里!凑巧了,凑巧了,我哪有什么武艺,真是凑巧了呢!”
别人以为他是在客气,更是赞叹不行了。
其实,只有他一人知道,不是客气,还真是凑巧了呢!那天,他真是瞧亲戚,赶上了这事。当时,也真是想勤王救驾,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石头,刚搬起来。忽听一声大喝,吓得双手一抖,石头就落了下去。石头一落地,“噗哧”一声将一名贼子砸死,还喷了他一脸血呢!他拣起贼子的长枪壮胆,正在后怕,正在抹脸上的血,忽觉自己就那么飞了起来。忽忽悠悠地向前飞,又听“噗哧“一声,手里的长枪将红巾贼子刺穿,救了官家一命。不知是哪个家伙把他弄得飞了起来,也不是他想杀贼,是那贼子时运不济,撞到了枪口上,那又怨得着谁?
就因为这么一件事情,他就由老郝头一跃变为郝员外,那是,官家亲自题写的匾额“壮心不已”就挂在大门口,哪个敢不服气?要说啊,官家的字真是希罕,当今官家不像太上皇那样四处题字,就连州桥下面的“宋嫂鱼羹”都是太上皇题的,寻常人根本没机会得到官家的字呢!而且,官家还赏了五千贯钱,又把儿子提拔为殿前班直。官家这样做,咱心里有愧啊!可是,又不好对外人讲,只能就这样糊涂下去了。
喝两口石肚羹,吃一块胡饼,头上见了汗,身子也舒服呢!
“听说没有,京城里都传开了,西北打败了,官家下落不明!”一个商人小声道。
“就是,就是!我还听说,李相公在上朝的路上遭遇刺客,身受重伤,已经好几日没上朝了!”他身边的伙伴道。
伙计连忙上前小声提醒着:“两位客官,说话小心点,开封府的茶可是不好喝呢!”
这几日,开封府的衙役很是抓了一些人,都是些造谣生事的。伙计也是好心,哪个不知聂山聂阎王的厉害,两人点点头转个话题,说起了别的事情!
“驾驾驾!”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闪开,快闪开!”
伙计奔到门边,看到一群信使飞马而过,小声嘟囔着:“信使如何就多起来,而且各个穷凶极恶的!”
是啊,信使很多,都是从西面来的,一波接一波,每天都能过个十几波!路人伤了很多,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柱子吃完,抹抹腮帮子上的油,道:“老爷子,您先吃着,咱先行一步了!”
郝长宏含笑点头,柱子已经走出了五六步,转身再问:“您儿子没有信来吗?”
郝长宏摇摇头,就算是答复了。
提到儿子,他也十分担心呢!虽说是班直,不一定上战场,但是谁能说得准呢!而且,如果谣言是真的,官家下落不明,那么儿子呢?
老人不敢再想下去,实在是不敢再想了。
李纲接到圣人传诏,脚步匆匆来到坤宁殿,内侍请相公稍候,进殿禀报,不多时,内廷有旨,请李相公进去。
李纲整衣冠,低头而入,来到该停的位置,跪倒叩头:“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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