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军师
那老儒生捻着胡须道:“相爷不如和陆灿交换一下条件,他不是想要扩军么,此事必须通过朝议,相爷答允支持他征兵备战,但是要他放弃这次的封赏,相爷可以随便给他增加一些采邑,但是不提升他的爵位,这样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而且面子上也过的去,想来陆灿会放弃爵位换取相爷的支持的。”
尚维钧连连点头,道:“宁先生说得是,扩军不是一件小事,若没有朝廷的粮饷,是不可能顺利进行的,陆灿虽然可恶,可是倒也不是不识抬举之人。这样吧,他的儿子不是立下战功了么,这次就给他一个六品校尉的军职,算作补偿。”
尹端华道:“这倒是便宜了陆氏父子,不过其他有功的将士该如何封赏呢,封赏轻了这些人要闹事的,封赏重了,这些人也多半只是对陆灿感恩,有几个人会想到是国主和相爷的恩典呢?”
宁谦迷着眼睛不语,他不甚赞同尹端华这番话,可是看到尚维钧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便没有出言反对。
这时候尚承业出言道:“其实军方也不是铁板一块,这一次陆灿、石观立下大功,可是余缅和容渊虽然守土有功,可是毕竟功浅,父亲不如重重封赏石观,却对余缅和容渊一带而过,余缅倒也罢了,那容渊可还不是陆灿的死党,此人心胸又是有些狭窄的,必然因此嫉恨陆灿,父亲不妨私下对其多加抚慰,此人可是有真才实学的,又是德亲王的旧部,本是忠君爱国之人,说不定会投入父亲麾下呢。”
此言一出,不仅尚维钧目光一亮,就是尹端华和宁谦也都连连点头。尚承业在这种场合素来不多言,今日突然献策,却是如此妙计,令尹、宁二人刮目相看,连连赞誉。尚维钧却是知道这个儿子的深浅,惊奇地问道:“你今日倒是言之有物,不知是谁的主意?”
尚承业脸一红,道:“父亲,是我新结识的一个朋友,是个寒门书生,无心科举,只在烟花柳巷里面给那些歌女作曲填词,虽然人在万花丛中,却是洁身自好,孩儿见他气度高华,所以折节下交。前些日子和他一起喝酒,无意中说起大将军如今权威之重,已经胜过父亲,他便笑着说陆灿仍不能一手遮天,若是如此这般,必能有效。”
尚维钧目光闪动,道:“你可仔细查过此人身份,以你的身份,交友不可不慎。”
尚承业赧然道:“孩儿只是和他诗酒相交,所以并不了解他的身世,不过此人雅量高致,才华横溢,只可惜看破世情,无心功名,父亲若是有意,孩儿可以试着延揽他到父亲幕府。”
尚维钧摇头道:“先看看吧,用人不可不慎,不过这人如此才具,倒是不可轻忽,你先好好笼络他,若是身份没有问题,倒不妨招揽进府。”说罢,尚维钧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件事,本来我有心将义女灵湘许给陆灿长子,若是能够联姻,也可多些控制陆氏的筹码,可惜却被陆灿拒绝,你们看可有挽回余地?”
宁谦皱了一下眉,他自然知道这个灵湘是何许人,她是凤仪门仪凰堂首座纪霞的义女,却又拜了尚维钧为义父。事实上,宁谦也知道纪霞和尚维钧的暧昧关系,虽然凤仪门的种种传闻尚维钧也清楚,可是一个曾经是大雍贵妃的女子的吸引力太大了,所以尚维钧还是陷入到了凤仪门的柔情陷阱之中。这件婚事被陆灿拒绝早在宁谦意料之中,若是陆灿不拒绝才奇怪呢,陆氏未来的家主,自然该娶一位南楚名门的淑女,怎能娶一个出身不明的女子为妻。犹豫了一下,宁谦婉转地道:“相爷,若是有意联姻,不妨考虑一下淑宁长公主。”
“淑宁长公主!”尚维钧喃喃低语,淑宁公主是当今国主赵陇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年十五岁,品貌乃是上上之选,只不过母亲早已经亡故,在王室并无地位,尚维钧更是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如今听到宁谦提醒,他心中一动,若是许个公主给陆氏,这不是最好的笼络么,毕竟还是需要依靠陆氏抵抗大雍的。而且若是陆氏有了反意,淑宁长公主也可以起到平常人起不到的作用。
就在尚维钧和亲信在书房密谋的时候,奉命回京接受封赏的陆灿等人已经入城了。不愿惊扰百姓,所以陆灿乃是微服入城,望着满眼的富贵升平,他一声轻叹,虽然这次取得淮西大捷和瓜州大捷,可是他没有忘记淮东重镇楚州、泗州已经落入雍军之手,而且雍军随时可以调动大军南下,到时候南楚面对的压力只能更大。而且最关键的是,大雍遭遇如此惨败,雍帝必然起用江哲,只恐大雍再度南征之时,自己的恩师就会随军南下。
不过他心中的苦恼显然没有感染到身后两个少年身上。石绣东张西望地看着道路两边的花灯,俊秀的面容上满是惊讶憧憬的神情,陆云则是为她一一指点着沿途的景物,像极了最好客的主人。这次两人都是奉诏入朝受封赏的,虽然石绣本是女子,按例不在封赏之列,可是两人如今已经是南楚人人传颂的少年英雄,又因为军报的含糊,以及建业的失误,使得石绣也得到了入京受赏的旨意,虽然石观上书说明此事,但是最后建业为了激励军心,还是决定将错就错,对“石玉锦”进行封赏,只不过在旨意里面含糊其词,没有说明石玉锦是男是女罢了。
望着街道两边的绚烂灯火,陆云心中也是有些忐忑不安,当初他不辞而别离开建业去了雍都,从长安回来之后又被父亲直接送到了江夏,然后又去了淮西战场,算起来离家已经有将近十个月,想必娘亲必然是为他操碎了心,这次恐怕会被娘亲重重责罚,虽然罚跪挨板子都不算什么,可是若给弟妹看到可是太丢人了。转念一想,不如想法子让几个弟妹在娘亲面前替自己求一下情吧,不过这却需要先贿赂一下几个小家伙。盘算了一下,二弟也喜欢骑射,自己就将嘉郡王送给自己的犀角弓给二弟吧,大雍工部精制的弓箭可是上上之选,而且自己也不好意思使用李麟送给自己的宝弓去射杀大雍的将士。小弟么,年纪还小,就把自己在路上买的面人、木偶送给他就行了。至于小妹么,陆云心中一跳,想到了怀中那枚金环,然后他便想起了昭华郡主亦喜亦嗔的娇颜,那本已模糊的娇俏少女形象再次鲜明起来。
这时候石绣不耐烦地高声道:“云弟,你在发什么呆呢,那是什么灯啊,好漂亮啊。”
陆云顿时惊醒过来,脸一红,转头看向石绣,看到这个和自己并辔作战的少女面上带着灿然的光彩,被寒风吹得通红的面庞是那样的动人娇艳,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身边的原来是个女孩子,突然心念一动,从怀中取出金环递给石绣道:“绣姐,这个送给你。”
石绣原本大怒,正要纠正陆云的称呼,一眼却看到那枚花枝盘绕的金环,无论如何,她终究是一个少女,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接过金环爱不释手。陆云心中发虚的想到,石绣和自己情同手足,将金环送给她也说的过去吧,虽然昭华郡主原本说送给自己的妹妹。这时候石绣却是依依不舍地将金环递了回来,低声道:“这太贵重了,你还是收回去吧。”石绣虽然素来不留心这些细务,可是这支金环如此精美绝伦,想必千金难买,她怎能收下这样贵重的礼物。
陆云目中闪过一丝光芒,低声道:“这也是朋友送给我的,你就当替我保管吧。”
石绣本想拒绝,却不知怎么说不出口,只是低头把玩着那支金环,无意中目光一闪,看到金环相连之处的寒梅花蕊之中有两个细如米粒的小字,石绣凝神看去,却是“昭华”二字,不由心中一动,笑道:“那好,我先替你收着。”
陆云只觉得放下了心中大石,笑道:“等到十五那天,我带你出去逛灯会好不好,现在不过是走马观花,有许多好玩的地方你还没有见过呢?”
石绣闻言眼中一亮道:“好啊,听说秦淮河很好玩儿,水上都是莲花灯,而且还有杂耍和歌舞可以看。”
陆云连连点头答允,石绣面上露出甜美的笑容,两人在马上凑近低语,商议着如何去玩耍,这一刻,两人可不是名扬江南的少年英雄,只是一对没有长大的孩子罢了。
两个孩子的低语都被陆灿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烦恼稍解,想到石观隐隐透出的结亲之意,更是不由微微一笑,再想起年余不见的妻子儿女,心中生出无限柔情,加了一鞭,加快了马速,向前走去。
镇远公府在建业城南,府邸庄严肃穆,今日中门大开,门前张灯结彩,家主战胜归来,阖家上下自然都要出来迎接,为首的中年女子端庄秀丽,正是陆灿之妻。在她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小孩,左边的男孩十岁左右的模样,和陆云相貌相似,只是略显秀气一些,他是陆灿次子陆风,右边的女孩只有七八岁模样,年纪虽小,却是已经如同仙露明珠一般清丽,此刻正倚在母亲身边偷偷打量着众人,她是陆灿独女陆梅。在三人身后,还有一个中年妇人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这个小男孩生的虎头虎脑,十分可爱,却是陆灿幼子陆霆。
石绣站在陆云身边,不知怎么心砰砰跳,她早知陆夫人是名门出身,定然是四德俱备,她却是假小子一般,这两年娘亲没有少教训自己,若是陆夫人也那样罗嗦可怎么办。
这时候陆夫人带着众人向陆灿见礼已毕,陆云忐忑不安地上前给娘亲见礼,陆夫人一看到长子,眼中顿时一片朦胧,拉起爱子上下打量了半天,确定爱子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这时候轮到石绣上前见礼,石绣偷眼看了陆云一眼,上前拜倒见礼。
陆夫人早就接到丈夫的书信,知道了石绣之事,也知道丈夫有意联姻,更知道这个男装少女英武非常,在战场上和爱子并辔杀敌,心中早已存了好感。上前搀起少女,轻轻将她抱入怀中,道:“你就是绣儿吧,好孩子,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拼了性命,我的云儿只怕就没命了。”
石绣闻言满脸通红,她知道陆夫人所说却是自己在战场上诈死之后,暴起刺死董山的事情,虽然在效果上救了陆云性命,但是实际上却是两人联手之功,她正要解释,却看到陆云偷偷给她使眼色,不由住口不言。陆夫人一见这个少女不安的模样,心中更是欢喜,拉着她的手道:“你也不要拘束,到了这里就是到了家一样,我待你和云儿一样。”一握住少女的手,便觉得那只纤手刚劲有力,而且皮肤有些粗糙,显然是常年练武留下的痕迹,心中生出怜惜之意,再看看陆云紧张的神色,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儿媳也不错,本来尚存的一丝疑虑也消失无踪,含笑拉着石绣的手向内走去。
陆云只觉得心中一宽,轻拍胸膛,觉得没有那么紧张了,然后他便看到二弟陆风和小妹陆梅闪亮的眼睛,两人一左一右拉着他,陆风恶狠狠地道:“大哥,你骗我替你偷盘缠,结果害得我被娘亲罚跪。”陆梅却是眼泪汪汪地道:“大哥,以后带梅儿一起偷跑好不好?”陆云只觉得一股暖流流入心湖,伸出双手将弟妹抱住,久别重逢的激动之情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在镇远公府的大门缓缓合上的时候,在街道对面的一家酒楼上面,临街的包厢之内,一个青年微笑着饮下一杯酒,望着紧闭的朱红大门,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第十九章 依稀旧人影~
这个青年大约二十八、九岁年纪,是一个青年儒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系着一支斑竹箫,似乎颇为落魄,但是他相貌清秀儒雅,气度高华,仿佛对清贫的生活毫不在意。这青年手中始终把玩着一柄折扇,折扇摇摇,忽开忽阖,隐隐约约露出扇面上面的美女影像。这柄折扇华美名贵,和他清寒的衣着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且轻浮的美女扇面和他清冷的神情更是不甚相称。可是奇异的是,这种种的不协调,却透出一种莫名的和谐,让这个青年越发显得风姿俊逸。
那青年又饮了数杯酒,低吟浅唱道:“惆怅梦余山月斜,孤灯照壁背窗纱,小楼高阁谢娘家。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满身香雾簇朝霞。(注1)”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可是这一曲唱来却是宛转低回,深情相寄,这酒楼中本是高朋满座,他的歌声一起,竟是满座寂然,他的声量并不高,却是人人听得清清楚楚,都是侧耳倾听,更是有人和着曲调轻轻打着拍子。刚唱到第二句,楼中响起清丽动人的笛声,笛声伴着歌声,越发的令人心醉神迷。
一曲唱罢,笛声却没有停止,然后楼中便又响起一个女子澄净透明的歌声,那女子却是将青年所唱的曲子重新唱了一遍,虽然是同样的曲调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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