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湖 路 上 · 何 必 相 逢
秋风徐徐,落叶无声,汴梁城西,独醉西楼。
‘独醉西楼’这座酒楼很特别,卖的只有一种酒——独酒,为什么叫‘独酒’?因为这种酒最适合孤独寂寞的人喝。不大不小的酒楼,不多不少的人,一个掌柜,一个小二,一个喝酒的人。喝酒的人懒懒的坐在靠窗口,手里拎着酒壶,一口酒喝下去,眉头微皱,第二口下去,眉头更紧,第三口下去,却是迷茫……这个人~是戚少商。戚少商孤独寂寞吗?现在的他是京城三大势力之一金风细雨楼高高在上楼主,手下的人比之连云寨更多,可是他就是觉得寂寞,非常寂寞。
戚少商适合做群龙之首,但他却又不喜欢做,因为权利越大责任也越大,曾经的连云寨大当家也好,现如今的金风细雨楼楼主也罢,都不是他自己想要做的,可是王小石是他的好朋友,戚少商能那么多次死里逃生,离不开他的兄弟朋友们的相助,如今朋友有难,他不得不挺身而出。
金风细雨楼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用戚少商管,因为楼里有无事不能的总管‘杨无邪’,但又不能没有戚少商,因为金风细雨楼不能缺一个能号令群雄,坐镇金风细雨楼的楼主。
所以,戚少商清闲了,但也更寂寞。一有空便来独醉西楼喝独酒,这独酒三杯下肚便有了不是醉酒的醉意,戚少商想息红泪,他想去毁诺城,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可是又怕见着她,他怕辜负了她的一片深情。为何会辜负?戚少商不知道,也没有深想。只是有一片朦胧的青色总是在自己眼前晃悠,抓不到,看不清,可是却彻底扰乱了他的心神。
“楼主。”杨无邪向戚少商走了过来。只要戚少商不在楼里,那便十有八九在这独醉西楼,杨无邪早就看出了戚少商的寂寞。
戚少商抬头一看,懒懒的带着几分醉意,说道:“杨总管,你也来喝酒么,难得啊。来~坐下,我们喝一杯。”说着替他倒了杯酒。
杨无邪依言坐下,却没有喝酒,语气不急不缓,说道:“我们已经查到顾惜朝的下落。”
噌~的一下,戚少商酒醒了,整个人都振奋起来,焦急的问道:“他在哪里?”
“冀州骊城。”
“杨总管,我要去骊城一趟,金风细雨楼就交给你了。”说罢,头也不回,飞奔出去,连酒钱都没有付。自戚少商入驻金风细雨楼,利用楼主身份做的唯一一件为了自己的事情便是托他找顾惜朝,杨无邪自然是答应,并且尽心去找,他知道顾惜朝是戚少商最大的仇人,也觉得戚少商该手刃顾惜朝,所以他一查到顾惜朝的下落便急急来告。可戚少商表现出来的情绪却与自己想象的有些出入。戚少商很兴奋,很惊喜,原本一直委靡的情绪一扫而空,此时的戚少商给杨无邪的感觉就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
骊城县。
这是个不起眼的小县城,但是看着街景到是很繁荣,商贩云集,人来人往。戚少商已经到了应城县,可是到了这却不知从何找起,现下便懊恼当时怎么就不向杨总管问个清楚。戚少商正郁闷,突然身后有人说话。
“请问阁下是戚少商么?”
戚少商回头,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面相清秀,斯斯文文,一看腰间一把精致的佩剑方知其也是个习武之人,气息稳重,想必武功不低。
戚少商说道:“正是戚少商,兄台是?”
只见那年轻人身体微屈,拱手说道:“金风细雨楼驻冀州总管尤隽,拜见楼主。”
“你~怎么知道是我?”
尤隽看了一眼戚少商的佩剑,说道:“逆水寒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戚少商笑着点头,说道:“你怎会在此地?”
“杨总管飞鸽传书,说楼主您已经赶往骊城,叫我在此恭候,以便楼主差遣。”
戚少商笑的开怀,说道:“杨总管果然心细,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有劳尤兄弟了。”
“楼主的事,我们定当竭力去办。”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顾惜朝。”
“顾惜朝现下住在安寿堂。”
“安寿堂,是什么地方?”
“城西一家医馆。”
“他在那里做什么?”
“据说他的医术很高明,很多人都找他医病,可是他自己的身体却不怎么好。”
戚少商皱眉,看来顾惜朝的伤还未好。
安寿堂,一间不大的医馆,来看病的人却很多,排着长队,而且还是以年轻的姑娘居多。戚少商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一抹青色,发丝微卷,温润如玉,依旧是那么好看,只是又瘦了,他低着头正专心的为一位姑娘把脉。
顾惜朝温柔的说道:“姑娘的病并无大碍,只要平时多注意休息便可。”顾惜朝一抬眼不经意看到了戚少商,愣住了。
顾惜朝站了起来,别过头对着正在内堂喝茶的人,说道:“张大夫,我有故人来访,出去一下。”
张大夫走了出来,三寸胡须,头发花白,点着头缓缓说道:“去吧,这里有我。”
顾惜朝一颔首,便与戚少商走出了安寿堂,而一旁等着看病的姑娘们却都揪着一张苦脸。
一间不起眼的小茶僚,戚少商与顾惜朝正对坐着,尤隽站立一旁。
店主沏了一壶茶,放在桌上,戚少商为两人倒上茶,皱着眉心说道:“你的伤,如何?”
顾惜朝微微勾着嘴角,笑着说道:“拖一天是一天,还能如何。”
戚少商眉心皱的更紧,担心之色溢于言表,说道:“那日你为何不辞而别?”
顾惜朝端起茶杯啄了一口,说道:“既然官银一案已经查明,我为何走不得。”
“你的伤是因为我,我会负责。”戚少商急急说道。
顾惜朝嗤笑,说道:“你要怎么负责?”
戚少商郑重的说道:“就算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千面鬼娘,替你取出幽冥针。”
顾惜朝又笑,说道:“且不说她行踪诡秘,我们杀了他的丈夫老阎王,你说她会救我么?”
“不管怎样,都要一试。”沉默片刻,戚少商黯然说道:“如果治不好……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哈哈~哈哈~”这会儿顾惜朝笑的更是大声,最后却怒道:“好个一辈子,哼!最多活不过一年半载。戚少商,你以为我稀罕?”
冷不防戚少商抓住顾惜朝的手,紧紧的,盯着顾惜朝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不稀罕,可我稀罕。”
顾惜朝被戚少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时不知所措,想要挣脱,可他抓的实在太紧,顾惜朝皱眉,说道:“你不必如此,我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那你就用你这一辈子来还我。”戚少商一脸真诚,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顾惜朝愣愣的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懂得医术,那就悬壶济世造福百姓,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何不能用在正途上。”
顾惜朝垂着头,不语。像是思量着戚少商的话。
戚少商继续说道:“我陪你去找千面鬼娘,无论如何我们都试一次。”
半晌,顾惜朝突然激动起来,说道:“我学医,只因自己多病。我住药堂,只因配药方便。给人医病,只是不想不劳而获。我顾惜朝,毕生所学,只为飞升庙堂。戚少商,收起你的怜悯,我们是仇人,这永远不会改变。你若要杀我,顾惜朝随时恭候。你若是想叙旧,恕不奉陪。”
说罢,甩袖便走。可是没走几步,顾惜朝却突然扶着胸口,倒了下去。幸好戚少商眼明手快,一把扶在怀里。
…
顾惜朝醒来的时候正躺在马车里,赶车的人是戚少商。
见顾惜朝醒了,戚少商担心的说道:“你的病不能再拖,我带你去六扇门,无情也许有办法。”
“停下,我不去六扇门。”顾惜朝冷冷说道:“戚大侠莫要忘了顾惜朝是侵犯,进了六扇门只怕死的更快。”
可是戚少商没有停下,继续赶路,郑重的说道:“我会保你。”
顾惜朝不屑,起身便要跳下车去,戚少商转身一把抓住他的肩,硬是把顾惜朝按向车里,压的严严实实,狭小的马车里,两个人,戚少商压着顾惜朝,嘴唇对着嘴唇,两人的鼻息越来越急促,还有两颗怦怦乱跳的心。一切来的突然,两人都不知所措,他们忘了还在马车里,马车没了车夫,马儿却还在跑,不知跑向何方。
许久,也不知是谁先缓过神来,戚少商拉住马缰继续驾车,车里,顾惜朝一动不动的躺着,眼神愣愣的,似乎在发呆。
天暗了,经过刚刚一番折腾,没来得及赶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得露宿。戚少商生了火,坐在火堆边,可是一双眼睛却牢牢的盯着马车,顾惜朝还在车里,似乎没有出来的迹象。许久,戚少商走近马车,看顾惜朝睡着,便把干粮放在车里,又脱下自己的外衣替顾惜朝盖上。随后又坐回火堆旁。而原本睡着的顾惜朝睁开了眼,眼神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戚少商依旧赶着车,不时跟顾惜朝说着话,顾惜朝坐在车里,虽然并不回应,可戚少商却自顾笑的很开心。只是因为顾惜朝吃了他昨晚放于车内的两块饼。
相安过了数日,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顾惜朝偶尔也会与戚少商说上几句话,虽然有些不中听,但戚少商也不介意,只是两人都绝口不提那一日不知名的狂乱和悸动。
应城县。
戚少商赶着车进了城。有些日子没有好好用食和睡觉了,虽然他和顾惜朝都不是挑剔的人,但若是能过得舒服些,那谁又不想。
云来客栈。
一进门,紧张的气息直面扑来,几十个彪形大汉,手持各式刀剑兵刃,杀气尽现,好似一场腥风血雨一触即发,个个凶神恶煞般的眼睛,直勾似的盯着进门来的两人,直到入座。
店小二虽惊恐万分,但生意还是得做,萎萎缩缩着,说道:“两位客…客官,不知是打尖还是住店?”
“肚子饿了,先来两碗阳春面。”戚少商虽然想让自己与顾惜朝吃的好些,可腰包里钱实在不多,戚少商虽然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可是也决不会胡乱公款私用。
“好勒,两位客官这边请坐,稍等片刻……”店小二引着两人坐到了最里边的角落位子。
“等等……”戚少商叫住小二,此话一出,那些人又一次齐刷刷盯了过来,到让戚少商着实一愣,像是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而坐在一旁的顾惜朝只是轻蔑的撇了撇嘴角,自顾摆弄衣襟袖口。
“客…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小二已是瑟瑟发抖。
“再拿壶好酒。”
“是,马上来。”
话刚说完,这好几十个人像是松了口气般,却有一暴躁大汉拍案而起,竟话起粗口。
“妈的,哪来两个龟儿子,弄得老子神经兮兮……”
此时小二战战兢兢把酒端了来,呵,这家店子的效率还算高。这厢戚少商只是摇摇头并无理睬大汉的话,给顾惜朝倒了杯酒后自顾喝了起来。而顾惜朝却是轻蔑的撇了一眼。这到让大汉不爽快了。
“龟儿子就说你,还敢瞟我,哼~就你这种白脸书生尽会风花雪月勾搭婆娘……绣花枕头,顶个屁用!”
“噗~咳咳咳”戚少商刚到嘴的酒就这么没风度的喷了。
再看看顾惜朝,一脸的冰霜。然,一眨眼功夫,又笑脸盈盈,说道:“这位兄台可是与尊夫人感情不合?”
“呸!”大汉啐了一口,道:“这你也管得?”
顾惜朝一脸诚恳模样,说道:“岂敢;~在下只是疑惑,兄台为何如此迁怒于这白脸书生?想必是尊夫人也喜欢与白脸书生舞风弄月,才惹得兄台大动肝火?”
大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恼羞成怒,狠狠说道:“你~好你个小白脸,敢戏耍你爷爷……看我今日不宰了你。”说着便掏出一把形体惊人的银刀,对着顾惜朝砍了过去。
“慢着!”顾惜朝喝阻道:“你~真要杀我?可思量清楚?”
“笑话,怕死的就跪下,给爷爷磕三个响头,兴许饶你狗命。”
边说着顾惜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风度翩翩,道:“好,看你这般存心寻死,我就给你个交代后事的机会。”
“交代个屁,废话什么。”这番更是让大汉火冒。
放下空了的酒杯,正好接过小二端来的面条,此时顾惜朝却是微微皱起眉来。
戚少商抽了一双看起来最新的筷子,递给顾惜朝,却见他皱眉,便问道:“怎么,这面不合口味?”
没有理睬戚少商的问话,顾惜朝对着大汉说道;“我一番好心好意,你既不要,我也不好强求,啧啧……”说着轻轻摇头一脸的惋惜。
“找死~”大汉怒不可知,忍无可忍,手起刀落劈向顾惜朝,只见顾惜朝执起筷子,却是悠哉的夹起一根面条,优雅的送进了嘴。刀子呢?当然没有砍到顾大公子分毫,只见戚少商两指一夹,便轻松夹住了那大汉力道十足的银刀,悬在半空,动弹不得。
“手下留情~在下四虎门陈云山”
“在下四虎门左信,这是我四弟金甲,左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