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腾澜
方等着,我要替外公清理门户,哼!倒要见识见识那夜叉刀法有何厉害,值得你背叛师门。”
“婷婷,你知道汉拓威军规夜间不准无故私自出营。”张凤翼满脸委曲地道。
“闭嘴,婷婷这两个字也是你叫的。”那少女大瞪着水灵灵的眼睛,愠怒地道:“以为我不知道,师团长都告诉我了,你每夜都偷偷出营练功,什么时候怕过军规了。”
“好吧,婷婷,那师兄我就不叫你名字了。不过作为军人,军规还是要遵守的。”张凤翼郑重而温和地说。
“闭嘴,不准叫我的名字!不准称自己是师兄!记着,初更时出来受死。”
“婷婷,你明知道师兄我不会去的。”
“你──”婷婷纤手指着张凤翼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张凤翼的可怜状,令在旁的费迪南德和勃雷也不禁大起同情之心,都觉得这张凤翼的小师妹有点不近人情。
“算了,”梅亚迪丝对苏婷说:“这次就原谅凤翼大人吧!”接着又对费迪南德与勃雷抱拳行礼:“真是有幸在这里见到两位万夫长大人,小妹此次来本来是有事想与两位大人相商,既然闹出如此局面,恐怕两位大人也没了谈兴,今日就此别过,来日小妹再携酒相邀吧!”
费迪南德与勃雷连忙起身回礼辞谢。
梅亚迪丝挽着气呼呼的苏婷,温言对宫策道:“先生,咱们一起走吧!”
“好吧,蕾大人先请──”宫策温文尔雅地为二女撩起帐帘,回头向帐内诸人拱手道别,临走时看向张凤翼,张凤翼也正注视着他,宫策粲然一笑,揭帐帘转头走了出去。
三个人走后,勃雷顿足叹道:“看来宫先生真的投靠白鸥师团了,真是可惜呀,凤翼兄弟。”
费迪南德道:“勃雷老弟,你和宫先生是一个部队的同僚,能不能把他那套地图借了来,咱们描一套?”
“大哥你不知道,这套地图被宫先生视如性命,从不示人的,借来一描?提也休提,根本没门!”勃雷摇头道。
这时,他突然纳闷张凤翼怎么一言不发,转头一看,只见张凤翼怔在那里出神,两眼熠熠放光,全无半点失落。
“凤翼兄弟,你怎么了,宫先生不帮咱们也没关系的,不是还有我和费迪南德大哥吗?我们也是不折不扣的‘袤远通’呀!”勃雷侧眼瞅着他,小心地宽解道。
“就是,没了张屠户,就吃带毛猪,老弟你别往心里去,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费迪南德也道。
张凤翼眸子中闪动着深邃的光芒,展颜笑道:“两位大哥说得是,能有你们相助,小弟于愿足矣,就请两位大哥明日点齐我所选定的士兵,来十一师团驻地报到,小弟将倒履相迎,今日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尽欢而散吧!”
“好吧,我们准备准备,明日准时到。”费迪南德说。
※※※※
费迪南德两人将张凤翼发送帐外,此时天已黑了下来,深邃的穹庐苍茫如盖,闪映着繁星点点,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亮起万帐灯火,远处传来悲凉悠远的号角声。营门的哨兵在向进出的官兵喝问口令。晚风徐来,夜气清新得彷佛可以饮啜,张凤翼深深吸了几口,那凉爽的感觉使精神为之一振。
他并未离开预备营,而是漫步来到位于大营一角的宫策的寝帐,老远看见那帐帘挑着,里面露出昏黄的灯光,张凤翼心中更有了把握,还未进帐就朗声笑道:“宫先生,好厉害的口才呀,若不是你拿住小弟的无心之言大做文章,小弟怎会受这一掌之赐,如今小弟问罪来了。”
宫策呵呵笑着迎出,道:“凤翼老弟何出此言?你既领受了别人求之不得的美人之赐,又搅了她的招纳之举,宫策还要向老弟邀功呢!”
张凤翼上前紧紧握住宫策之手,满眼感激倾慕之情,道:“凤翼何幸,竟能得先生相助?”
宫策眼中露出欣慰之色,把着他的手臂道:“老弟,咱们进帐再谈。”
帐内一床一矮几,矮几上放有茶杯茶壶与一捆长形卷轴。两人于帐中坐定,宫策奉上清茶。
张凤翼眉飞色舞地笑道:“看到先生与那两个女孩一起进帐,又听到先生进帐后所言,真让我心中大震,以为以后再无缘与先生同舟共济了。后来一想,以我几次接触先生的经历来看,先生绝非那等斤斤计较之人,先生的挑拨之言,必是有为而发。以当时的情景,那梅亚迪丝与我那师妹苏婷,显然是为拉拢招纳费迪南德与勃雷而来,先生借我失言煽风点火,使那两个女孩控制不住情绪自己破坏了谈话进行,挨打那一刻,我突然醒悟过来,先生明是遣责,实是暗中帮我,小弟心中狂喜,几日来数次相请终于有了答案。”
宫策拈髯呵呵笑道:“她们都是正派纯洁的好女孩,把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你那一巴掌挨的不冤。只是她们心机还不够深沉,错过今日机会,只怕明日勃雷他们就已名将有主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梅亚迪丝条件的确比你好的多,她们也是一片赤诚相邀,费迪南德他们如果去白鸥师团也一定会大展抱负的。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私心,想为你我拉住这两员虎将。可叹人世间机缘就是这么偶然,一件小事就与机遇擦肩而过。”
张凤翼眸中闪动着精光,道:“我数次来恳求先生,先生对我的邀请都不置可否,为什么在梅亚迪丝的高官厚利之下反而突然转向,弃她而投我呢?既然梅亚迪丝她们是诚意相邀,先生也未尝不能在白鸥师团建功立业呢?”
宫策呵呵笑着,脸上隐露傲然之色,道:“原本我并不属意于你,你虽勇立战功,不过一勇士耳;你虽恭谨诚恳的数次相请,那又如何?天下热心人多了。数天来,我看你在预备营中,反复翻阅人员档案,又整日在校军场观察操练,所选之人俱是这里出类拔萃之辈,可见你做事精勤严谨,有识人之明,不过这也不够,只不过说明你能力出众、堪当重任罢了。我相信这些梅亚迪丝比之你也不会稍逊,光有这些却也不值得我宫某倾心相投。”
“哦?”这话提起了张凤翼的兴趣来,“那先生却是看中了小弟哪里?”
宫策一脸莫测地笑道:“只因我和梅亚迪丝闲聊中,听说你拒绝了梅亚迪丝的相邀,梅亚迪丝称赞你知恩图报,不忘旧主。我则心中另有看法,认为你非是知恩图报,而是另有图谋。”
“哦?”张凤翼心中惊讶,摸不清宫策此言何意,面上却浅笑道:“先生据何而出此言?”
宫策看着张凤翼道:“一个希望从正途上进之人,都不应该拒绝梅亚迪丝的邀请,在梅亚迪丝那里,他可以更有机会立下大功,从而得到荣升,梅亚迪丝也会是个不嫉贤妒能的好上司,而在十一师团,很可能一辈子守城、运粮、干杂活,相对而言,立功受奖的可能性很小。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都是为国出力,为什么不选可以大展宏图的地方呢,斡烈将军与你相交不深,你如碍于面子,觉得对不起斡烈大人提拔之恩,可以请梅亚迪丝做这个恶人,包你面面俱到,称心如意。你之所以推托不应,我想恐怕是你心中另有打算。”
“哦?我倒想听听宫先生强安给我的‘打算’。”张凤翼淡淡笑道。
“贤弟知我为何要煞费苦心、历时数年画这份《袤远指掌图》吗?”宫策并未回答张凤翼,却指着几上的图册反问道。
“难道不是为了在两军作战时掌握先机吗?”张凤翼不解地问。
“守备师团从来都是死守要塞,很少出击,只要把要塞周围几十帕拉桑勘察清楚就可以了,根本用不着这种东西。”宫策说这话时,脸上有一丝淡淡的落寞,“贤弟,我之所以如此做,皆因我对袤远行省有个异于常人的看法。”
“说来听听。”张凤翼双目炯炯地注视着宫策,眼睛里彷佛潜藏着火焰。
“国人对袤远的通常印象就是饱受战火蹂躏,除了风沙与荒草,没有任何出产,我却不这么看。”宫策长袖一挥曼声道,语气中有一种睥睨自傲之威。
“袤远不但与东北的凯索尼亚、西北的腾赫烈接壤,它的东端还是通往西方驿路的入口,传说古岚帝国的西面还有许多强盛富庶的国家,那些古岚商人通过这条贯穿大陆东西的驿路发了大财,驿路诸城邦本来都是向汉拓威称臣的属国,就是通过东西方贸易才兴盛起来,进而有实力收养雇佣军,脱离帝国独立。现在帝国疲于战争,还无人发现这未知的宝藏,这条驿路与驿路诸城邦是袤远无尽的财富之源,有了这条商路,粮食、马匹、甲胄、兵器,予取予求。若经营得当,小则可使捷足先登者富可敌国,大则可使几十万大军装备精良、供给无忧。”
张凤翼拊掌叹道:“先生高论,一番话真使凤翼茅塞顿开。”
宫策微微一哂,道:“其实这些并不足为道,些许财货,岂能入得我辈眼中。关键还在于人,袤远驻有二十万守备军,若遇明君当政,那是无可作为,阿尔弗雷德大帝本已病入膏肓,却又几年久拖不死,君位悬空,几个王子都是头角峥嵘,没有一个肯甘为人下,王子们的母妃又都出自帝国最有实力的家族,有这些外戚们的背后作梗,持国的储君处处掣肘,政绩风评皆不如人意。依我判断,皇帝去世之日,就是汉拓威内乱兴起之时。”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住话头,看着张凤翼。
张凤翼皱眉沉吟道:“易储之事,我倒有所风闻,说是储君迪斯丁王子德才不称,这不过是掌权者们相互乱咬罢了,又与咱们何干呢?”
“当前的做官趋势是外藩重于内廷、中枢与外省相勾结,里应外合,相互翼辅,枢密院重臣都有支持自己的外省执政官,元老院诸王则有自己的世袭封地,更毋谈王子殿下们了。动乱不起则已,起则会一发不可收拾,绝不是一场宫廷政变就能解决的,肯定会波及到各行省。到那时,二十万袤远守备军团的态度一定会成为左右帝国力量天平的重要砝码。”宫策幽然注视着张凤翼,突然道:“我的志愿就是找个身藏包天巨胆,敢于漠视规矩、能够翻天覆地之人为伙伴,以己身命运为这个人帮庄,助这个人赌上一把,从而也使我宫策的名字在历史上留下夺目的一页。”
张凤翼淡笑道:“那么先生找到那个伙伴了吗?”
宫策眼睛注视着张凤翼,眼睛发射深邃的幽光,良久,抿唇笑道:“我不是加入到了贤弟你的师团了吗?”
张凤翼干笑道:“先生说笑了,以咱们的职位,这些事说说罢了,又能与咱们何干呢?”
宫策傲然笑道:“贤弟不觉得腾赫烈入侵是个极好的机会吗?这场战争不管胜负如何,都将是袤远各方力量的重新洗牌,只要能存在下来,咱们的身份就会摇身而变的。”
张凤翼听罢默然不语,良久方长出一口气道:“宫先生出的题目太大了,这种问题实非凤翼所敢想。”
“贤弟真是虚伪呀,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拉拢费迪南德与勃雷呢?”宫策双眼湛湛地逼视着张凤翼问道:“他们都是万夫长,本来根本不可能配在贤弟的麾下,贤弟能做到如今这般地步,不用说一定是上面打点,下面拉拢,心机费尽。如是安份守成之人,必不会如此卖力,就是有此求才若渴之心,也不会如此违规办事,视军规如无物。照理说,一个一心想往上爬的人应该把精神用在向上巴结才对,你却拚命充实下属,看来你根本不担心上层怎样,而把升迁之宝押在‘能否在此次出征中活下来’上面。贤弟,我猜得可对?”
张凤翼嘿笑道:“先生如此说,倒叫凤翼百口莫辩了。”
宫策唇角下绷,撇嘴笑道:“贤弟能作如是想真是高瞻远瞩,战争没什么不好的,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就算现在还轮不到咱们登台表演,经过这次洗牌,你我说不定就有机会了呢!”
张凤翼沉吟道:“世事如棋,老兄太乐观了。”
宫策智珠在握地道:“也许吧,不过有腾赫烈在,实不必担心没有机会,总有一天会轮到咱们坐庄的。诗曰‘行到水尽处、坐看云起时’,如果能据有袤远,坐看帝都云起……唉,天地广阔,无可限量呐!”宫策脸上有种目空一切的傲岸。
张凤翼笑道:“哈,还是先生看的高远,可叹小弟这样的俗人,只在发愁能不能在眼前这场战争中活下来。”
宫策站起身来,托起图册献与张凤翼,洒脱笑道:“是贤弟说得对,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将来之事,姑且放开,我早已决定加入贤弟的部属,并以此图册作为晋见之礼,希望贤弟笑纳。”
凤翼闻言惊喜地道:“先生如此厚赠,叫凤翼如何以报。”
宫策单手示意止住了张凤翼的答谢,深深注视着张凤翼,一字字道:“愚兄所以要加入贤弟的部属,是相信自己这双眼睛不会看错人,贤弟将来一定会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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