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腾澜
口中呵呵怪叫的腾赫烈骑兵一看汉拓威骑兵想撤,蜂群一般大批围上紧咬不放。
斐迪南想快速撤离也不可能,只有几百骑缩成一团,缓缓向城门靠拢,外围双方矛来刀往地混战,锵锵的兵铁交击之声响成一片。
片刻,斐迪南他们终于艰难地撤到了最外围的壕沟处,这时城墙上传来一阵哨声,前排的弓弩手纷纷弯弓瞄准,庞克把手一挥粗声喊道:“首列弩,射!”一阵“嗤嗤”声不绝于耳,弩箭如飞蝗般在空中掠过。箭雨打过,围攻斐迪南他们的敌骑人群嗡的发出一阵惊喊,几十名骑兵惨呼着倒于马下。
紧接着二列弩!三列弩!一波波箭雨向敌骑袭去,靠近外壕的敌骑再不敢纠缠,纷纷引马退出弩箭射程。重甲骑兵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斐迪南不敢错过机会,带队飞马撤入了城门。当最后一名骑兵策马驰入城门时,城内的守兵赶紧闭起大门,将壕沟上的吊桥高高吊起,城内与城外彻底隔绝开来。
腾赫烈军人群中几个头领模样的人策马在外壕边来回跑动,口中叫喊着什么,骚乱的敌群迅速恢复了秩序。一股股骑兵在弓弩的射程外列队集结。一队约千人的骑射手在外层壕沟前立住战马,列成一排,张弓向城墙上发射羽箭。
头轮羽箭划着环度,灰濛濛从天而降,这边城墙上的官兵纷纷躲入跺口后面,刀牌兵们斜举着盾牌防护着头顶。箭镞落下,打在牛皮蒙制的木盾,发出一片“咄咄”的脆响,间或有少数中箭的官兵惨呼着被长箭钉在地上。
箭雨才落下来,城墙上庞克的粗嗓子立刻冒了出来,“首列弩,射!”
天空一暗,一轮弩箭马上对城外的敌军射手还以颜色,外壕边上紧密列队的弓骑手像一排被急雨打过的草茎,一下子凋零残缺了许多。城墙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庞克的口令接连不停地喊起来,“二列弩,射!”
伤亡没有给腾赫烈这边造成任何混乱,倒下的骑射手被后面的同伴迅速拖走,空出的位置马上有人填补进来,双方你来我往展开了对射。
这时师团长斡烈带着阿瑟与张凤翼,索普领着亲卫队举着盾牌护卫着诸人登上城墙。迪恩急急迎上来道:“大哥,这里危险,你别上来。”
斡烈冷静地摆摆手道:“不妨,我要看看敌势到底有多大。”说着大步走到城墙边,手抚着跺口向外张望。
阿瑟与张凤翼也随着斡烈来到跺口处,索普和百十名亲兵小心地举着木盾张在诸人的头顶上。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城墙下弩箭射程之外,黑压压地人头攒动,一片片全是列队集结的腾赫烈骑兵。远处扎不罕河的河面上,还有密密麻麻的骑兵在继续涉水渡河。斡烈刻板的脸不动声色地看着,心里却倒抽一口凉气,着实没想到敌势会如此庞大。
默默地看了半天,众人都没有说话,张凤翼暗叹一声低声道:“大人,城外的敌军起码不少于三万,后面上岸的敌军正在向两侧移动,看来是想把咱们的土城包围起来。”
迪恩自嘲地笑道:“真猜不出这股敌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从我上城到现在,大批敌军就不断在渡河,到现在也没有停止,也不知还有多少没有到达。”
张凤翼看了看斡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我估计眼前的敌军才是腾赫烈军真正的主力,阔连海子北部之敌军只是敌军布设的疑兵,目的只在于调动我军分散力量。可以肯定,参军司策划的分进合击之计已经全部落空。腾赫烈军主力会在这里迂回到我军三路大军的侧后一一予以击破,现在我军留在这里已毫无意义,绝不会再有什么腾赫烈溃兵需要咱们阻击了。”
阿瑟绷着脸沉声道:“大哥,城下的几万敌军全是骑兵,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在敌群中找到畜群与辎重车,看来眼前的仅仅是前锋部队,还有更庞大的主力跟在后面。”
张凤翼点点头对斡烈道:“阿瑟大人推断的不错。大人,这是腾赫烈人准备与我军展开主力会战的大部队,实力绝不是咱们师团这几千人能阻挡得了的。大人,现在是最后的脱身机会,再晚片刻让敌军把土城围死,咱们全师团就都得死在这儿了。”
斡烈默然良久开口道:“咱们撤出此地,就是违反军令,临阵脱逃。参军司命令咱们扼守在这里,阻止敌军从此地经过。咱们师团人数虽少,起码也能对敌军起到迟滞作用,为后方主力转换布署赢得时间。”
听了这话,张凤翼脸色一下子变得极难看,他耐着性子和颜悦色地劝道:“大人,请您想想,敢和我军三十万主力叫板的敌军,兵力少于十五万有胜算吗?我们只有七千人和这座临时筑就的土城,能迟滞这样的敌军多久呢?”
斡烈看了张凤翼一眼,把嘴一抿不动声色地道:“你的意思是放弃身为军人的责任调头逃跑吗?”
张凤翼没理会斡烈话中的贬意,耐心解释道:“大人,这不是逃跑与坚守的问题,而是我们师团能起到多大作用的问题。如果真的能迟滞敌军的进攻,那属下等即使战死也没有怨言。可其实把全师团都赔上,也不一定能阻止敌军一天的时间,咱们坚守在这里又有何意义呢?”
“连一天也阻止不了?在你眼中咱们师团的官兵就是这么不堪一击?”斡烈撇嘴冷笑着道。
这时勃雷和冈瑟等人都知道斡烈生气了,担忧地看着张凤翼。
迪恩尴尬地干咳一声,正准备开口打圆场,张凤翼毫不示弱地道:“大人,您忘记袤远十七守备师团驻守的萨瓦要塞是如何被攻破的吗?腾赫烈主力可是拥有大批攻城器与投石车的,那些重攻城器械一运到,咱们这座土城能撑多久?”
“别说了!不要在这里扰乱军心!”斡烈把手一挥喊道:“凤翼,我从来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参军司派我们驻守这里,我们就服从上级军令,战至一兵一卒也不后退,这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张凤翼不理斡烈的阻止,马上反驳道:“浑水滩这样的要地,只派我们不到万人驻守能起到什么作用?我们能不能守住浑水滩参军司根本不关心,高层大佬们不过把我们当作投石问路的石子,扔出去就不再管了。”
“闭嘴!不要再为逃跑找理由!”斡烈激烈地高扬着拳头喊道:“身为军人就要有随时为国捐躯的准备,敌军要想过浑水滩,就只有从我们的尸体上迈过。我已决定,十一师团在此阻滞敌军,即使全体战死也在所不惜。”说罢转头看向城外,再也不看他一眼。
张凤翼开口还要再说,勃雷赶紧一把扯住他推到一边劝道:“凤翼,你就少说两句吧,别再惹师团长生气了!”
冈瑟也道:“凤翼,你顶嘴也顶够了,下去歇会儿吧!”
张凤翼张开两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没好气地道:“你们知道我要说什么就阻止我。”
说罢远远地冲斡烈喊道:“大人,一会儿敌军就把咱们围死了,如果想派人向东路军报信的话得抓紧时间。”
斡烈转过头叹口气道:“好吧,你带一个百人队突围向西蒙军团长汇报这里的情况吧,让他火速派兵支援咱们。”
张凤翼把头一扭,轻哼一声道:“大人,你派别人去吧,我还要留在城里死守呢!”斡烈被这个软钉子顶得一噎,狠狠瞪了他一眼,最终安排了斐迪南的手下出城求援去了。
第十集 第六章
扎不罕河上游距离浑水滩一百多帕拉桑的荒原上,元首勒卡雷的金顶帐车正在漫长的行军队列中缓缓前进,与身边交错的一队队骑队、一辆辆辎重大车相比,这座高耸入云的金顶帐车简直就像一座移动的宫殿,十多个仆兵骑着马分布左右驱赶着一百二十八匹健马构成的浩浩荡荡的拉车的马群。
帐车外围有一圈环形的木栏杆,树立着象征盟主地位的黑色牦尾与各部落的旗标,栏杆内持矛挎刀的甲士傲然矗立,帐车前后左右密布着一列列骑队拱卫着帐车随侍前进。
妮可骑在那匹神俊非凡的“掠风之翼”上,身上雕镂精美的银甲放射出华贵的光泽,腰间“施基利斯的残月”上的钻石璀璨耀眼,一身打扮闪亮夺目,拉风得让人不敢逼视。
妮可对自己的状态也是十分得意,坐在马上顾盼自雄,小下巴挑得高高的,一副眼无余物的样子。
“图帕克,怎么样?我这身打扮还算过得去吧!”妮可眯着眼睛故意问道。
图帕克赶紧拍掌赞叹道:“公主殿下,何止是过得去呀!您的威仪使天上的明月也黯然失色了,老实说我都不敢看您了,一看就有想下跪的冲动。”
妮可心情大悦,笑吟吟地故作谦逊道:“呵呵,哪有那么过份!看你样子长得粗,没想到还蛮会说话的嘛!”
这时帐车上帐帘撩起,一个传令官躬身小心翼翼地退出营帐,快步沿着楼梯走下帐车,亲兵递过马缰,打马远去了。
妮可看着那传令官的背影道:“这一定是浑水滩的战报,不知乌烈尔大首领在浑水滩打得如何了?”
正说着,两个侍从躬身将帐帘掀起,勒卡雷披着那袭貂色的大氅,探身走出大帐,身后跟着优希顿长老。两个人手扶栏杆,俯望着周围匆忙而有序的行军队伍。
“父王、优希顿长老!”妮可娇憨地叫了一声,翻身下马,沿着楼梯几步登上帐车,跑到两人身边。
“妮可,外面风大,你别骑马了,和父王一起在大帐里待着吧!”勒卡雷脸上露出笑意,慈爱地望着她道。
妮可一手按着腰间宝刀,一手插腰,把头一撇道:“哼!我才不待在帐车里呢,闷也闷死了!还是骑马威风。对了,父王,前方的战事怎么样了?刚才传令官来都说了些什么。”
勒卡雷意气风发地道:“乌烈尔的部队已经把浑水滩的汉拓威人重重围困,正在展开强攻呢!他们现在缺乏攻城器械,我已下令攻城军把沉重和移动缓慢的撞车、楼车、重投石车拖后,集中挽马调给轻投石车,组织成快速部队加速前进,增援乌烈尔的攻势。估计等咱们到达浑水滩的时候,应该已经攻克汉拓威人的土城了。”
妮可听罢满脸失望,咬着下唇叹道:“啊?那我岂不是又失去了一次立功的机会了?”勒卡雷严肃脸破颜笑道:“呵呵,这可难办了,只有等下次机会吧!谁让汉拓威人都这么不禁打呢!”
妮可嘟着嘴惆怅了半晌,突然灵机一动拍手道:“父王,要不这样,你下令让我率领图帕克他们轻骑简从,快速增援乌烈尔大首领他们吧!”
妮可还没说完,勒卡雷就把脸一板道:“妮可,千万别出什么馊点子,战场上是十分凶险的,没有父王的许可绝不许你私自行动,否则父王可是要生气的!”
妮可气得鼓着腮,把头一甩,不服气地道:“哼!这也不让去,那也不让去,我是为了上阵杀敌才出征的,可直到现在我连汉拓威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父王到底什么时候才允许我出战呢?”
勒卡雷大手抚着妮可的肩头柔声道:“妮可,你还小,上阵厮杀那种事不是一个女孩子该做的,听父王的话,做一个乖女孩,陪在父王身边就好了。”
妮可把头一摆道:“我才不要做乖女孩,如果伽洛尼能领兵出战的话,那我也一样能!”
勒卡雷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板着脸提高声调教训道:“妮可,不许胡闹!父王的话在军中就是命令。你再这样任性的话,我就把你强送回去,下一批伤兵驮队马上就回国了,你就跟着他们回圣卡林特好了。”
这是最致命的一招,妮可彻底被威胁住了,眼圈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站在那里愤愤地直视着勒卡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勒卡雷心知威胁生效了,瞥了她一眼问道:“怎么样?是回圣卡林特还是老老实实跟在父王身边,你选一样吧!”
妮可恨恨地把脚一跺哭道:“我死也不回去!”说罢转身赌气地跑下帐车。
优希顿摇摇头笑道:“元首,您太严厉了,妮可还是孩子呢!”
勒卡雷望着她负气而逃的背影笑道:“哎!没办法,这里谁能管得了她,不吓唬一下说不定她真会闯出祸事来。”
※※※※
妮可虽然极力忍住不想哭,可就是止不住眼泪流出。
图帕克看到妮可的样子大吃一惊,急忙道:“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妮可胸脯起伏,手背一擦眼睛倔强道:“图帕克,假如我被人欺负了,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图帕克眨巴眨巴眼睛,悄悄地瞅了一眼前行的帐车,小心翼翼地道:“呵呵,公主殿下,是不是元首又吵您了?”
妮可把美目一瞪怒道:“谁也没吵我,就是想试试你的忠心!瞧你这样子,一看就知道也是个软骨头的点头虫。”
图帕克脸色一变,仿佛受了极大的污辱,手掌一拍胸膛愤然道:“公主殿下,瞧您说的,要是事关元首陛下,图帕克当然不敢以下犯上了。除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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