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腾澜
张凤翼用中指轻敲着桌面,轻闭着眼睛沉思。片刻,他凤目一睁说道:“我提个意见你们看行不行,现在土城内有五万多匹战马,这么多马也不可能全带走,不如咱们留下一些骑乘用的,其余全部在突围时使其受惊驱赶入敌营,冲击敌军,制造混乱。”
话没说完,迪恩就急急地反对道:“千万别想打战马的主意,那些战马有蹄子有脚,怎么不能带走?那可是咱们师团最宝贵的财富,只要咱们到了后方,想招多少士兵招不到?可再想找五万匹腾赫烈马,比登天都难!”
张凤翼失笑道:“大人,今夜咱们要冲过五六万腾赫烈军的营区,即使突围成功的话,七千人能剩下五千就不错了。腾赫烈人哪可能让咱们一人牵着六七匹战马悠闲地经过?
这些战马咱们无论如何是保不住的,与其被腾赫烈人缴获,还不如让这些马为咱们突围出把力呢!”
迪恩还要再说,一直没说话的斡烈发话了,“就这么说定了,一人两匹马,其余所有战马全部集中起来冲击敌营。”
迪恩看了看斡烈坚定且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忍住了反对的念头。
张凤翼接着道:“另外一个,咱们可以利用烟幕扰乱敌军,我军虽然选在夜晚突围,可敌军为了防备我军突围也一定会高度戒备的,入夜后肯定会在城垒周围点起大批照明篝火。我军想趁黑而出是很困难的,点燃辎重制造浓烟扰乱敌军不失为一条辅助之策。”
阿瑟问道:“浓烟一起岂不是等于向敌军报信我军要弃城突围。”
张凤翼断然道:“我军会夜间突围是明摆着的事,不说敌军也知道。如果腾赫烈人营区篝火很多,咱们光用马群冲击也是扰乱不了敌军的。浓烟加上夜色,让敌军彻底辨不清敌我,再用大群的惊马四面冲击,才能制造出咱们成功突围的机会。”
※※※※
太阳已经偏西,攻势从过午之后便停了很久。
河滩上的腾赫烈人像蚁群一样忙碌着,扎不罕河下宽广的河床里挤满了腾赫烈士兵,大群脱光膀子挽高裤脚的腾赫烈士兵叫着号子将一辆辆抛石车推上河滩。更多的士兵在河床与岸边寻找适合抛投的大石头。此时,腾赫烈人预设的抛石车阵地上已堆满了一堆堆齐胸的大块卵石。
城墙上跺口上扒满了向外张望的汉拓威士兵,大家都默不作声,眼睁睁地望着那一堆堆的石堆在不断增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祸临头的压抑。
勃雷望着城外叹气道:“他妈的,算咱们倒霉,河床里全是石头。”
张凤翼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没有说话。
勃雷转头问道:“凤翼,看样子腾赫烈把全部抛石车都运上河岸还得一阵子,这会要是先用运上来这十几辆发射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躲呗!”张凤翼抿嘴苦笑道:“不过抛石车成群齐发才有落石如雨的效果,数量少了终究威势不够。这么多石头从河里一块块抱上来也不容易,再说咱们也飞不到天上,腾赫烈人应该不急在这一会儿吧!”
勃雷摇头嘿笑道:“但愿腾赫烈人有你说到这么明智,这样弟兄们也能少受点罪。”河滩上已排列起十多部抛石车,负责操控的士兵正在褪去覆盖的毡布。其中一辆投石车上的投勺上已堆满了南瓜大小的鹅卵石,两个腾赫烈人正在举着皮囊往石头上浇着什么。
张凤翼突然道:“那是火油,敌人可能要试射了,通知所有人躲避飞石吧!”
勃雷向箭楼上的哨兵做了手势,箭楼上凄厉的警哨响起,城墙上的官兵一队队沿着附近的城梯鱼贯下城。片刻间,偌大的城墙上变得空荡荡的,只留有几十名负责观察警戒的士兵。城下留守的官兵也纷纷走出帐篷,赶着马群,靠向城墙边躲避……
这时,那两个腾赫烈人突然离开车子,一人用一把点燃的火炬在投勺上一蘸,火焰腾地燃起,另一人一松绞盘,投勺“铮”的弹出,勺柄竖直,十多块浇了火油的巨石腾空而起,划着高高的弧线,向城垒上空飞过,远处的腾赫烈人纷纷挥舞着弯刀高声欢呼。
抛石车推得太近了,燃烧的巨石飞过了城墙,“轰”的一声,砸塌了三四个毡帐,石头上的火油点燃了羊毛毡,冒出焦黑的浓烟。城里早已做好准备,十几个士兵抢上前用湿土盖在起火处。更多的士兵手持兵器靠着城墙边,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斡烈看着发呆的官兵们,皱眉不无担忧地道:“这才只是试射,战士们就已是这个样子了。”
迪恩握拳狠声道:“放心吧,大哥,这些抛石车嚣张不了多久的,一会儿我就带人冲出去毁了它们。”
话还未说完,警哨又响,又是一批带火的巨石从天而降,这回不但砸倒了两架帐篷,几块石头还砸中了马群,鲜血迸现,三匹战马被当场砸死,马群嘶鸣不已,一大群士兵抢上去收拢惊马。
城上的勃雷一拳击在城墙上,恨恨地道:“嘿,真他妈憋气,伸着脑袋让人家揍,一点办法也没有。”
张凤翼瞅着那腾赫烈兵又开始点火了,一扯勃雷的胳膊道:“腾赫烈人把抛石车位置调校得差不多了,下一弹应该能落在城墙上,咱们也躲躲吧!”
两个人才移开几十步远,十多块带火的石头轰然砸在两人刚才站立的地方,厚厚的跺口被砸塌了一片。
两个人相视而笑,勃雷捅了张凤翼一拳笑道:“操,简直神了,你怎么算得这么准,知道这一锅是奔着咱们来的?”
张凤翼一笑,“想也知道,咱俩长得这么有魅力,腾赫烈人当然能看出咱俩不是一般人喽!”
这时,城墙下迪恩粗着嗓子喊道:“喂!城上的,有伤亡没有?”
张凤翼与勃雷探出头一笑道:“放心吧,小意思!”
“你们等着,我也上来!”迪恩道。
张凤翼连忙提醒,“上来可以,千万别带太多人,否则咱们都得成了抛石车的靶子。”
※※※※
校好位置后,腾赫烈人没有再发射,而是投入更多的人数加紧的收集石头、加紧的推拉其余的抛石车过河。一辆又一辆的抛石车摆放到位,一堆堆高高的石头堆了起来。不时有腾赫烈军冲着城上大声嘲笑奚落,大指冲下做出挑衅的手势。
摆到位的抛石车被排成了长长的三排,每一排有二十多辆,仅仅看着就极有威势。
张凤翼数了数道:“差不多了吧,这么多抛石车同时发动,可够咱们喝一壶的。”
迪恩眯眼望着城下道:“最好等敌军把抛石车聚齐了再发动,可以把人手先集结起来等着,等敌军装上石头的最后一刻再冲出。”
迪恩说罢转头对勃雷道:“你去召集人马吧!庞克的第一千人队、你的千人队、斐迪南的铁甲重骑整队在城门口集结。步兵要挑身高力大的,全换上重甲,配持战斧、重盾。
一会儿等我一下去,咱们就往外冲。”
张凤翼挺了挺胸膛,再次请缨道:“万夫长大人,这种事哪用你亲自出马,还是我来率领冲锋队吧,我的身手你还信不过吗?”
迪恩看了看张凤翼,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嘿嘿,小子,以前我不过是不愿打击你们这些毛头小伙子的自尊心罢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十一师团的武艺第一人了?嘿嘿,就你那草叶一般细长轻薄的小刀片……”他撇嘴而笑,都不愿再说了,“等一下你就跟在我后面吧,让你见识见识老夫战斧的威力。”
城门下列队的三千人几乎就是整个师团的全部精锐。斐迪南的一千铁甲骑兵自不用说,那是十一师团真正能战斗的骑兵。两个重步兵千人队由庞克与勃雷率领,集中了整个师团几乎所有的百夫长、十夫长,集中了各千人队里所有身高力大、能使重武器的士兵。
斡烈与阿瑟集中了所有的铠甲与重盾配给这些士兵,人人手中全是重兵器,不是战斧就是狼牙棒。
这么强悍的队伍一列队,城中未参战士兵的士气也陡然一振,大家都觉得希望并未破灭、战事还是大有可为的。
第十集 第八章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了,太阳已渐渐地开始西落。抛石车阵地上第四排抛石车终于快到齐了,虽然河中还剩几辆没有拖上来,可城下的腾赫烈人显然已等不及了。抛石车阵地上,光着膀子的士兵像蚁群一样忙碌起来,南瓜大小的石头一块接一块地堆入抛石车的投勺中。
箭楼上的凄厉警哨再次响起,城墙上的士兵纷纷下城,城下的士兵则赶着马群,靠向墙边。城门内的冲锋队伍都知道关键时刻要来临了,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铁甲叶片发出哗哗的轻响,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
站在跺口间观察的迪恩把手一拍城墙道:“是时候了,咱们下去吧!”说罢转身大步向城下走去,张凤翼在后面急急跟着。
他们到了城下,斡烈与阿瑟都等在城门口。
斐迪南牵着张凤翼的战马,把长柄雉刀与长弓递给张凤翼,张凤翼接过雉刀,挎上长弓,翻身上马。
斡烈殷殷地劝道:“三弟,你年纪大了,这样的事让凤翼去行了。”
迪恩手提长柄战斧坐在马上,粗壮的身躯宛如天神一般。他鼻子哼一声绷着脸狠声笑道:“大哥别说了,破不了抛石车,咱们所有人都得死!与其在城内毫无还手之力的被砸死,还不如到城外与腾赫烈人奋战而死。”说罢胳膊一挥,对列队的官兵喊:“孩儿们,是不是?”
所有官兵齐声吼道:“是!”
迪恩满意地把头一点道:“斐迪南的重甲骑兵负责与冲上来的腾赫烈人交手,勃雷与庞克的步兵冲到抛石车阵地后,把战马放掉,你们两队一右一左,各负责一面,全力破坏敌军的抛石车。把抛石车毁坏后马上撤离。斐迪南,你的骑兵要掩护步兵,在步兵后面撤离。大家别担心,抛石车阵距离城墙很近,你们跑不了多远就能得到城上弓弩兵的支援。大家听明白没有?”
周围官兵们齐声作答:“明白了!”
迪恩又看了看手持战斧与狼牙棒的步兵们,“大家记住,一座抛石车,投勺长柄与绞盘是最薄弱的地方,用战斧与狼牙棒几下就能砸坏。下马后三五人结成一组,一人动手,二人掩护。咱们身着重甲,手持重盾,周围又都是障碍,战马也跑不快,腾赫烈骑兵是奈何不了咱们的。只要大家勇敢作战,胜利活下来的机会大得很!”
这边,斡烈拉着张凤翼的手嘱咐道:“凤翼,我把万夫长交给你了,你要紧跟在迪恩万夫长的身边,一定要保护好他。”
张凤翼手提长柄雉刀傲然笑道:“放心吧,师团长,有我在,迪恩大人一根寒毛也少不了。”
斡烈紧紧摇着张凤翼的手,感慨地道:“凤翼,很好!有你在,实在是太令人安心了。”
这时,迪恩把长柄战斧一举高呼道:“出发!”
城门口守候的步兵急急向两侧拉开了城门。城门一开,等待已久的战士们纷纷催动战马,挥动着武器,高喊着杀声向外涌出……
看到无数的汉拓威骑兵从城门冲出,腾赫烈军的抛石车阵地上登时乱作一团,士兵们扔下石头,像没头苍蝇般乱撞着四下寻找武器。不过对于汉拓威军的突袭,腾赫烈军不是没有防备,在抛石车阵地两翼专门有两个千骑队时刻待命应对突袭。这时这两个骑队一左一右,钳形探出挡在了抛石车阵地的前面。
迪恩挥舞着战斧高声叫喊着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张凤翼手持长弓紧随其后。战马一出城门,视野猛的一开阔,耳边除了我方、敌方各种号角与刺耳的警哨声,就是轰鸣震耳的马蹄声,远处敌军仿佛被迅速拉近,开始还只是一个个面目模糊的小点,眨眼间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孔就变得清晰无比。
冲在锋线上的全是斐迪南的重甲骑兵,只听斐迪南在马上一声高喝,骑兵们全部端平了长矛,开始准备交锋刹那的一刺。
当双方骑兵冲到相距五十步远的时候,弓弦铮铮连响,张凤翼连拨弓弦,一溜羽箭挟着风声在空中掠过,对面四名骑兵应声落马。几十步距离眨眼即过,一阵刀矛格击的交鸣声响起,喊杀声骤响,两方的骑兵剧烈撞击在一起。
一轮羽箭射出后,张凤翼发现自己落后了迪恩半个马身的距离。此时两方骑兵战马已经交错,只见前面迪恩一声大吼,抡斧劈在对面敌骑的脸上,那名敌兵惨呼着仰翻下马。
冲击过后,失败落马的伤兵被后面的马群任意踩踏,无数空马惊嘶着逃散。能活着冲过锋线的战士则更深地插入敌群。
这时是真正展现勇武的时刻,迪恩像疯虎般大声嘶吼着,挥舞着长柄战斧狂抡猛砸,腾赫烈骑兵手中的弯刀如木片一般,挡之即摧。片刻功夫,八九名敌骑被砍倒在马下。张凤翼紧紧策马也追赶不及,根本插不上手。
迪恩的勇武也激起了敌方的血性,大群的敌骑策马围聚在迪恩周围不散,战圈里不断有敌骑惨叫着倒下,外面举着弯刀的腾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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