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腾澜
时近中午,官兵们正在做饭,营地上一架架帐篷间升起股股炊烟,不少受伤的士兵在帐篷外摊块毛毡躺着晒太阳。看到这伙不速之客到来,士兵们喂马的喂马,做饭的做饭,躺在毛毡上聊天晒太阳的伤兵们冷漠地瞅了他们一眼,又眯起眼睛接着晒起太阳来。
“都起来!都起来!快去叫你们长官过来整队集合,迎接军团长新派来的万夫长安东诺夫大人。”安东诺夫的侍卫长一马当先,大声呼喝着。
亲兵们护卫着安东诺夫,安东诺夫坐在马上沉脸道:“到底是辎重师团出身,军纪也太散漫了,这哪里是军队,简直是一群苦力民夫嘛!怪不得打败仗呢!”
没有一个人理睬侍卫长的叫喊,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没活干的官兵冷漠地瞅着他们这群人,仿佛在看一群猴子耍把戏。
看到没人搭理,这个侍卫长有些恼羞成怒,他清楚辨出周围目光中的讥讽与嘲笑。作为这群士兵未来的长官,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纵马向一群坐在毡毯上看热闹的官兵奔去,马到跟前扬鞭就抽,口中喝道:“他妈的!一群猪猡,都听见没有?赶快起来报信,叫这里所有管事的统统过来听从指派。”
被抽的官兵一把攥住了他的马鞭,虎声虎气地道:“小子,你是哪个窝里爬出来的王八,敢动人打人?”
那侍卫长用力往回夺马鞭,夺了两下,却怎么也夺不回来,脸上变色地吼道:“他妈的!你给我松开。站在我后面的是你们的新上司——安东诺夫万夫长大人,你们对安东诺夫大人如此不敬,是想造反吗?”
“安东诺夫?没听说过啊!”那人故作不知地问旁人:“你听说过这人吗?”
旁边的人一齐摇头道:“没听说过!咱们的万夫长是阿瑟大人。军团长要派新的万夫长来,起码也得给咱们补齐人手才行啊!现在三千来人,却有两个万夫长,那不成笑话了吗?”
“阿瑟已经被西蒙军团长大人就地革职了,现在的万夫长是安东诺夫大人。”侍卫长连忙纠正道。
“就地革职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在浑水滩浴血奋战,与十多倍腾赫烈人拼杀,师团长与万夫长都战死了,上头不说嘉奖我们,还把我们唯一的万夫长革职?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那人眼睛如尖针一般,神色不善地盯着他道。
那侍卫长有些害怕,色厉内荏地道:“嘉不嘉奖我不知道,不过撤换万夫长是西蒙军团长的命令,军团长大人的命令谁敢违抗?”
那人摇头笑道:“西蒙军团长一定是受了小人蒙蔽了,这件事我们还要向西蒙大人交涉,以西蒙大人的英明,在听了我们的解释后,一定会做出公平合理的决断的。在我们阿瑟大人没有回来之前,我们是不会接受什么新万夫长的。为了诸位的安全着想,我奉劝诸位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反了反了!”安东诺夫跃过他的侍卫长,冲到那人脸前吼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好大的胆子,敢当众挑唆官兵不听长官号令!”
“长官?谁是长官?如果是个人都跑到军营里来冒充长官,那我们这些当兵的累死也侍候不过来啊!”那人不紧不慢地道,他脸颊上的伤疤牵动唇角,使他看起来似笑非笑,满是嘲讽的味道。
“好个伶牙利齿的兵痞!不重办不足以正军规!来人呀,把这小子给我捆起来!”安东诺夫手指乱颤,气急败坏地吼道。
跟着来的百十人亲信纷纷下马,一拥而上向张凤翼扑过来。没等这些人跑到张凤翼身前,周围干活的官兵都停住了手上的活计,大家一个个黑着脸默不作声地拥上来,把安东诺夫这百十人重重地围了起来。
那些要扑上来抓人的亲信们被这阵势吓住了,站住脚惶惶然地瞅着安东诺夫,等着他拿主意。
安东诺夫打量着四周虎视眈眈的人群,胖脸也“唰”的淌下了油汗,他后退两步,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想造反吗?我警告你们,我是军团长大人亲自派来的,你们对我不敬就是对军团长大人不敬。”
张凤翼推了推肩头披着的羊皮袍子,撇嘴曼声笑道:“你说你是军团长大人派来的,不知有什么凭据没有?”
“当然有!我有军团长亲自签发的委任状!”说起这个,安东诺夫把胸脯挺了挺,一下子理直气壮起来。
张凤翼把手一摊道:“拿来我看!”
“给你看?你是什么身份?哪有资格看军团长大人给我的委任状!”安东诺夫撇嘴不屑地道。
张凤翼唇角一撇,笑道:“呵呵,拿不拿随你!不过我们这里可不是是个人就能发号施令的,既然你们一伙人身份不明,还敢这么嚣张,吃了眼前亏可怨不得别人。”
安东诺夫看张凤翼傲慢的样子,气得血压上升心跳加速,有心立刻发作,可看看自己这边人手太少,只能强忍下来,不情不愿地从怀中掏出了委任状递给张凤翼。
张凤翼大模大样的展开来,眯眼扫了一下,突然抬眼问道:“不对呀!这是第九师团第三万人队的万夫长任命,和我们十一师团有什么关系?你连地方都没找对,别是冒名顶替的吧!”
安东诺夫一下子急了,赶紧分辩道:“没错,第九师团第三万人队说的就是你们。你们打了败仗,长官又都没了,人数还不到四千。军团长打算把十一师团的番号撤了,余部并入陶伦斯大人的第九师团,在第九师团成立第三万人队,并任命我为第三万人队的万夫长。”
周围官兵立刻大哗,纷纷七嘴八舌咒骂起来。
张凤翼抬眼扫了一下众人,喧哗声立刻停止了,张凤翼看了一眼安东诺夫道:“军团长既然派了当官的来,就说明军团长大人知道我们十一师团还有几千活着的弟兄喽,却不知军团长大人有没有给我们调拨粮草与辎重来?”
安东诺夫先是一怔,马上反应过来道:“有的!有的!调给你们的辎重与粮草早已准备好了,只要我在这里接收了部队,只需派人送封信回去,辎重与粮草就会马上运到。”
张凤翼抚掌笑道:“太好了,我军已经断粮一天了,安东诺夫大人,你现在马上就开始写信吧!”说着把委任状随便一摺塞进腰带里。
“哎!你还给我,这是我的委任状。”
安东诺夫一看就急了,伸手要抢,张凤翼旁边的多特抬手用腰刀的刀背在安东诺夫的手上敲了一下,安东诺夫叫了一声,吃痛地缩回手去。
张凤翼站起身,背着手走到安东诺夫身前,眯眼俯视着他道:“安东诺夫大人,我提醒你注意礼貌,你是九师团第三万人队的万夫长,可不是我们十一师团的万夫长。至于你说的军团长把十一师团的番号撤除的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削除部队番号这种事,一个军团长还没有权力决定吧!起码也要看到参军司的正式公文才行,你知道军团长大人为什么不再给你一份削番号的手令呢?就是怕将来留下了把柄啊!”
“哼!不管你们是什么番号,总之现在军团长派我来当你们的上司了,你们不服从我就是不服从军团长!”安东诺夫嘴硬地叫道。
张凤翼看着他,摇头无奈地笑道:“安东诺夫大人,身为一个万夫长,连部队番号都搞错了,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呢?虽然你这人办事有点糊涂,不过既然来了,又是友军同僚,我们也没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你们就留下来吧!正好帮着联络联络军粮补给事宜,你不是一写信辎重粮草就会送到吗?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写呀!”
“什么!这是什么跟什么!你、你们,你们拿我当傻瓜了!”安东诺夫气得都口吃起来,说话都不连贯了。
张凤翼轻笑道:“大人,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自己呢?你不是说一安顿好就写信调粮草来的吗?你身为友军的万夫长,想必也不会眼看我们这些愿为帝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勇士们饿着肚子拼命吧!”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四面发出的嘲讽的笑声像堵墙把安东诺夫他们围在中间,彻底摧毁了安东诺夫一伙人的意志,现在安东诺夫是彻底明白过来了,没有高压力量做后盾,自己是绝无希望成功接收这支队伍的。
安东诺夫也不再要委任状了,他点头看着周围冷笑道:“好!好!你们等着!等到军团长面前咱们再说理去。”说着缓缓地向战马边靠去,退到了地方,猛一转身,发现他们带来的一百多匹战马不知什么时候都已被人牵走了。
张凤翼看着他,笑道:“安东诺夫大人,你在找你们的战马吗?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了,我们今天断粮了,战士们都是靠杀马充饥的,你知道我们的战马都是缴获腾赫烈人的腾格里斯马,比你们骑的马好多了,所以只好拿你们的马当口粮了。如果你再不赶紧写调粮的书信,我恐怕你们这些客人明天就要和我们一起饿肚子了。”
安东诺夫嘶声道:“别痴心妄想了,我一个字也不会写的。”
“呵呵!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张凤翼怜悯地看着他摇头笑道:“你知道一个人如果吃不饱饭,那心情会极不爽的,如果弟兄们知道了你是他们得不到粮食的唯一障碍的话,我只能对你的下场抱以深切的同情了。”
话未说完,安东诺夫就拔出刀来,嘶吼道:“弟兄们,跟我向外冲啊!”
他带来的百十人同时拔出腰刀呐喊着向看热闹的人群攻去。
看热闹的人群“嗡”的一声骚乱起来,士兵们像赶散的羊群,争着向外逃散。安东诺夫大喜,看来十一师团真的是一群乌合之众啊!还没等他笑到一半呢,就大张着嘴愣住了,跑散的官兵像柄梳子一般被滤过,露出了后面一排排持矛荷盾的长矛兵队列,在长矛兵后面是弓弩兵举着上弦的弩机瞄准着他们。
同张凤翼一起坐在毡毯上的几位千夫长,一齐发出会心的微笑。
张凤翼唇角隐现笑意道:“安东诺夫大人,我劝你千万别蛮干,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十一师团绝对保证你与部属的安全。虽然我们对军团长处事的手段有些看法,可那毕竟是家务事,一切都好商量。如果你们非要不顾后果的动刀动枪,说不得我们只有奉陪到底了。”
安东诺夫的亲信都转头看着他,安东诺夫大睁着眼睛,汗流浃背,内心激烈地挣扎了片刻,开口道:“如果我放下武器,你们可以把我们关押起来,但我是不会写任何信件的。实话告诉你,我说的调粮草一事全是随口胡说的,军团部根本没有准备你们的粮草。”
张凤翼不以为然地笑道:“哈哈,准没准备那是我的事,你只管写信要粮就行了。安东诺夫大人,如今你与我们在一起了,我们没吃的,你当然也得挨饿喽!就算我不逼你,你又能撑几天呢?还是你以为你现在硬气些,回去后就能接着当万夫长了?安东诺夫大人,做俘虏要有俘虏的觉悟,我提出保证你的安全,那是在你老老实实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前提下。如果你不识时务,那我也不介意改动一下承诺了。”
安东诺夫凸着眼珠狠狠地瞪着张凤翼,心中鼓了几鼓胆气,终于没能战胜胆怯,浑身脱力一般松开了刀柄,腰刀“当”的一声落在地上。手下们看到当头的扔了武器,也都暗自长松了一口气,纷纷抛下了手中的军刀。
安东诺夫与他的部下被有条不紊地押下去了,在场的官兵们像打了胜仗一般,人人扬眉吐气。
一直跟在张凤翼身后的妮可眼神复杂地瞅着众人包围之下的他,心中虽百般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暗叹这个汉拓威人实在是太有手段了,她亲自看到了之前的合议中几位千夫长的争执,事实上大多数人都不同意伤害上级派来的人。
如果刚才真的混战起来,那个安东诺夫一定会发现,那些列队的官兵不过是些摆设,他们可以很轻易的逃离此地。但是关键时刻他却被这个张凤翼的圈套彻底震吓住了,自我崩溃地放下了武器。
张凤翼安排好众人,转回身看到妮可正冷冷地凝视着自己,此时他心情正好,双肩一耸,摊开双手洒然笑道:“看什么?是佩服我的演技高超,还是感叹那些饭桶太窝囊了?”
“我不佩服你的演技高超,而是佩服你的心计阴险!”妮可不动声色地道:“我看得出,他们同你不一样,他们并不想以下克上。不过有了这一次,斐迪南他们就再也说不清,无论怎么辩白,你们的上级都会把他们算成你的同党。他们心肠软,抵不过同僚的交情纵容了你这次,以后也只有跟着你一条路走到黑了。”
张凤翼脸色一沉,嘴巴凑在她耳边淡淡地道:“小姑娘,我与斐迪南、勃雷、庞克他们是过命的交情,如果你胆敢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你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妮可明亮的眸子深深地瞟了他一眼,挑衅地笑道:“真低级呀!拿死来威胁?足见说中你的心病了。看你惊慌失措的,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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